第六十五章 撿到貓的第六十五天

一般來說, 當一個普通人，且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經歷的普通人，在某一天中的某一刻，突然對身邊一個熟識或者親近的同性, 產生了一種不可言說的心動感時。

——尤其這心動還並不單純地伴隨著一定程度的性/意識, 在當今這個仍舊以異性結合為主導的社會中，或許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 要麼是選擇逃避, 要麼, 至少也會需要一段時間來理清自己的思緒。

但五條悟從來都不是一般人。

最先發現不對的，是向來就觀察細緻入微的柯南, 他冷眼看著就連一頓再簡單不過的早飯都要同加藤湊好似連體嬰兒一般，緊粘著不放的五條悟，即便是加藤湊特意為他和伏黑姐弟做的奶油煎蛋卷，他吃進嘴裡也只覺得味同嚼蠟, 沒什麼滋味。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 柯南有些百思不解。

不知是否是他多心，總感覺自從大晦日初詣歸來之後, 五條悟對加藤湊的態度, 除開一如往常那樣毫無距離感的粘糊親近外，似乎多了些莫名的不同。

雖說高中生自打成功擠入他們家中, 並順利成為加藤餐桌上的一員那時起，對方毫無距離感的個性就已經促使其一直不厭其煩地對加藤湊‘動手動腳’, 且隨著時間的推移, 加之加藤湊的無聲縱容, 五條悟越發變本加厲。

但柯南看得出, 五條悟先前那些看似有些‘過度’的親近行為, 其實本質上他們並無什麼不同，就像每晚入睡前，伏黑惠喜歡輕輕抱住加藤湊的胳膊，以獲得安全感；廚房烹調時，津美紀喜歡守在一旁認真觀摩加藤湊做菜時的步驟，並暗自記在心裡。

而柯南自己，也總會在加藤湊那寬厚的大手撫上他的發頂時，感到一陣無可比擬的安心。

這裡既可以讓高中生暫時遠離那些令他不勝其煩的任務和倒胃十足的腐朽氣息，還能得到加藤湊親手烹調的可口飯菜的慰問，也難怪他會愈發喜歡賴在這裡，再不肯挪窩。

在這種情況下，並不知曉咒術界任何紛擾瑣事的加藤湊，或許就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五條悟難得可以躲懶休憩的靜謐港灣。

他只是隱約感覺出，若說從前五條悟對加藤湊，就好比一隻喜歡粘著飼主的絨白大貓，簡單無害，那麼現下的五條悟對於加藤湊，就彷彿守著重要之物不肯讓他人染指一分的獨享者，那雙湛藍的眸子裡，透著幾絲說不出的危險意味。

乃至身居高位久了，自以為是，或許有時就連糖果也懶得敷衍。

儘管並未見過除了五條悟和伏黑惠以外的其他咒術師，但在歷經將近小半年的相處和大大小小的‘特訓’以後，對於他們這位尚且處在高中生年紀的咒術老師，柯南仍可以自信確定，對方的實力定然不容小覷，哪怕放之與整個咒術界相較，想必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五條悟對加藤湊那愈發‘過分越界’的粘乎動作，柯南心中暗暗想到，並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碗筷。

柯南並不清楚大晦日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就是從那一晚起，五條悟看向加藤湊眼神中，多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大概可以叫做‘佔有’，還是‘佔據’意味？對於高中生湛藍眸底中所流露出的那點兒堪稱微妙的不同，柯南一時間有些難以形容。

然而，一陣低沉的嗓音，卻在下一瞬十分輕易地就打斷了男孩的思緒，並將他從自己腦海裡生成的漩渦之中一把拽出。

至於五條悟，即便對方甚少向他們提及關於自己的事，就算是對他和伏黑惠這兩個學生，至多也不過只是講述一些咒術界的瑣事和高層那些惱人的‘老橘子’，但柯南依舊從對方不甚明晰的話語中，大致可以推斷出高中生如今的處境並不如他所表現得那般輕鬆肆意。

這原本並不算什麼，即便柯南有時會看不慣五條悟對加藤湊過於親暱到沒有界限的動作，平日也總愛和對方拌嘴，但他內心深處對高中生存著的感激，並不比加藤湊低多少，作為其半個學生，自然也會更希望對方能在任務和教導他和伏黑惠之餘，可以稍稍過得自在輕鬆一些。

以上種種歸根結底，都可以算作是對加藤湊的一種依賴，正是因為加藤湊那如山川般沉靜無言的寬柔以及潤物細無聲的關護，才會讓失去父母的伏黑姐弟和喪失了過去所有記憶的柯南，在與之相處中，隨著歲月的流逝，對男人的親暱愈發深邃。

再將五條悟口中咒術高層那些老橘子類比當今某些尸位素餐的政/客，柯南十分輕易地就能猜到他們對高中生的真正態度：懼怕他卻又想要利用他，覬覦他的力量，卻也擔憂他的反叛，棒槌與糖果並行。

念及此，柯南神色一沉，本就沒什麼胃口的男孩，一時間吃早飯的動作變得更慢了些，腦子裡的所有思緒幾乎完全一股腦地陷入了‘五條悟究竟想要對加藤湊做什麼’的種種猜疑推測之中。

但隨著五條悟愈來愈沒有收斂的行徑和看向加藤條時那越發分明的目光，讓柯南明白，自己的確沒有走眼。

但.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雖然敏銳地捕捉到了五條悟眼神的中不同，但對其中暗藏的情緒卻並不十分敏[gǎn]的柯南有些困惑地想到，講不清究竟是直覺還是出於某種特殊感受，他總覺得自己要是分辨不出其中暗含的意思，遲早會在這件事上吃大虧。

況且事關加藤湊，即便五條悟算是他的老師，他也必須審慎對待。

以至柯南第一眼發現時，恍惚以為是否是自己不小心看花了眼，又或是誤會了什麼。

“柯南？”眼見男孩維持著咬著筷子的動作許久不動，臉色看上去似乎也不大明朗，坐在餐桌對面的加藤湊不免有些在意，沉聲問道，“怎麼，胃口不好嗎？”

“啊？哦哦.不是，只是突然想到，呃.”被加藤湊喚回神的柯南先是一怔，一抬眼就瞧見了加藤湊眼中的詢問，以及靠坐在一旁單手撐在桌上託著下巴，並衝他挑起了一邊眉梢的五條悟。

他心中暗自一慌，垂下眼眸一陣亂轉，拼命在腦海中搜尋著合適的理由，下一秒，瞧見本該坐著加藤父母，這會兒卻空出的位置，他脫口而出道，“想到今天已經五號了，再有兩天就要回琦玉，有點兒捨不得爺爺奶奶他們。”

“其實，我也有一點點，”聞言，已經用完早飯，並將自己的碗筷收拾好的津美紀坐在一旁，神色間看上去略有些羞赧地溫聲笑著附和道，“爺爺奶奶人很好，總感覺要是我們都走了，只有他們留在這麼大的屋子裡，或許.會很寂寞也不一定.”

原本只是隨意找了個藉口的柯南，卻在聽見津美紀的話後，神情一愣。

察覺到餐桌氣氛的變化，大概是自覺說的不對，津美紀連忙有些慌亂地擺了擺手，語氣緊張、略有磕巴地解釋道，“那個，這、這些都只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的，對不起，湊叔你不要介意。”

說完，她有些頹喪地垂下了小腦袋，耳側稍稍留長且尚未梳起的黑髮，也隨之從肩上滑落。

一陣安靜。

“不，你說得很好。”

加藤湊那低沉卻不失溫和的嗓音，在津美紀耳畔忽然響起，女孩不禁愣怔，抬頭循聲望去，卻見男人那雙泛起了柔和的墨藍眸子正注視著她，寬厚溫熱的大手將她垂落的髮絲重新撫起，併入耳後，隨後低聲說道，“爺爺奶奶他們聽見了，一定會很高興。”

“果然，我們之中還是津美紀最心細，”一旁的柯南接過加藤湊的話茬，帶著幾分感慨，輕聲笑道，“總能注意到這些我們都沒有留意，但又很重要的小地方。”

坐在柯南另一側的伏黑惠聽聞後，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小臉神色淡淡，語氣卻十分認真地肯定道，“姐姐很厲害。”說完，祖母綠的眸子裡還染上了幾許淺淺的與有榮焉。

“說起來，伯父伯母去哪兒了，早上起來就沒見到他們，”見此情形的五條悟，隨意地掃了眼屋內四周，詢問道，“是有什麼事要忙嗎，唔，大叔知不知道他們大概多久能回來？”

“吃過早飯後就去了自治會，應該是為了最近大雪的事，”聞言，加藤湊解釋了一句，他有些不解地看向五條悟，問道，“你有事要找他們？”

“嘛，算是吧。”

五條悟十分自然地勾住了加藤湊的肩膀，還不忘將自己的臉頰也貼了上去，比之平時的勾肩搭背更為親暱，且完全不在意當著三個孩子面。

他蹭著加藤湊鬢角的碎髮，哼笑道，“這不是想著麻煩了伯父伯母這麼久，馬上要回琦玉了，在回去之前，琢磨著要不要給他們送些簡單的臨別禮物。”

只是，在說這話時，高中生那雙蒼藍的眼睛，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餐桌對面的三個孩子——尤其是坐在正中間的柯南。

明明五條悟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一眼，甚至目光都沒有在他們身上停留太久，可柯南的背後卻還是不覺冒出了些許冷汗，就好像自己先前在腦海中的種種猜測推理，都被高中生一眼看穿了一般，算無遺策。

“禮物？”將高中生和三個孩子一視同仁的加藤湊，對於五條悟的親暱舉動並未發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只是感受著五條悟銀白的髮絲在他臉上輕輕剮蹭的癢意，心中不由愈發覺得高中生就像是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大貓，他聽完對方的話後，冷峻的眉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詢問道，“你打算做什麼？”

“我？不不，這次跟我可沒關係，”卻見五條悟揚起眉梢擺了擺手，順勢指向柯南，本就勾起的唇角更加上揚了幾分，十分輕快道，“既然是臨別禮物，又要簡單純粹一些，再沒有什麼比柯南他們這幾個小孩親自動手準備的禮物更有心意的了，你說是吧，大叔？”

說完，還不忘衝著柯南眨了眨眼。

然而柯南卻只感到一陣惡寒，一股非常強烈的不詳預感自他心底湧出，汗毛倒立。

“要是大叔你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不如就讓柯南他們給伯父伯母表演一個小小的節目。”五條悟笑得依舊燦爛，襯著他精緻帥氣的眉眼，忽略本人個性，的確教人賞心悅目，但深知五條悟的柯南，眼下只能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心中的不安也在不斷擴大。

“譬如，讓他們三個一齊合唱首歌，一定非常合適，”終於，五條悟彎著眉眼對柯南下達了最終判決，“說起來，大叔你是不是還沒有聽過柯南他們唱過歌？”

“的確。”加藤湊點點頭，看向柯南的眼中不覺多了幾分期待。

柯南：“.”

他就知道這個白毛不良高中生準沒安好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