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兒斜睨著那人，眼神輕蔑，“啊！”

他張著嘴巴，一瞪眼，用手指往地上一指，任憑是誰也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但那理直氣壯的勁兒，那可不是吹出來的。

那人一愣，“你啥意思？”

“啊，啊啊啊啊！”

王小六兒繼續瞪眼，聲音抑揚頓挫，那人這下聽出來了，王小六兒好像是在問候他媽！

“你敢罵老子？”

那夥計頓時大怒，蹭地一下躥了上來，他左手虛晃，右手一拳朝王小六兒的眼睛打了過去，哪知道，王小六兒一個別子，一個摔跤的動作出去，直接把那人就給扔下河了。

此時，眾人一看不對，趕緊衝了上來。

“停船，停船！”

那叫白狼的示意開船的船老大把船停了，然後走上前，將落水的夥計拉了上來。

那獨眼龍披著衣服上前，微微皺眉，說道，“咋了嘛，還打起來了嘛！”

“啊啊啊！”

王小六兒一臉不服，甚至有些憤怒，比劃著，但是誰也看不明白他要說啥。

黃瘸子在一邊兒看了一眼，心中好笑，都沒出船艙，“行了，差不多得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小六兒瞪著眼睛在那兒學啞巴罵街，然後猛地一甩手，“啊啊啊啊，啊啊！”

他轉身走了，蹲在一邊，都不搭理那些人了。

那幾個面面相覷，竟也沒敢做聲，那黃瘸子對眾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看向那夥計，夥計趴在船幫子上，咧著嘴，呼哧呼哧直喘粗氣，“這小子，會摔跤，手底下真有兩下子！”

“要不，我試試他？”

那女人抱著肩膀，一挑眉，笑吟吟地。

“算了。”

獨眼龍壓低聲音，“這小子不白給，小心點兒就行了。”

“明白！”

那幾個人點點頭，轉身又回去了，獨眼龍走到了王小六兒身旁，看王小六兒還氣呼呼的，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兄弟，多有得罪，別放在心上。這些人，都是粗人。跟他們一般見識就沒意思了。”

王小六兒橫了他一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行了行了。”

獨眼龍一看王小六兒這架勢，也是哭笑不得，這小子，也就是個啞巴啊，他要不是個啞巴，肯定是個噴子！

想到這裡，他回頭看了一眼白狼，白狼點點頭，他就回去了。

時間過得也快，當天晚上十來點的時候，坐在一邊兒閉著眼睛的王小六兒就聽見外面有動靜，他撩開簾子往外一看，就看見，幾個人在收拾東西準備下船。

黃瘸子站在一邊，手裡拿著一個古怪的羅盤，正在那兒跟獨眼龍小聲嘀咕什麼，看那樣子，像是在交換意見。

王小六兒一側身，從船艙裡出來，伸了個懶腰，走了上來。

此時獨眼龍拍拍手，對大家說，“一會兒咱們得從這邊兒的林子穿過去，才能到地方，你們幾個，把行李分一分，都辛苦一點兒。”

那幾個人點點頭，白狼看著四周的山，忍不住嘀咕起來，“這地方，看著有點兒不太平啊，要不要等天亮再走？”

“等不及了，沒那麼多時間。”

黃瘸子說著，也看看四周，然後小聲說，“一會兒下了地，都精神著點兒，這林子裡，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這林子裡有老虎嗎？”

那個被王小六兒扔水裡的夥計看起來有點兒緊張，問了一句。

獨眼龍扭頭看黃瘸子，黃瘸子說，“老虎不一定能有，但是山貓野豬啥的，都說不定。”

“還是大蟒蛇嘞！”

白狼用手一比劃，“這麼粗，吃人都不費勁！”

“你少來了。”

那女人輕蔑一笑，抱著肩膀，“現在天氣這麼冷，在這種地方，就算有大蛇也早就冬眠了，不用擔心。”

“貂蟬說的有道理。”

獨眼龍看了一下四周的山勢，然後繼續說道，“天冷了，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這麼冷的天，很多東西，都躲起來了，不願動彈，要不然，誰敢上這老林子來。是吧，老黃。”

黃瘸子裹了裹身上的棉襖，很配合地點點頭，然後繼續說道，“要是早幾個月進山，神仙，也難活著出去。”

“這地方，真有那麼邪乎麼？”

白狼看起來有點兒驚訝，將扛著的東西往上一撅，微微皺眉，問道，“讓你們這麼一說，我這心裡都沒底了。”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黃瘸子說著，開啟手電，用手電往頭頂照了一下，旋即低聲說，“要進山，看腳沒用歐諾個，得看頭頂。”

那女人走上前，仰著頭看天，“頭頂有啥？”

“吊死鬼兒。”

黃瘸子說著，沉吟了一聲，四周的人卻個個臉色微變。

黃瘸子說，“你們別怕，我說的吊死鬼兒，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吊死鬼兒，是那些被大風颳斷了的樹枝，折斷了以後，耷拉著，沒掉下來，隨緣砸下來，一準兒帶走幾個。過去時候，死在這東西上的，不少。”

“啊，我以為是死人呢。”

那夥計如釋重負，卻不想，幾個人紛紛看過來，用異樣的眼神。

那人當時一愣，“看我幹啥？”

黃瘸子冷笑著，說道，“你頭一次跟著出來？”

“啊。”

那人眨巴眨巴眼睛，“什麼意思？我，我說錯了麼？”

“進山不要說那些東西。”

獨眼龍有點兒看不下去了，趕忙解釋道，“咱是來求財的，凡事兒一求富貴，二求平安。大吉大利。”

他雙手合十，對四方拜了一下。

眾人竟然也有樣學樣，對著四方拜了起來。

一翻儀式之後，眾人正式啟程，那船老大在岸邊等著，沒跟著一起去，雙方約定，船老大在這裡等三天，三天要是沒人出來，就先回去，過兩天再來接人。

那船老大點點頭，一直也不做聲，王小六兒也沒多想，扛著包兒，跟著眾人就一起進山了。

前幾日下過雪，地上積雪還能看見，但是不多，多半已經沒了，落在地上的松針和落葉起碼能喲半尺厚，走在上面，腳底下是軟的，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

因為這種地方基本上已經看不見人了，處在原始森林的深處，所以基本上往裡頭走都要自己開路，那黃瘸子手裡拿著一把柴刀，咔咔地在前面砍樹枝，後面幾個，一字排開，在後面跟著。

因為是晚上，天很黑，眾人基本上也不怎麼交流，前面的人走，後面的人就跟著，如此走了起碼能有兩個小時左右的路程，翻過了一座山樑，站在了一片山頂，此時眾人紛紛地站上了山樑上一塊巨石，不由得微張著嘴，看了下去。

月光掩映之下，就看見，前面的山坳之中，有一個湖泊，湖泊在月光之下，泛著藍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月牙形狀，黃瘸子收起了刀，看著那湖泊，點點頭，“對了，就是這兒。”

獨眼龍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這就是你說的，老參幫發現的那個，月牙湖？”

“對嘞。”

黃瘸子點點頭，“這就是，兩百年前，張棒槌他們發現的那個月牙湖。”

王小六兒一聽這話，頓時警惕起來，黃瘸子他們口中說的張棒槌，王小六兒也聽說過，這張棒槌，具體叫什麼，已經沒人知道了，但傳說，此人是參幫的老祖宗，雖然自古以來，都有進山採參的人存在，但是張棒槌絕對是是一個承前啟後的人物，坊間傳聞，張棒槌最重要的貢獻，就是發明了“參幫放排”的方法進山採參，簡單來說，張棒槌進山，不會一兩個人，而是很多人一起進山，七八米的距離，就有一個人，一字形拉開，一起往前走，就像是篩子似的往前過，所到之處，要是有人參，基本上過上幾遍就很難不被發現，而且這些人比較團結，有事兒一起扛，在當時形成了一股子很特殊的門派，有自己的規矩，也有自己的特點，外界的人，稱之為“參幫”。

可話說回來了，這參幫之所以能形成規模，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一來，這裡頭有利可圖，二來，拉幫結夥，別人也不敢輕易為難，所以，那時候，參幫的人絕對是一夥子厲害人物，別人不敢進的老林子，參幫就敢進，很多之前從沒有人親眼見過的東西，那都是從參幫的人的口中知道的。

不過，張棒槌雖然是個傳奇人物，但是跟很多傳奇人物一樣，最後也沒落下什麼善終，相傳張棒槌五十多歲的時候最後一次進山，死在了山裡，具體怎麼死的，主要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是分贓不均，讓手底下的人聯手給弄死了。但是更廣為流傳的說法，是張棒槌在抬一棵大參的時候，被一種酷似“土球子”的蛇給禍害了。

具體他是怎麼死的，已經無從知曉了，只是張棒槌的傳說，到現在，還不斷有人說起。

王小六兒一直納悶兒黃瘸子一個外地人，怎麼能在在大山深處找到這月牙湖，所以多留意了幾分，此時聽黃瘸子和那人說了幾句，方才明白，原來，黃瘸子的祖父，曾經也跟參幫進過山，甚至黃瘸子自己在沒有飯吃的時候，也曾經進山避難，說起來，黃瘸子雖然在南邊兒長大，但也算是半個本地人。

黃瘸子的祖父叫黃中華，到他爹的時候，機緣巧合去了南邊兒，娶了當地的一個張姓的姑娘，之後才生了黃瘸子，而黃瘸子的祖父，當年最牛逼的時候，曾經在參幫做個二把手，他們那一夥人，在當時絕對是響噹噹的，只是當時參幫的人起碼有五六夥，附近常走的地方，基本上都過篩子似的過了多少遍，每年雖然也能糊弄點兒東西混個溫飽，但是手裡的錢，時常都是有點兒不夠用的，那些人後來也是實在過不下去了，紛紛鋌而走險，往更深處的地方去。

一開始進去的時候，還是試探性的，小打小鬧，但是很快嚐到了甜頭，這些人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往山裡走，越走越深，結果很多人不小心發現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這月牙湖，也就是從哪時候被發現的。

黃瘸子的祖父剛到月牙湖的時候，驚呆了，當時眾人人困馬乏，就在湖邊準備休息一晚上，結果當天晚上，下著大暴雨，人都躲起來了，大半夜的，就聽見人喊馬嘶，好像什麼東西過來了，當時的人，以為是林子裡的大獸過來騷擾驢馬了，忙出去檢視，結果出來一看，好傢伙，就看見一頭騾子陷入湖中，正被一條黑鱗大蟒纏著！

那大蟒也看不見頭尾，但是看起來，比老樹都粗，四周的驢馬嚇得瘋狂嘶叫，連人都給嚇尿了，有膽子大的，立即拿出石頭往水裡扔，結果那東西受到驚嚇，甩開那騾子呲溜一下潛入深入，直接就沒影兒了。

當時情況混亂，也不太看得清那東西到底是啥，但後來看見的人都個個嚇得尿褲子，都說那東西鱗爪分明，形如蛟龍。

那些人嚇壞了，連夜就跑了，但是那騾子雖然被救下來了，卻受了重傷，身上被撕開的傷口極其恐怖，沒過一會兒就死了。

那些參幫的人覺得惹了這種東西，肯定要倒黴，連夜就跑了，回到家，怕傳出去惹來禍端，幾個人湊在一起，起誓發願絕不對外人提起。

然而，沒有不透風的牆，幾個人回去以後，沒過多久，這事兒就傳出去了，開始有一群穿木屐且不知來路的人，到處打聽那東西的來路，前後，不少人都被抓走了。

當時這個參幫的二把手，也就是黃瘸子的爺爺黃中華，他不願跟那些人為伍，又弄不過他們，直接就跑了，隱姓埋名，這才到了南方生了黃瘸子的他爹。

黃瘸子他爹隱姓埋名，卻“陰差陽錯地”搭上了一夥兒會憋寶的，還泡了張家一位大小姐。

黃瘸子的爹，能說會道，還從黃瘸子爺爺的口中聽說過很多老山的故事，就是那些故事，把張家大小姐給迷住了，

後來，倆人互生好感，喝點兒酒，沒把持住，張家大小姐這肚子就讓人給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