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病房來了一個新病人。
我一眼就認出是和我同一個小區的老人,他經常坐他那棟樓下曬太陽,上班的路上我常常看見他。
我穿著工作服,戴了口罩,他自然是認不出我的。
他因為肝硬化來感染科治療,我在給他輸液時,有了機會和他說上一兩句話。
我對老大爺說:“您的血管有些細,我得好好找找。”
老大爺笑眯眯的說:“沒事,隨便扎,扎不好我不怪你。”
我心中一暖,旁邊的老太爺的老伴說:“姑娘技術好,不會扎不中的。”
我心想,你這帽子給我戴的有點高呀,我萬一扎不中可就笑死人了,便更加仔細的找著血管。
終於,在老大爺的小腿上,有一根還不錯的血管。
針扎進去,有了回血,我心裡鬆了一口氣。
“大爺,針紮在腿上,我給你固定好,可你上廁所的時候還是得注意到這個針,不然很容易腫的。”
老大爺說:“好,我會注意,實在萬一腫了,就叫你重新紮就行了。”大爺笑眯眯的說著。
一邊的老太婆說:“我就說這姑娘扎針技術好嘛!你看,一下就扎中了。”
我笑著走出了病房,心想,這老兩口心態真好。
隔天,我突然被通知上夜班,原來科室裡當天的夜班護士臨時被安排學習去了,我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
所幸還好,有一個感染科正式的護士和我一起上夜班。
晚上我們把病人的醫囑都處理了,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同事去值班室睡了,我在護士站趴著休息,以防有病人呼叫。
可當我人一挨著桌子,就昏睡過去。
沒過多久,護士站的呼叫器響了,我掙扎著抬起頭來。
這個時候,會是什麼事呢!說不定是按錯了,我接起電話道:“喂!”
對面傳來了老太婆的聲音“護士,你快來看一下。”
我問道:“什麼事?”
“你快來看一下嘛!”
我心裡想,能有什麼事呢,於是迷迷糊糊的朝著病房不慌不忙的走去。
到了一看,老太婆正一邊看著門口的我,一邊手上慌亂的按壓著老大爺的胸部。我定睛一看,床上的老大爺不知道什麼時候昏迷了!
我趕緊給值班室的護士打電話:“快叫醫生來,12床不行了。”隨後立即給老大爺做起心肺復甦來。
不一會兒,值班醫生和護士推了搶救車過來。
值班醫生,一邊接過心肺復甦按著,一邊下達指令:“先推腎上腺素。”
值班護士在一旁配合,我忐忑的拿了呼吸面罩過來,給病人輔助呼吸。
醫生看了一眼心電監護說道:“通氣還是不行,打電話通知麻醉科來插管。”
我心裡一陣慌亂,跑去護士站打了電話。
隨後回到病房開始和醫生輪流著進行心肺復甦,我的頭髮這時突然散了,可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由於心慌手上按壓的速度快了許多,醫生看到後大聲呵斥:“別按那麼快! ”
我一下不知所措,手上的動作南京下來,值班護士看到後接了過去,開始按壓。
很快麻醉科的人來了,病人卻已經不行了,心電監護變成了一條直線。
半個小時後,搶救結束。我已經一身大汗,病人卻無力迴天。
病人的家屬早已在病房外等候,我一看,是在小區裡十分面熟的人,他們並沒認出我。醫生正給他們說著什麼。
我回避著,不想讓他們認出我。
值班護士讓我和她核對搶救藥品,我恍然出神,想著剛才的搶救。
我真該快些去病房,會不會病人的希望就大一些呢!
一個昨天還笑著的精神抖擻的人,怎麼突然間就沒了呢?
值班護士說:“一會兒有人要來運屍體,你去把死者身上的輸液管子拔了吧!””
我點點頭,朝病房走去,醫生還在和家屬說著話,我聽到其中一個家屬說:“這個確實不怪你們,前幾天我們就覺得他突然精神特別好,就像迴光返照一樣,才幾天果然就走了。”
我心裡的什麼東西突然間落了下來,死亡,原來早有預兆。
晚上,和父母吃飯的時候,我說:“你們知道小區裡經常在樓下曬太陽的老爺子吧?”
母親說:“知道呀!怎麼了?”
“他今天走了,我參與了搶救,沒搶救回來。”
父親看看我說:“該做的都做了,搶救不回來也是沒辦法的事。”
父親說的對呀,可我的心裡不是滋味。我一遍遍想著醫生的呵斥,我心肺復甦按得不好也會影響到搶救吧!
以後肯定還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我不能再這樣了!那是一條命呀!
在房間裡,我開始對著枕頭,一遍遍的做心肺復甦,直到累了,倒頭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