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羽、王磊再次來到紀因的辦公室。

今天紀因很悠閒，一邊喝茶一邊用電腦看著新聞報道。

他給王羽也倒了一杯茶，說：“咱們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王磊跟你說了，我是搞基因編輯的，很多人罵我，也有很多人感謝我。

無論是罵我的話，還是誇我的話，我都不放在心上。

只有科研成果才能打動我的心。

而你的情況，我也略有耳聞。

你是想站起來，對嗎？”

王羽眼見就要接觸站起來的希望了，激動萬分，連忙說：“是啊！我做夢都想站起來.”

紀因雙手握著茶杯，用刀子一般的目光颳著他，問：“那，為什麼不考慮用義肢呢？現在有的義肢外面包裹著一層模擬面板，跟真的腿一模一樣，就算是用手摸，也很難分辨出真假.”

王羽說：“義肢再怎麼模擬，它也是個假的，不如真的好使。

如果讓人看見我裝的義肢，我怕會嚇到別人。

而且，義肢也不能開車吧？”

紀因笑道：“義肢當然沒有真的好用。

你說你想站起來，是想怎麼站起來？”

王羽說：“我，我想再長出兩條腿出來.”

紀因突然笑出聲來，說：“再長出兩條腿？不可能！這個我幫不了你。

起碼我沒這個本事.”

王羽大驚，大聲說：“你們說可以幫我站起來的啊！搞這麼熱鬧，都是玩我？”

紀因放下茶杯，說：“我是可以幫你站起來，但是不能幫你重新長出兩條腿，就好像水潑出去了收不回來一樣.”

王羽認為紀因在譏諷他，怒道：“那怎麼幫？”

紀因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王羽的對面，居高臨下，豪氣迸發，說：“幫你飛起來！”

王羽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飛起來？怎麼飛？”

紀因問：“你叫什麼？”

王羽莫名其妙，說：“王羽啊.”

紀因問：“哪個羽？”

王羽有些不耐煩，很不喜歡紀因這種咄咄逼人的審問口氣，但還是耐著性子說：“羽毛的羽.”

紀因一拍桌子，說：“這就是答案！讓你長出羽毛，長出翅膀，你不就飛起來了？”

王羽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驚道：“長出翅膀？”

紀因指著王磊，說：“當然。

王磊怕水，我就讓他長出魚鰓，能在水裡呼吸。

你想站起來，我乾脆讓你長出翅膀，在天上飛，是不是很爽？”

王羽嚥了咽口水，問：“長得出來麼？”

紀因哈哈大笑，道：“給你編輯鳥的基因就行了。

就好像王磊一樣，給他編輯魚的基因，給你編輯飛翔的基因。

你想想一下，你張開翅膀，在天上翱翔，俯視大地，激動不激動？你再穿上一身白色的衣服，那就是活脫脫的天使。

要是你覺得一雙翅膀不夠用，我就讓你長出兩雙，三雙四雙都行！四翼天使，是不是很霸氣？哈哈哈。

飛起來，比站起來，是不是爽很多？”

自由自在的飛翔是所有人類都曾誕生過的夢想。

王羽也不例外。

他顫抖著問：“您的這個技術，成熟麼？”

紀因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說：“不是很成熟。

我也不瞞你，很多人來找過我，都表示想長出翅膀，想在天上飛，我也給他們做過試驗。

可能是他們飛翔的慾望不夠強烈，也或者是基因不夠穩定的原因，最後的手術結果都不是特別令人滿意。

有的人長出了翅膀，卻只長了一邊的翅膀，另外一邊沒長。

有的人兩邊都長了翅膀，但是骨骼發育不良，飛不起來，反而影響生活，只好鋸掉。

但是，他們都是小機率事件。

成功的機率還是很高的。

我就想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想飛？”

王羽毫不猶豫，說：“是！想飛.”

紀因突然吼道：“大聲點，我聽不見.”

王羽聲嘶力竭喊道：“想飛！”

紀因很滿意，說：“不錯。

那，我們確定了治療方案，就是給你編輯移植鳥類的翅膀基因，讓你飛起來。

時間不等人。

從今天就開始準備手術。

準備的時間會比較長，要分析你的基因資料，也要觀察你一段時間。

大概要七天。

一個星期後，我再給你移植鳥的基因。

移植之後，需要促進鳥類紀因的表達，這需要更長的時間，大概半個月。

在這期間，你要吃大量的高營養的食物，我們也會給你打營養針，促進翅膀的發育。

再經過一個月的時間用來訓練，你就能飛起來了.”

王羽聽得心潮澎湃，說：“兩個月的時間，不算太長，一眨眼就過去了.”

紀因說：“但是呢，有個前提，也就是手術百分百成功，翅膀的基因得到百分百的表達，你才能飛起來。

在翅膀的發育期間，和你自己的訓練期間，你都要承受身體多出來的肢體帶給身體的嚴重排斥反應。

這個過程非常痛苦。

如果你撐不住，那麼手術就失敗了，還得把你的翅膀摘下來.”

王羽的腦海裡閃過這兩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笑道：“不要緊，扛得住.”

紀因笑道：“很好。

那，把這份知情同意書看一看，沒問題就簽了.”

他開啟抽屜，摸出一份厚厚的協議，放在桌子上，然後推給王羽。

王羽開啟這份協議，瞧著密密麻麻的字，眼睛一陣發花。

紀因說：“這協議很厚，內容很多。

其實總結起來就三句話。

一，給你規劃的治療方案其實是實驗性質，這個早就跟你說了，不能保證百分百的成功率。

你能理解吧？”

王羽說：“能理解.”

紀因道：“二，本實驗涉及到的一切醫療和藥物都是免費的，並且我還會給你一些健康補貼。

但是，本實驗失敗的風險較大。

萬一失敗，我們也會進行一定限度的賠償，但是賠償有限，只能保證你的基本生活所需。

你想依靠賠償金買車買房的話，基本不可能。

你可以把這條當做是免責條款。

你能接受麼？”

在兩天之前，王羽會毫不猶豫地接受，反正生死對他都不重要，都看淡了。

萬一實驗失敗，自殺就行。

但是現在不一樣，他看到了正常生活的希望，而且蘇雨給了他莫大的憧憬。

萬一失敗，他是不敢去自殺的，也不甘自殺。

所以他陷入了矛盾。

紀因和王磊都等著他的思考。

最終，搏一搏的心態戰勝了理智。

王羽說：“我能接受.”

紀因忍不住鼓掌叫好，說：“果然沒有看錯人。

第三條就很簡單了。

手術成功之後，我需要你的一些實驗資料，你放心，不是幹壞事，而是用來寫論文。

我想著憑這個技術拿諾貝爾獎，流芳百世，哈哈.”

王羽也跟著笑：“沒問題.”

說完就刷刷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紀因做事雷厲風行，當天就安排他住院，然後做名目繁多的檢查。

王羽就住在紀因所在的科研大樓，這棟大樓裡的病床很多，病人很少。

他住了一個兩人間，但是隻有他一個人，就跟住豪華單間似的。

在這單間裡，電腦、電視、電冰箱、平板電腦一應俱全，沒事兒就上網。

紀因一邊給他做各種檢查，一邊給他打各種針。

王羽問基因這都是什麼針，紀因說了一大堆專業名詞。

他也聽不懂，也懶得去鑽研。

有一天，王羽在病房裡上網，無意中看到一條新聞。

新聞上說，某科學家對新生的嬰兒做基因修復，說他們身上有許多的先天性的遺傳缺陷，想借此手段消除這些遺傳缺陷。

而這些嬰兒，並非是正常出生的嬰兒，而是試管嬰兒。

試管嬰兒的基因來源，是那些被不孕不育所困擾的夫妻。

接受基因修復的嬰兒一共有十對。

但是有評論說，不是十對，而是一百對，科學家隱瞞了數字。

這則新聞爆出來後，輿論一片譁然，全部都是謾罵聲。

王羽看了幾十條評論，觸目驚心，評論都說這樣處理後的嬰兒都是怪胎，會影響人類的基因，會造成基因汙染，給全人類帶來巨大的災難，建議對這些實驗嬰兒進行人道毀滅！他又往後面翻了幾十頁，評論都是叫囂著殺了這位科學家，殺了這些嬰兒。

這個科學家是邪惡的，而這些嬰兒……管他呢，反正要毀滅。

看著這些評論後，王羽感覺自己的身體抖得厲害。

他就是這些無辜的嬰兒，紀因就是那個邪惡的科學家。

那些人連剛出生的嬰兒都要殘忍地殺掉，是不是也要殺了自己？做了基因編輯手術後的他，還是他嗎？用那些評論中的觀點來說，他還是人類嗎？身邊的人會怎麼看待自自己？王羽陷入巨大的恐慌當中。

他甚至想退出這個手術。

他想給家裡人打電話商量這個事兒，但是擔心家裡人提心吊膽，還是作罷。

他思考了兩個晚上，然後去找到紀因，坦言自己的顧慮。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很擔心，害怕紀因罵他。

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紀因在他身上花了不少的心血。

紀因對王羽的表現倒不是很例外，笑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簡單來說，就是擔心別人說閒話嘛。

大可不必擔心。

你是知識分子，知道有一句話叫做烏合之眾。

當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個體就會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被他人的觀點被群體的意見所左右。

而群體智慧容易被低智商的人拉低，也就是說，聰明人會被蠢人拉低智商。

“所以這個社會上會有有那麼多顯而易見錯漏百出的謠言，所以才有上億人在特殊時期瘋了一般去搶購食鹽，搶購板藍根，群體才會做那麼多瘋狂而愚蠢的事情。

真理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的。

你不用搭理他們。

你只需要問問你自己，你想不想站起來，你想不想飛起來！”

王羽沉默。

紀因又問：“腳合不合適，只有穿的人才知道。

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

只要你覺得過得快活，管別人怎麼嚼舌頭！你好好想想，我也不多勸你.”

王羽思考了兩天。

自由飛翔的願望漸漸佔了上風。

……手術的日子到了。

王羽躺在手術檯上，看到四周都是攝像頭。

這些攝像頭像是一雙雙睜大了的眼睛。

他忐忑不安。

紀因很興奮，說：“王羽，我有個預感，這個試驗百分百成功，你的翅膀會改變世界。

你信不信，以後所有的人都想長出翅膀，都在天上飛！機票會因此大跌價！以後的世界是飛人的世界，不對，是天使的世界！哈哈哈！你和我，都會永載史冊！當年我爸活活累死，也沒留下什麼名聲，我要完成我爸的願望！我要改變這個世界！”

王羽跟著興奮起來，說：“那就開始吧，是不是要打麻藥？”

紀因瞬間冷下臉來，說：“已經打了，你沒注意麼？”

王羽眼前一黑，麻藥生效了。

再睜開眼時，已經是一個月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