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接受兩次轉移的人,也是第一個背了六十塊磚頭的人,量變產生質變,所以產生了點意外。
不過不用擔心,三個月之後,你就會變成正常人。
我要鄭重地提醒你,介於你的身體素質變差了,再移植的話可能會繼續讓你的健康變得惡劣,甚至危及生命,所以我不會再為你介紹生意了。
你也不要來找我。
即便來找我,我也不會答應你.”
“是嗎?”
房啟龍感覺心跳變快了,這是飢餓的滋味。
飢餓會製造出這種錯覺,提醒人趕緊去吃飯。
“你要認真對待。
記住我剛才的話.”
林闖說。
“林醫生,我想問問你。
我做一次轉移,你能拿到多少佣金?”
他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林闖沉默了片刻,說:“商業機密……你現在很虛弱,是在別墅裡住幾天,還是現在回家?”
“能在別墅裡住嗎?”
“能,但是要出錢……”房啟龍苦笑道:“這麼快就趕我走啊.”
“畢竟別墅是商用的,而且是醫院的,還是公司的,不是我的.”
“好吧,我還是回家吧.”
“祝你早日康復。
不對,早日恢復.”
房啟龍無法穿衣服,只能像上次那樣披著浴袍回家。
可是他現在太餓了,餓得披浴巾都費勁,於是他叫了份兩份外賣。
狼吞虎嚥吃完了,身體恢復了些力氣,他才披著浴袍上路。
舉步維艱!背上的壓力實在太重了。
他走出別墅幾步後就累得氣喘吁吁,不得不靠著大樹坐下來休息。
休息半小時才能繼續走。
杏林醫院裡所有車輛都只准停在停車場,不能在醫院裡到處串,免得驚到病人。
他叫的網約車也只能停在停車場,不能來別墅接他。
從別墅門口到醫院的停車場大概有一公里的距離,這一公里估計是他這輩子最艱難的路途。
背上的壓力倒是其次,一路上的病人家屬和醫護人員的異樣目光才讓人難受。
這些無形的目光大大增加了後背磚頭的壓力,壓得他更加抬不起頭。
走到停車場附近時,他又坐在地上休息,臉上的虛汗如暴雨,落在地上,幾乎匯聚成長河。
他又餓了。
接著,他看到一輛車的車輪。
車的前門開啟了司機下車,居然是女式的平底鞋。
司機開啟了後車廂的車門。
他費力地抬起頭。
烈日炎炎,陽光遮擋住了視線。
水滴石穿的虛汗也影響了他的眼睛。
片刻後,他才看到藍山山的臉。
藍山山戴著魔鏡。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感到一陣陣羞愧。
他知道現在的他有多麼狼狽,有多麼的不堪。
藍山山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墨鏡下面突然流出兩行眼淚,哭道:“你這是幹什麼啊!不要命了!”
房啟龍鼻子一酸,也哭了起來:“我想掙錢啊!”
夫妻倆在大庭廣眾之下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行人們指指點點。
哭了好一陣子,藍山山才幫助房啟龍鑽進後車廂。
藍山山回到駕駛座上,說:“咱們回家.”
房啟龍虛弱地喊道:“先等一下,我好餓,幫我買點東西吃吧.”
“嗯.”
藍山山迅速上街,買了七八個肉包子,遞給後座上的房啟龍,然後說:“回家.”
“回家.”
多麼美好的字眼。
回到家裡,房啟龍又餓了。
藍山山下廚,給他下麵條,下完苗條又煮飯熬湯。
房啟龍一邊狼吞虎嚥,一邊把自己這次的轉移交待得清清楚楚。
藍山山的眼睛變得溼漉漉的,說:“那就好好休息三個月吧。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十年,房貸都不用愁了。
咱們好好上班,不那麼拼,也不去搞什麼轉移了。
好不?”
“好.”
他含糊不清地說。
晚上,他趴在床上睡覺,但是睡不著,腦子運轉不停地算賬。
做“兼職”掙來的四十五萬的確是一筆鉅款,除以十的話,每年四萬五。
他每個月的房貸接近四千五,一年五萬五,在未來的十年裡,他每年只需要掙到一萬塊錢,房貸的問題就解決了。
壓在他身上的最大一座大山基本搬走。
但是孩子的問題怎麼辦?一個家庭總得要孩子。
孩子的支出不亞於房貸。
他得繼續努力掙錢,但是奈米轉移的這個活兒是不能幹了,再幹下去的話,會被磚頭活活壓死。
想輕輕鬆鬆地工作掙錢是不可能的,不過不至於像以前那麼拼命了。
他下定決心,不再去搞奈米轉移,天天在家自學行業知識,充實自己。
這樣度過了一個月,六十塊磚頭的體積縮小了三分之一。
再過兩個月,這六十個磚頭就會慢慢消失了。
自大學畢業以來,他從來沒有這麼自由過,也從來沒有這麼過充實過。
他充實到甚至想約小劉出來玩,但是他害怕小劉嫌棄她。
畢竟小劉不是藍山山。
但是,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
有一天上午,他接到林闖的電話。
林闖平常也經常打電話過來,詢問他的身體狀況。
不管怎麼說,林闖是個負責人的好醫生。
“房啟龍,我得給說一件事,你得認真對待.”
而今天林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急迫。
“發生什麼事了?”
房啟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有人找我,讓我幫他找奈米轉移的人。
我拒絕了,因為你們的身體都被磚頭壓垮了,不可能在接受奈米轉移。
那個人見我不肯開口,就去找之前接受過轉移的人,透過他們找到了你們的聯絡方式。
這個人會來找你。
你千萬不要答應!你的身體不允許你接受轉移。
否則,會發生什麼事情誰都不知道.”
“放心吧,我不會再參加了.”
“你不要隨口說說。
那些病人為了自己活命,是不會管別人活不活的。
他們會威逼利誘,採用各種手段,裝可憐,出錢收買,等等。
反正你要自己注意,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換別人的命。
再多的錢都不行。
划不來.”
“謝謝你!不過,我想問一下,再轉移的話,是不是真的會喪命?”
“說不準,但是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後果。
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比死亡可怕。
相信你深有體會.”
房啟龍想起了那個站在天台上的夜晚。
的確,絕望的情緒比死亡更可怕。
“你千萬記住了,不要答應他們.”
“好的。
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後,他猜測著會有人來找他。
但是連續一個星期過去了,也沒人來找他。
後來家裡倒是來了個客人。
竟然是好久沒見的小劉。
自從他變成磚頭男之後,小劉就跟他漸行漸遠了。
他能理解,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害怕、嫌棄他滿身磚頭的怪胎模樣,就連自己的老婆藍山山也不免如此,更別提別人了。
小劉打扮得很漂亮,提著一籃子水果。
他熱情地將小劉迎進屋。
小劉看到他後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別過眼睛。
房啟龍在家赤裸著上身,身材也不咋樣,因此把小劉嚇著了。
他苦笑道:“不好意思,背上長了這些個東西,沒衣服可以穿.”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小劉滿臉歉意。
“小意思。
今兒咋來了?”
“聽說師傅你病得嚴重,特地來看看你.”
小劉說。
“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房啟龍注意到小劉的情緒很低落,以前那種青春洋溢的氣息消失不見了,眼睛裡寫滿了愁苦。
“小劉,你是不是有事?”
他問道。
小劉壓抑不住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哭道:“我媽得了宮頸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