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勇這個名字是葉雨詩多年的夢魘,起碼糾纏了她四年。
如今她略顯刻薄的鐵石心腸的形成就有吳勇的原因。
葉雨詩在讀大一的時候非常受學校裡的男生喜歡。
一來葉雨詩頗有幾分姿色,二來她性格活潑開朗不拘小節,喜歡和男生一起玩。
到了大二時,她學會了打扮自己,更是人群中一道亮麗的風景,追求者不乏其人。
上到本院研究生的師兄,下到大一剛入學的學弟,都有她的裙下之臣,不過尚無哪位獲得她的芳心。
但是,她在處理男女情感問題上把握不住分寸,以至於後來釀造了許多悲劇。
具體表現就是她不懂如何拒絕男生,也不知道在拒絕之後如何和人相處。
吳勇是她的追求者之一,或者說是暗戀者之一。
她和米夢是一個班的,吳勇是同專業隔壁班的,而米夢和吳勇分到了同一個寢室。
雖然名字裡有個勇,但是偏偏他姓吳。
他不敢明目張膽地追求葉雨詩,只能暗地裡獻殷勤,屬於那種卑微到塵土裡的暗戀者。
有一回吳勇喝醉酒後藉著酒勁兒跟葉雨詩表白。
葉雨詩對於酒後表白這事兒司空見慣,不以為意。
吳勇這人沉默寡言,忠厚老實,葉雨詩跟他沒多少共同語言,只是在班級的集體活動當中會有所交集。
葉雨詩熱情待人,對待吳勇和對待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只是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同窗而已,沒有一絲絲情感上的火花,因此當場拒絕。
據說吳勇痛哭流涕,不停地給自己灌酒,灌得後來送到醫院去了。
事後,葉雨詩再見到吳勇時很自然,就跟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集體活動中碰到吳勇時依舊以平常心對待。
這是她的行事風格。
她笑起來很好看,並且不吝嗇自己的笑容。
吳勇本來很不自在,但是看到葉雨詩給自己的燦爛笑容就錯以為葉雨詩對自己不是毫無好感,只是女生的矜持和試探。
他想著男生一表白女生就接受的機率太低,那只是極少數的一見鍾情。
吳勇倒是膽子大了一些,敢於主動找葉雨詩一起玩。
葉雨詩碰到困難碰到麻煩了也會想著找他求助,他從來都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到大三時,葉雨詩想去考研,想找研究生請教請教考研的經驗。
吳勇得知後,四處給她介紹研究生的學長認識,後來其中一個學長也成了她的追求者。
這位學長家裡條件不錯,人長得也帥氣,沒多久約葉雨詩去森林公園搞燒烤,然後表白。
吳勇十分懊悔,不該引狼入室。
不過葉雨詩又當場拒絕。
看到學長被拒絕,吳勇竊喜不已,更加覺得自己和葉雨詩還有機會。
但是葉雨詩對他沒有別的特殊的感情。
吳勇卻錯以為葉雨詩接收了自己的好意,意味著自己有戲。
他認為葉雨詩對自己的每一朵微笑都有著與眾不同的含義,和給別的男生的笑容截然不同。
這些都給與他莫大的勇氣和堅持。
他越發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沒想到後來看到葉雨詩和米夢擁抱在一起、漫步在校園,他當場氣得一拳砸到樹上,整個拳頭鮮血淋漓。
米夢長相不俗,且有幾分才藝傍身,和葉雨詩聊得來,而且更富有犧牲的精神和勇氣。
他的不懈追求打動了葉雨詩的芳心。
吳勇的心像被人踩了幾十腳的雞蛋殼一樣碎裂成渣。
更加傷心的是,米夢還請了一堆同學喝酒,宣告他和葉雨詩的戀情,如同宣告對葉雨詩的主權。
這份主權的宣告似乎是針對吳勇一個人。
因為誰都知道吳勇暗戀葉雨詩。
吳勇感覺自己被光天化日地羞辱。
在學校附近的小飯館裡,他面紅耳赤,噴著酒氣,又傷心又憤怒地質問葉雨詩:“為什麼給我暗示,給我希望,卻又和他在一起!”
葉雨詩無辜地說:“我對任何人都一樣啊,對待班上其他的男生都是一視同仁的.”
米夢補充了一句:“兄弟,那都是你自己的錯覺.”
吳勇想不開,越想越抑鬱。
葉雨詩和米夢在一起越開心,他就越痛苦。
他經受不住打擊而變得自閉,抑鬱成疾。
在悲憤的情緒中浸透了一個月後,他爬到圖書館的頂樓。
無數的學生前來圍觀。
葉雨詩也來了,焦急地喊著:“快下來!有話好好說!”
吳勇站在天台上高呼:“葉雨詩,我才是最愛你的人!我願意為你去死!”
然後縱身一躍。
學校的圖書館有十層樓高,地面鋪著水泥,吳勇就這麼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死在葉雨詩的面前。
此事發生後,吳勇的家長不能接受孩子自殺的事實,認為一部分原因是學校的責任,沒有做好學生的心理疏導工作,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葉雨詩玩弄吳勇的感情,傷害他太深,所以才會去自殺。
吳家人到學校校門口白橫幅燒紙錢,把吳勇的棺材擋在校門口的正中間,要求給與一個公道。
後來事情被學校協商解決了,但是葉雨詩玩弄男生感情害死人命的事情很快傳播出去了,人人都戳著她的脊樑骨說她的壞話。
本來清純可人、熱情善良的葉雨詩在指指點點中“變”成了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的蕩婦。
整個學校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甚至外校的學生也跑過來看熱鬧。
這些都給與葉雨詩巨大的心理創傷。
全校只有米夢堅定地站在她身邊給與她安慰。
而更大的傷害在於她的眼前總是出現吳勇橫死的畫面,甚至無數次夢到吳勇來找她索命。
她的幻覺太過嚴重,感覺吳勇的冤魂就在她的身邊,時刻等著看她被人拋棄被人甩,後來住院治療了半年才慢慢擺脫了幻覺的陰影。
畢業後她專注於工作,漸漸地把吳勇完全拋之腦後。
吳勇之死是她揮之不去的愧疚,不敢直接面對,害怕別人在她面前提起吳勇。
幾乎所有提起吳勇的人,她都跟他們翻了臉。
也正是因為吳勇之死,她後來在對待感情問題上才快刀斬亂麻,毫不拖泥帶水,不給任何人任何幻想。
無論是跟男朋友分手,還是拒絕追求者,她都乾乾脆脆,手起刀落,鮮血淋漓。
對待米夢是這樣,對待任飛也是這樣。
對待園長也是這樣。
所以許多人說她高傲,說她無情,說她刻薄寡恩,說她鐵石心腸。
這些人都被她無情地傷害過。
她的這份無情只是長痛不如短痛而已,免得再次製造吳勇這樣的悲劇。
不過她也只知道自己有些過猶不及,但是,無可奈何。
近期離奇神秘的偷窺和任飛的出軌刺激了她的痛苦,啟用了她的脆弱。
在她意志不堅定的時候,那些幻覺再次趁虛而入,因此她多次夢到吳勇血淋淋的臉,覺得那個人其實不是人,而是吳勇……的鬼魂。
如果是吳勇在操控,那一切就可以說得通了。
吳勇陰魂不散,一直跟在她的身邊,所以對她生活中的一草一木才瞭若指掌,所以他才一邊照顧她的同時一邊傷害她,所以他才說那些最愛她之類的話。
深夜裡,四周寂靜。
她從來沒覺得江城的夜竟然如此安靜,她甚至嫌棄自己的呼吸都太吵鬧。
住在隔壁的鄰居極其罕見地沒有折騰。
吳勇是不是就在附近?他隱藏在手機裡隱藏在電腦裡,隱藏在床底,隱藏在幼兒園的廁所,還隱藏在她學生的眼睛裡!她想關燈睡覺,卻發現躲在窗簾背後的窗戶閃了一下。
她壯著膽子去看窗戶,彷彿看到窗戶上浮現出吳勇的臉。
吳勇眼中的鮮血順著玻璃流了下來。
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大聲尖叫。
隔壁的情侶不滿的聲音沿著窗戶爬過來:“有毛病啊!讓不讓人睡覺啊!”
這時葉雨詩的手機又來了簡訊:“我被你玩弄了感情,可是我還是喜歡你,你的幾任男朋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有我才是真心愛你的!我一直都在守護著你!不要離開我,好麼?”
“滾啊!”
她歇斯底里地大吼。
鄰居不吭聲了。
手機那一端也沒了反應。
吼完了之後,她口乾舌燥,給自己灌了一大杯水,倒是冷靜了一些。
“他不是吳勇!”
她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那個人是吳勇的話,那麼他應該知道她和米夢分手後和任飛在一起了。
而上次那個人還惡狠狠地質問她什麼時候找了新男人。
可見,那個人比較熟悉她,但是還沒熟到一定地步,所以只是藉著吳勇的死嚇唬自己。
任何人花大量的時間去做一件事情肯定有他的目的。
他堅持不懈地恐嚇威脅自己,肯定是有所企圖。
既然今天能對話了,那麼她就得把握住這個機會,看看那個人到底有什麼叵測居心。
她不是心思脆弱的人,而是自信勇敢的姑娘,在慌亂中慢慢摸清了敵人的真面目。
她穩定下來,手指用力地戳著手機螢幕回覆簡訊:“你想幹什麼?”
那邊回覆的速度更快了:“我想見見你.”
她問:“你不是天天都在見我麼?”
那邊回覆:“我想單獨地見你.”
“如果你是吳勇的話,你現在不是就在單獨地見我麼?”
“我想在一個環境優美的地方單獨見你。
你這裡環境不好,有米夢生活過的痕跡,我討厭他!”
她更加確定那個人不是吳勇的鬼魂。
一個鬼魂見人還需要挑地方?可見是人為。
這個人有目的,而且是猥瑣的目的。
她的血性被啟用了,想正面會會這個人。
“你想去哪?”
她問。
那個人沒有立即回,而是過了十分鐘才回了資訊:“四季酒店308房.”
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去酒店會面,還能幹什麼?“好.”
“房間裡有安眠藥,你吃了十顆後才能看到我.”
那個人的目的昭然若揭了。
“為什麼要吃安眠藥?”
“人鬼殊途,陰陽兩隔。
你在迷迷糊糊的狀態才能看到我.”
她心想:“我假裝吃藥,你能奈何我?”
那個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心思,說:“你必須吃藥,不然我就把你所有的隱私照片都公開出去!”
她咬咬牙,心想大不了魚死網破,走光照片傳出去了也比被這個人裝神弄鬼折磨自己要強。
兩害相較取其輕。
長痛不如短痛!“我怎麼進房間?你給我開門嗎?”
“你去前臺,報你的名字和身份證,前臺會給一張卡你.”
她確定此人在裝神弄鬼了:鬼魂還需要房卡?不管如何,她要去揭開這個人的醜惡面目。
她洗了個臉,摸出一支防狼噴霧,打車前往四季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