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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魂兮歸來人歸去

秦禾一將木杖插入這浮空圓臺上,解下杖頭掛著的古燈。

“若是你召不回散落天地之間的王上的魂魄,那我留你也沒用。”老嫗鬆垮的麵皮一緊,但呆滯的眼中並無光彩。

魚幼安想起故事中,秦禾一為了強行與天地奪取一縷嬴異人的殘魂,不惜以雙眼為代價,看來現在的這雙是石眸,而她取下的古燈就是聚魂燈。

“我呸,你個老太婆。”楊月盈扇動短小的翅膀將圓滾滾的身體托起,飛到鴻鵠神鳥身旁,“別怕,老祖宗,我來保護你,我還有老大。”

隨後口中噴出一點火星,“給你兩千兩百多年都召不回你王上的魂魄,你吃乾飯的啊。”在一想到故事中的兩千年之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說好兩千年的,你怎麼現在才來?害我家祖宗又被那些禿驢多剝削了兩百餘年,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裝給誰看呢。”

話音剛落,黑風捲動,將楊月盈拍在鴻鵠身下,鴻鵠身上的石塊還未全部掉落,被她這麼一撞,鴻鵠胸口的石塊瞬間掉落,給她埋了一座矮矮的墳包。

“二鳳。”魚幼安呼喊。

墳包裡傳來楊月盈悶悶的聲響,“我沒事。”

秦禾一雖然出了手,但並沒有無視楊月盈的話,以她這個殘破的身體,她難道不想早日以鴻鵠的生命換回嬴異人麼?

只是她常年修煉陰魂鬼術,佛光是她最大的剋星,可以說只要沾到一點神魂就會被燃盡,她死了,那這魂燈就會熄滅。

所以她不得不等,而今日就是她要等的唯一時機。

說起來她還要感謝魚幼安這一行人,也正因如此,她想帶著他們一同見證王上歸來,至於後面如何處理就等王上發落。

“鴻鵠,為何還不開始?”秦禾一託舉著聚魂燈,但不見祥和之力湧動,“我雖然目不能視,但在心中成就了一隻鬼眼,你不要試圖矇騙我。”

又將手中的魂燈往前伸了伸。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鴻鵠將頭昂起,身軀微微抖動,也帶動了囚禁她的鎖鏈,那股噪鳴在這暗不見天日的地宮中幾經轉折,迴音不斷。

“你不必擔心,我會將他換回來。”本來兩千年的沉睡不過一夢而已,可約定之日她發現自己無法逃脫,日益受上方佛經頌唱影響,一身祥和之力有去無回,幾乎有九成融入了這方大地之中。

以如此身軀可能換不回嬴異人散落天地的魂魄。

這兩百年她想了很多,要是當初同意異人又如何?但這也僅是想想,因為他們這些瑞獸別無選擇,隨天命生,為天命死。

與秦禾一一樣,鴻鵠的雙眸也被剜出,連同中間那根最長的尾羽作為塔鎮,立在塔頂之上。

但她能聞出一些氣息,沒想到除了秦禾一,還有其他三股熟悉的。

首先就是身下這堆石塊裡的那個一口一個祖宗,處處維護她的小鳥,鴻鵠用嘴巴將她從裡面叼出。

楊月盈露出面的那一刻委屈巴巴的一口老祖宗讓鴻鵠神鳥心中一暖,那是鳳凰一脈的氣息,而且很濃。

“這麼多年沒有人說話,能不能讓我和這幾個有著熟悉氣息的人談談?”

“隨你,反正你跑不掉。”秦禾一盤腿坐下,剛才在來的路上被一道凌厲的劍氣所傷,創結界的時候也費了些力,不過此刻那堆人正與上面的狐妖纏鬥,應該無暇顧及她這個並未顯露鬼氣的人。

待她運功調息再催鴻鵠也不遲,秦禾一從懷中取出兩顆玉珠與那根玉石尾羽,“這些應該夠你收攏這些年被逸散掉的祥和瑞氣了。”

丟給鴻鵠後便開始打坐。

“真是個奇怪的婆子。”連黛掐動發音,一朵靈力組建的血荷從她們當中綻放,這是為了防秦禾一偷襲。

聽到連黛的話,呂言回道,“呂氏對這個秦禾一也有一些記載,王之隱刃,為主執心。說到底就是嬴異人的命令就是她唯一的思想,呂祖與王上交好,秦禾一對我們也不會隨意動殺心。”

“有備無患。”

兩人相視,現在無殺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要釋放鴻鵠,而秦禾一需要以鴻鵠換回嬴異人,此刻就看鴻鵠的心思如何了。

不過照她剛才的說法,似乎是要換。

但呂言有些不甘心。

鴻鵠也察覺到這個有著古人血脈的人族,開口問道,“你叫什麼?”

“回神鳥,在下是先祖呂不韋的嫡系血脈,呂氏商會也一直傳承至今,鴻鵠神鳥的標誌也一直都是我們呂氏的圖騰。”呂言恨不能將族中故事全全告知,只是以鴻鵠現在的身體,恐怕撐不了多久,便將秦禾一丟來的玉珠與尾羽雙手託給鴻鵠。

“我知道,你身上不僅有鳳棲梧香還有鴻鵠入夢術的傳承,這隻有嫡系血脈才能代代相傳。”

“神鳥,還請你將這些收回體內。”

鴻鵠並沒有急著回覆呂言的話,而是將腦袋一轉,面向魚幼安,“你和我有些一樣。我能請你描述一下呂言的樣子麼?讓我看看是不是與當年的呂不韋一樣。”

這該如何描述,魚幼安沉思片刻,“大概是一池春水?無風是靜好,微風時和煦,大風時波瀾。”

“小魚哥,人家問的是外貌長相,你這怎麼盡扯文眼。”連黛在一旁輕輕一捏魚幼安的小臂提醒道。

後知後覺的魚幼安才發現自己講出來一通胡話,尷尬一笑。那總不能用一個帥字來概括吧。

關鍵帥有很多種,像呂言這種,或許只有那四個字能夠形容的較為貼切。

“斯文敗類。”

沒想到楊月盈與魚幼安想到了一起,更沒想到兩人能在同時說出,連黛扶額,這兩個人的默契還真是非同尋常。

呂言自己也沒想到在魚幼安和楊月盈的眼中,他的形象是這樣的,一時哭笑不得。

但鴻鵠自以為是聽懂了,還點點頭作為肯定,“那是比呂不韋要好看些,不過聽你們的表述,我敢肯定他也一樣都善於謀略,否則呂氏商會不可能代代相傳。”

“我說的沒錯吧?”這是問呂言的。

他也實屬無奈,雙手一攤,只能認命,“是的,神鳥。不過為何你不親自看看我呢?”

呂言現在在意的還是手中這三物,他想要物歸原主,但被鴻鵠拒絕了。輕輕一聲鳳鳴,四周牆壁上浮現出白色紋路,這是她這麼多年偷偷扣下的祥和之力,一開始她也害怕天地意志,但是隨著時間流逝,她發現天地意志若有若無。

但剛想收回一些用於換回嬴異人的魂魄,就被佛光鎮壓,那佛經與她天生相剋,無法,只能在鎮壓下偷偷扣留一絲藏在這地宮石壁上。

說來也巧,當年秦禾一害怕有其他能人異士發現鴻鵠的存在,便在這石壁上刻下了陣法,不僅能夠隱匿鴻鵠氣息,還可以吸收祥和之力轉而繼續囚禁鴻鵠。

如此這般,才能有今日這滿壁祥和瑞氣重聚。

“好溫暖。”沐浴在這股祥和之氣中,魚幼安只覺得身上發暖,體內經脈靈氣充盈,就連運功療傷的秦禾一都被治癒了劍傷。

而此刻,鴻鵠神鳥終於顯化了兩千年前的人身,“你們可以喚我,泠月姬。”當泠月姬三字從鴻鵠神鳥的朱唇中吐出的時候,外面晴空霹靂。

突然發覺那股時弱時強的天地意志突然迴歸,顯然是對自己的自稱很不滿意,但泠月姬並沒有在怕,反正自己也無時日,臨死前做一回他口中的人也未嘗不可。

隨後像是交代後事一般將兩顆玉珠與尾羽分別遞給呂言與楊月盈。

瑞氣照拂,尾羽恢復光彩,玉珠融入呂言眼中。

先是對楊月盈說道,“乖乖。”纖細的手指即便是合攏也不過魚幼安的一般寬,摸上楊月盈圓滾滾的鳥軀,突然淺淺輕笑,“我當年也到過火鳳一族的族地拜訪,當時他們的小太子剛剛破殼而出,與你一樣也是這般圓滾滾的。”

“他的乳名還是我取的,換做滾滾。你叫什麼名字?”

“回老祖,我叫楊月盈,你叫我盈盈就好,也可以隨我老大叫我二鳳。”圓滾滾的腦袋蹭進泠月姬的懷中。

“盈盈,既然你喚我一聲老祖,那我的這根尾羽便交給你吧。”

“老祖!”

泠月姬豎指噤聲,示意她不要激動,“當然了,我也有個請求。”

“您隨便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幫您,做不到的我讓我老大幫你。”那短小的翅膀想要拍胸脯卻始終夠不著,只一個勁地撲稜。

“借你的火鳳尾羽一用。”她的這根尾羽被外力侵蝕太久,無法啟用祥和瑞氣與天地交換,唯有借用楊月盈身上帶著的那根火鳳尾羽才能有用,“但這勢必會消耗掉裡面的力量,所以你可以不同意。”

然而令泠月姬沒想到的是這楊月盈想都沒想,幾乎是在她講完就給了回應,“用吧,我有大哥,不怕。”

泠月姬突然一笑,是啊,這熟悉的太陰的氣息,天下妖族生存修煉的源泉。

“那便多謝盈盈了。”

第二個要交代的人便是呂言。

“孩子,我作為你呂氏多年的圖騰,卻一直沒有幫助到你,就連傳下的鴻鵠入夢術也是為了日後我的脫困。”

“不過在我身歸天地後,你的夢中也不會再有我的身影出現,但你的身邊都是這樣的能人,所以我能給你的就是這一雙神目。”

玉珠與呂言的雙眸完全相合,一目雙瞳。

“神鳥,你難道不能不走麼?”

泠月姬無聲地回應著,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但呂言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同樣,沮喪的他也被泠月姬撫摸了腦袋,“你比你祖先有出息的多,他那時候都五十幾了還要我摸頭,你比他強多了。”

“這雙眸子雖然不能給你預示的能力,但禽鳥的目光向來敏銳,那柄融冰也送與你,若是有人教你殺人術,可憑此匕與此眸闖出一片天地。”

“好了,再講吓去有人就該著急了。”鴻鵠接過楊月盈遞來的火鳳尾羽,輕輕一劈,囚禁她的鎖鏈全然繃斷。

“天地有召,祥和歸位。借瑞氣,喚王魂。”火鳳尾羽綻出十方梧桐花,不僅將祥和之氣啟用,也將泠月姬的軀體點燃。

秦禾一手中的聚魂燈有所感應,其中鬼火忽明忽暗,逐漸在祥和之氣中顯現出一個輪廓。

“異人,是我,泠月姬。”

此刻泠月姬的軀體也都被燃盡,留下的只是一道虛影,而且天地之間傳來一股不可抵抗的吸力,她只剩十分鐘不到的時間。

但也足夠,因為她感覺到了故人歸來。

“你的眼睛怎麼了?”嬴異人的相貌顯露出來,比呂氏描述中的還要威武,但面對泠月姬的時候,那眼睛、那壯碩的身軀竟然都是溫柔的。

“我要走了,你的承諾我已經完成,剩下的你自己去看吧,我累了,也該回歸天地的懷抱了。”泠月姬的虛影越來越淡,“去吧。”

雙手一推,將嬴異人送至秦禾一身旁。

“王上!”秦禾一激動的跪下,等待王上的命令。

但沒有想到的是,她的王上竟然以天子的身份再次立出大宏願,竟然要求與泠月姬一同融於天地祥和之中,共同守望天地。

對此,天道迅速答應,沒有一絲猶豫。

“你什麼都看不到,就讓孤做你的眼睛,和你一同看看千年後的今天吧。”

泠月姬也終於順從了自己的心,依偎在嬴異人懷中,“謝謝你,異人。”這是以泠月姬的身份說的謝謝。

最後一眼留給了魚幼安,“你身邊有遲遲不願離去的殘魂,聚魂之法你可以請教她。”地宮中還有殘留的祥和之氣,被泠月姬操控,讓秦禾一洗盡鉛華,體內因為常年孕養聚魂燈而留下的隱疾被消除大半。

嬴異人也將剩餘的天子氣運傳給秦禾一,“這些年你辛苦了,你逝去的青春就讓孤補償給你吧,至於你的眼睛,孤也無能為力。”那是天道所罰。

“王上!”秦禾一寧願不要這身皮囊,她日日夜夜想的都是王上歸來,一統天下,沒想到最後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秦禾一難以接受。

“痴兒!”

秦禾一腦中想起驚雷,當年嬴異人遇見她時,她正在與一條野狗搶食,相互咬著,死也不鬆口,當初便是被一句痴兒喊回了混。

可以說她是將嬴異人當作了父親,是他給予自己新生。

“我。”秦禾一喘著氣,是她太過死心眼了,也從未真正理解過嬴異人。

“既然你這麼想幫我,那孤就給你最後一個命令,可好?”

秦禾一低頭。

“幫他凝聚身邊的殘魂,既然你那麼想看到我一統天下的樣子,那就把這個希冀放在他身上,我看到他身上有一縷帝王之氣。”嬴異人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最後交代一句,“用你的那隻心眼替我好好看看地上的人間,可好?”

語氣逐漸柔和,秦禾一也緩過神來。

答應之際,嬴異人已經牽著泠月姬的手消散於天地之間。

對於這極具戲劇性的一幕,魚幼安怎麼也沒能看懂。只是感慨魂歸來兮又歸去,只留下秦禾一這個傷心人。

處於肌肉習慣還是同情,盡然不由自主地走到她的身邊,拍著她的肩膀作以安慰,更神奇的是,秦禾一沒有躲開。

這地宮靜的讓人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