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地穴中的荊棘床此刻變成了兩把並排相連的座椅,供坤布與扎蘇坐在廣場正北層級而上的石階最上層,居高臨下地掃眼眾人。
“救她?”
扎蘇手中鈴鐺輕敲,扎蘇的兩個親傳弟子將塗山青蕪架出。
“傻鳥,我給過你機會,你偏不信。”胖狐狸開口吐言,這才是人面狐真正的本體,“塗山的傻狐狸也是,以為是線索,結果是誘餌。”
“你的話有點多。”坤布點了點狐狸腦袋。
火金姑按住想要衝向前的方旭,對其微微搖頭。
她知道方旭對塗山青蕪的感情,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再等等。”
雖然方旭聽進了勸告,但身上的肌肉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伺機而動。
見魚幼安只是看,不動也不說。
坤布雙手一攤,胖狐狸從他的腿上跳下,從後面叼出小腹高聳的花旗,白色長裙上滿是鮮血暈出的花朵。
“看來你需要多一些選擇。”
“她肚子裡還有一條生命,要不然救她?”
“萬惡不赦。”
面對魚幼安的咒罵,坤布輕笑,“我不過是讓當年的選擇再次出現罷了。
“還是,救他?”
伴隨著最後一個選項落定,魚幼安終於見到了顧瓊羽。
他半裸著上身,腰下圍著一塊粗布,身上的花紋同復思齊夢中見到的一樣,通體墨綠色。
手腕上嵌有地蘊青蓮子的手環不見蹤影,小鴻鵠塔的琉璃珠串被坤布把玩。
那個押送顧瓊羽的人是華夏人。
“小魚哥,瓦崗寨的火勢控制住了,不會再往外圈蔓延了,但寨內的火焰有點特殊,目前無法熄滅。”
楊月盈落在魚幼安身後,在化為人形前,雙翅用力一揮,李護國他們的那片木板被她扇走。
這也是遵了魚幼安的命令。
接下來的戰鬥不是他們那些槍支炮彈可以解決的,傅明淵他們所做的就已經足夠了,魚幼安不想看到更多沒有必要的犧牲。
“是個聰明的善人,但整個蒲甘雨林與金渡江都是我和扎蘇的地盤,沒有你的保護,那些凡人活得下去麼?”
坤布在得知金渡江戰敗後就將自己的全部軍力部署。
姜雨柔悄悄來到魚幼安身邊,輕聲細語,“隊長,不用擔心,那塊木板之上被我貼滿了風師符,風會守護他們的。”
“看來你真的不會做選擇題。”坤布從荊棘王座上起身,“在這一點上,我們很像,我誠心邀請你加入我們的神教,共同侍奉荊棘之上的阿納斯西亞。”
“在這一點上,你和你所有的手下都一個德行。”
動不動就抬出神明,這些異教徒的心還真的有夠虔誠的。
魚幼安秘密聯絡火金姑,她有部分火螢的記憶傳承,但得到的回覆卻是從未聽過這些神名,不論是洪荒還是九州大陸都沒有記載過。
山海盞內,封塵元氣大傷,雖然甦醒但是無法參戰,玉歌勉強可以,但在研究如何控制血色屠手的寄生孢子。
戰局之上,方旭與火金姑在塔頂壓制木塔底端的火焰。魚幼安、連黛、楊月盈、姜雨柔以及陸潛五人聚在一起。
楊月盈越看那個押著顧瓊羽的華夏面孔越覺得熟悉,突然想到在一次晚會上見過,“這不是輿皇的王總、王鐵福麼?”
隨著楊月盈呼喊出他的姓名,王鐵福沒有否認。
“顧瓊羽是你的對手,但花旗不是吧,怎麼連自己人都要坑殺。”魚幼安指望從王鐵福這邊套出點資訊,但人家明顯就不吃這一套,站在上面緘默不言,若要魚幼安去比喻,那可真是坤布的一條好狗。
“棄暗投明,是他的選擇,所以他得到的了永生。”
“不費吹灰之力的永生根本就是笑話,王鐵福,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坤布再次做下,背靠荊棘,任由尖刺扎進血肉,“扎蘇大法師,下面交給你了。”
那是一段從側腹裡取出的荊棘枝,被坤布遞給扎蘇。
“坤布大哥,定不辱使命。”
“為了我們共同的信仰。”
二人如同狂熱的宗教份子一樣相互禱告。
百蟲獸面小鼓被扎蘇從腰帶上解下,鼓響,蟲鳴。坤布的手下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瓶,將裡面的液體抹在自己的頭上。
鼓聲激烈,塗滿蠱藥的凡人出現癲狂躁動的表現。
與那日在不夜城見到的一樣。
那一圈人發狂,如同喪屍一般朝魚幼安他們湧來。
“隊長,雨師有應,暴雨在一刻後來臨。至於這些人就交給我和陸潛,你去救人。”姜雨柔以血畫符,陸潛為她全掃一片清淨之地。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那些人癲狂的原因是受蠱毒控制,淨心神咒能夠讓他們恢復。
魚幼安借傳音溝通,“連黛,救青蕪姐;二鳳,保花揚。”
而他自己則是要將顧瓊羽奪回來。
一個照面,王鐵福迅速將刀刃橫在顧瓊羽脖前,“你動一步他就會死。”
扎蘇的兩個親傳弟子盤腿運功,頭顱飛出,下面連著一根堅韌無比的腸子。兩顆頭顱嘴中含劍又刀槍不入,能夠與連黛的雙錘硬碰硬。
人面狐將幽冥寶珠吞入口中,身形暴漲,將楊月盈擊退廣場之中。
“我很欣賞你,想再給你一次機會。”雨林之中遍地都是他們的耳目,從毒蟲到真菌,一切危險的微小都是扎蘇煉化的蠱。
魚幼安的神秘之處坤布清楚,“你那造型奇特的燈盞很神奇,同樣的你也很神奇,所以要不要聽我講完再做一次選擇?”
“選對了,他們都能活。”
坤布手指一圈,“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活,要不要選?”
將問題拋給魚幼安後便開始耐心等待。
當魚幼安靠近顧瓊羽身體的時候,他感受到洛氏藍珠在微微震動,想要鑽進顧瓊羽的軀體,而且那顆地蘊青蓮子的氣息也在。
“那你能讓我探探他的氣息麼?”魚幼安顫抖著聲音懇求道。
見他態度服軟,坤布心中喜悅,“好。”
顧瓊羽還活著,魚幼安鬆了一口氣,洛氏藍珠也趁機被他偷偷送入顧瓊羽體內。
“你說吧。”
那藍珠需要時間,坤布也給了他機會,他自然不能放過。
“你猜一猜我多少歲了?”坤布問道。
“五十?”
坤布仰天大笑,“耄耋老人了。”
“他顧華生有修道者庇護子嗣,哪怕還沒出世,都能在胎死前護下,更別說抹去二十多年的痕跡,你知道麼,我尋他尋了多久?整整五十年。”
“沒想到他如今只有二十來歲,可憐我的孩子當年被顧華生夫婦當做人質,讓我在伏法與兒子之間做出選擇。他們如此狡詐,哪怕我選擇伏法,我的孩子亦不會獲救。”
“所以你選擇了殺死自己的孩子。”魚幼安猜到了他的選擇並替他說出。
這句話就像一根導火索。
“是我動的手,但不是我殺的!”坤布激動起來,“是他們逼死的。”
“我不想殺他們的,我只是想讓自己的孩子回來,是荊棘的主宰阿納斯西亞給了我這個機會。”坤布給了扎蘇一個眼神。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王鐵福驚恐的看著自己心臟上的短刀,“你!”
扎蘇將他的心臟剜出,又掀開花旗的衣服,在她隆起的肚皮上用這顆心臟畫著符咒。
那種瀕死前得到拯救的深吸將花旗的聲音帶回,“我的肚子,好疼,小寶,我的小寶。”
“你們做了什麼?”
花旗在地上掙扎,想要捶打自己的肚子但又下不去手。
十指抓地,指甲翻起,血肉模糊。
“魚幼安,請你救救我的孩子。”在地上蠕動的花旗突然看見了魚幼安,懇求道。
十三面招魂幡矗立,扎蘇將王鐵福的心臟撕扯成片,將裡面最後一股心血澆築在花旗的頭上。
伴隨著扎蘇的吟唱,花旗四肢翻折,將肚子拱得更高,裡面有一雙手在不斷尋找出路。
就在這時,顧瓊羽的胸口隱沒一道藍光,是洛氏藍珠在回應。
魚幼安螭羽匕首快速劃出,荊棘王座將坤布護在裡面。“我是帶著選擇踏入蒲甘的,我的選擇就是傷我親者,死。”
“靈技,九尾。”
八尾彈出,一半魚幼安,一半塗山青蕪。
“青蕪姐,幹得好。”
“是不是演技比二鳳好?”塗山青蕪笑道,深深看了一眼方旭。
此前塗山青蕪秘密傳信魚幼安說是要打入敵人內部,到時候打個出其不意,魚幼安也沒想到這個打入內部是成為俘虜。
一開始見到的時候還以為計劃失敗了,後面貼近顧瓊羽的時候發現塗山青蕪的眼皮微動才知曉她這是在裝。
“別在那邊說風涼話了,青蕪姐,來幫我,這狐狸怎麼比你還難搞啊。”人面狐有幽冥寶珠加持,招招陰狠毒辣,幾個回合下來,楊月盈都快成禿毛鳥了。
那荊棘很堅固,兩人合擊也只是將其推開。
很快,魚幼安發現坤布身上雖然有詭異的氣息但本人並不是修煉者,那股氣是荊棘傳給他的,這也是他八十的高齡為何同五十多的樣貌一樣。
“坤布大哥,加瓦快要回來了。”
招魂幡在雨林大風中獵獵作響,四周不斷有冷氣竄來。“至親心血已經全部澆灌完畢,只要等加瓦的魂魄歸來,他就能借這個女人的肚子以孩童之軀重生。”
花旗痛苦掙扎,但那紋在肚子上的血咒光芒斷斷續續,“扎蘇老弟,這是怎麼回事?”
扎蘇將手探入花旗下身,沾了一抹血放在鼻尖一聞,“糟糕,王鐵福不是肚裡孩子的至親。”
這時輪到花旗癲狂,越疼她便越有力氣,以一個以為詭異的姿勢從地上爬起,“就憑他?要不是狐牌影響,我還能著他的道?”
“我的孩子從來都不會是人渣的孩子。”他們的對話花旗都有聽到,帶著可憐的眼神看著坤布,“想不到吧,我是借種生子,這種子三代為警,還是你最痛恨的。”
“去死吧。”
花旗拔出王鐵福身上的刀用盡全身力氣往扎蘇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