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黃河上漂浮的森森白骨,陳夢生頓覺心中一股涼氣衝到頭頂,深深的後怕感隨之而來。
他並沒有強大的體魄,也沒有修煉特殊功法,能在黃河中毫髮無損,只有一個解釋,琥珀石保護著他,他很快想通其中的關係。
驚愕只持續了很短一段時間,收回思緒,他看向面前的大胖子。
“你沒跳下去試試?”
“我傻啊,我要是像李這樣,早融化得連骨頭都不剩。此前我用指頭試探過,結果李看。”
胖子舉起一根圓滾滾的手指頭。那指頭看著根本不像指頭,倒像一坨圓肉堆在那裡,那坨肉的最頂端呈現一小團漆黑,那裡的肉緊皺在一起,似被炭火燒過一樣。
“這……”陳夢生說不出話來。
“快告訴我,李到底怎麼做到的?我給李靈石、丹藥,法寶也行,只要李告訴我,李奶奶滴,我太熱了。”胖子的手上出現好幾塊靈石,還有丹藥,他那不大的圓滾滾手掌差點拿不下。
“行了,收起來吧,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恐怕你很難做到。”
“快告訴我。”
“呵呵,知道神魂吧?”
胖子點了點頭。
“你修煉過神魂嗎?”
胖子搖了搖頭。
看到這,陳夢生心中鬆了一大口氣。
“告訴你,我修煉的功法很特殊,我能用神魂把身體包裹住,黃河的水只能腐蝕肉體,對神魂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他瞎謅了一個理由,聽起來有那麼些道理。
聽到這些話,胖子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臉上的肥肉也跟著擠在一塊。
“這樣啊……唉,看來今晚上只能多撿幾具這樣的屍體了。”
陳夢生看著似麻袋一樣掛在胖子身上的屍體,眼神奇異,這些屍體應該就是昨晚被凍成冰人的修士。
“這是活死人?”
“活死人?這樣說法倒有些貼切,他們確實跟活死人一樣。”
“可他們被凍成冰人之後,不是碎了嗎?”
“山人自有妙計。”
“可以啊胖子,怪不得你這胖還能在堅持走這麼久,看你的樣子也沒有消耗多少靈氣。”
“那是,我修煉的功法也極為特殊,寒暑不侵。還有,別叫我胖子,我有名字,我叫李韓山。”
“你姓李?”
“咋了?”
“那你分得清‘你’和‘李’嗎?”
“我當然分得清李和李。”
“好傢伙,怪不得叫‘李奶奶’呢,你那麼愛說‘李奶奶’,以後叫你李奶奶算了。”
“李才叫‘李奶奶’,滾一邊兒去。”李韓山一邊氣憤地說道,一邊用他那圓滾滾的手不耐煩地扇著,試圖扇走此地的炎熱。
陳夢生看著李韓山那副樣子,滿臉笑意,“我叫陳夢生。”這一次他不再隱瞞姓名,他覺得李韓山這人很不錯,以李韓山這心眼,他一個陳夢生可以對付十個。在他眼裡,李韓山表現出來的心思有些單純,但也不排除他城府極深,這一切都是偽裝。
不過陳夢生相信他的感覺,這個李韓山不是個壞人,至少對他沒有惡意。在李韓山身上,他感受到一種天真和真誠,在爾虞我詐的修真環境中,這兩個品質顯得有些幼稚,卻彌足珍貴。
王青靈並非長得很漂亮的那種女子,卻深深地吸引到陳夢生,可能就是她身上那種空靈天真的氣質感染到他,只要同王青靈接觸過的人,無不被她的天真歡樂所打動。
“陳夢生,李娘在夢中生的李嗎?”
陳夢生一臉黑線,“你見過誰在夢中生孩子?不過聽我娘說,她當初確實做了一個奇異的夢,之後有的我。”
“呵呵,孤陋寡聞。據說千百年前南塵皇州,皇極道統的傳人就是‘夢生子’。”
“夢生子?”
“傳說皇主夫人為遠古魅妖族人,魅妖孕育十分困難,我們人類懷胎十月,她們則需孕育百年才得後嗣。原本皇主夫人還有三十年的預生期,但不知什麼緣故,提早三十年誕生一子。相傳皇主夫人撿到一塊奇石,那一晚皇主夫人夢到夢中產子,結果第二日果真產下一子,如何產下那一子不得而知,皇主夫人自己都不清楚,只記得夢中產子,後來那道統傳人便被稱為‘夢生子’。此事真假不得知,但南塵確確實實有這個傳說。”
“竟然有這種傳說?”陳夢生臉色震驚。
“宇宙之大,無奇不有。”
“夢生子……”陳夢生嘴裡不斷喃喃。
“喂,醒醒,一個夢生子的傳說就搞得李心神沉陷,那我講講其他的,李豈不是心神永陷?”
陳夢生一下清醒過來,他倒並非因夢生子傳說本身而震驚,而是聽到了其中提到的奇異石頭。按照李韓山的說法,那什麼皇主夫人撿到奇異石頭後,才夢到夢中產子,才能有夢生子的傳說。
一般人可能聽到這個傳說只當個笑話一笑而過,可陳夢生不一樣,他胸前可時時刻刻佩戴著一個琥珀石,也相當奇異,這塊琥珀石和夢生子的傳說是否有關聯?在王大人短暫的清醒後,他和王大人有過交流,王大人說他只是第九任琥珀石的主人,其實也不能稱為主人他只是擁有者,只有琥珀石認主,他才能真正意義上成為琥珀石的主人。
如此一說,在他前面還有八人曾經擁有過琥珀石,是否這夢生子的傳說與琥珀石有關?而且他娘也曾經告訴過他,她做了個很奇異的夢才有了他,他問過他娘那夢到底是什麼,可他娘當時有些猶豫,後來就說不記得了。那時候他也沒在意,也就忘了此事。如今聽到李韓山所說,似乎那夢也並非簡單之事,看來以後得好好問詢下孃親。
想到這裡,他突然一個激靈,他的內心產生極大的恐慌,那種恐慌他根本沒有掩飾,他大驚失色。
李韓山看到他這副樣子,一臉無奈,“不至於這麼誇張吧?我就隨口說說。”
“李韓山,你從哪裡而來?”陳夢生抓上李韓山的肩膀,一臉認真。
“永州啊,還能從哪裡來?這上古遺殤只針對咱們永州修士。”
“那你也聽到了北嶼使者的話?”
“廢話。”
“他是不是說了這個上古遺殤持續一百二十年?”
“對啊,怎麼了?”
得到確認,陳夢生一下攤坐在地,屁股一陣滾燙都渾然不知。
“一百二十年啊。”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哎,李怎麼神神氣氣的,怎麼又哭上了?”
“一百二十年,我出去後,爹孃早化作一堆黃土了。”
“我還以為什麼事,李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這裡的時間和現實不對等,現實一年,這裡三年,也就是說這裡的一百二十年,現實只過去四十年。”
聽到這話,陳夢生一個愣神,“真的?
李韓山點點頭。
“那北嶼使者怎麼不說?”
“那還用說嗎?這是修士共識,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儘管千年時間永州再次開啟上古遺殤,可上次開啟後的情況都流傳下來,李沒了解過嗎?再說那些北嶼使者高高在上,他們說話跟惜字如金一樣,懶得多說一句話。”
聽到這話,陳夢生才稍微心安一些,四十年也不算太久,按照他估計,只要爹孃服用完那些綠液,活到百歲沒有問題。不過心中還是一陣惆悵,這一次大意了,沒想到這一點,他當初就應該回家一趟。幸虧這裡的時間與外界不對等,不然他將後悔終生。
“這樣啊,你真沒騙我?”
“誰騙李?開靈十二層的小蝦米。”
“你看得透我的修為?”陳夢生見鬼一樣看著李韓山。
“就李那開靈脩為,我一眼看透,就是不知李說的神魂修煉到底是什麼,我他孃的快熱死了。”
陳夢生開始重新打量李韓山,李韓山的修為他也一眼看透,築基初期境界。但他沒想到李韓山能看透他的修為,他早已隱匿修為在開靈六層,這隱匿功法傳自老乞丐,老乞丐當時說除非到五氣境,否則沒人看得透他隱匿的修為。
然而在上古遺殤,就在此刻,一個築基初期的胖子就一眼看穿,而且看那樣子似乎很容易,也不知老乞丐在忽悠他,還是李韓山有獨特的本事。
他盯著李韓山許久,直看得李韓山心裡發毛,“李不會有那種愛好吧?我聽說有一種斷袖之癖……”
“滾!”陳夢生沒好氣地說道。
隨後兩人沿著黃河走去,橘紅色的太陽漸漸西斜,天色也跟著變暗。
“你來自亡月一脈?那是什麼地方?”
“噓,小聲點,我爺爺不讓我跟別人講,我第一眼見李不是壞人才跟李說的。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開家族,我的家族是個隱世家族,我們只是亡月其中的一脈,很少有人知道我們的存在。其他亡月族人在哪裡我也不知。”
“你還真能看透一個人?”
“跟李說起來有些複雜,李只知道我認可李就行了。”
“你還認可我,你面子可真大。”陳夢生調侃了一句。這下他真相信李韓山出自隱世家族,李韓山的行為和話語,明顯表現出他不諳世事,他這樣的表現,陳夢生只在村裡十來歲天真的孩子身上見到。
陳夢生如今也才二十多歲,說起來年齡也不大,但心思已經深沉許多,特別成為修士之後,他更加謹慎小心,他深知小心謹慎才能在這個殘酷的修真環境下生存下去,他已經收起心中那份天真,總懷著最大惡意去揣測別人。不是他不想真誠待人,吃過幾次虧後,他就自然地長了記性。當初若非琥珀石,他早已命喪青獜狼口,而且他腦海裡還有個血滴時刻警醒著他。
“對了,陳夢生,你快教我如何修煉神魂,神魂那東西不是天然成長嗎,怎麼還能修煉?”
“呵呵,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陳夢生興奮起來,剛才一路只聽著李韓山講些奇聞異事,許多事他根本沒聽過,確實顯得有些孤陋寡聞,這下逮到機會,他把在杳冥宗學到關於神魂的東西,添油加醋地對李韓山講了起來,一時間口沫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