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玉溪紅著眼眶一甩袖子就要離開。
說實話,要對方是宋錦瑟那種人,葉枝枝非但不會攔著她滾,還會給她兩耳刮子讓她滾遠點。
但符玉溪嘛,這姑娘人也不壞,也就身後的下人多嘴了一點唄!
葉枝枝對這種上戰場的女子本就有好感,若她真是個小肚雞腸的,也沒辦法帶兵打仗。
不過就是有點軸,喜歡蕭景珩,但是沒轉過來彎,想讓她展示展示。
乾脆開口道,“撫琴,我略懂一二,若是符姑娘不嫌棄,我大可給你彈上一曲十面埋伏!”
莫北辰沒忍住笑出聲道,“十面埋伏!放眼列國,咱們可是從來沒聽說過這樣名字的曲子,怕不是安寧郡主根本不會彈這些需要高超技術的高山流水之曲,而隨便找了個鄉下人聽的曲子出來吧?”
“正所謂看破不說破,太子,臣等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不過葉姑娘這麼自信,也讓臣等覺得,說不準她這什麼,十面埋伏,還是咱們不知道的曠世神曲呢!”兵部尚書陰陽怪氣。
連跟在符玉溪身後的小丫鬟都有幾分躍躍欲試道,“小姐,你且看著吧,你只需要略微出手,根本都不需要談什麼高山流水,就會狠狠壓這個鄉下丫頭一頭。
到時候閻侯自然也就知道,到底誰才配的上他!”
那小丫鬟洋洋得意還想說什麼,被符玉溪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
甭管葉枝枝行是不行,但她到底是輔國公的女兒,大雍陛下親封的安寧郡主,哪裡輪得到一個下人來討論,豈不是分不清楚尊卑,不想要這張嘴了嗎?!
而此刻,只見葉枝枝的指尖一動。
悅耳又帶著幾分寂靜的詭異音符從空中飄散到每一個人的耳朵。
眾人不自覺的屏氣凝神,然後不可思議地看過去。
白衣的女子雙手不疾不徐的撫摸著琴絃,先是窸窣的沉寂緩緩流淌,又帶著一股難言的緊張氣氛,那琴音彷彿是藏於林間的野獸,隨時都嘶吼著上前破開敵軍的喉嚨,將人帶到了紫竹林內,被四面埋伏的景象。
隨著葉枝枝手上的動作加快,讓人眼花繚亂,心跳加速,一瞬間,埋伏於林間的細作齊齊出動,手中的暗器如天女散花一般射了出來。
危險!
眾人的心裡揪成一團。
然而下一刻,隨著琴音的變化,只見立於林間的黑衣少年一個劍花,輕鬆和對方廝殺了起來。
你來我往,刀光劍影。
一段段優美的琴音緩緩展開了戰場江湖廝殺的快意恩仇,時而蕩氣迴腸,時而讓人緊張萬分!
一曲終了,在場眾人依舊沉寂在葉枝枝用音樂構建的紫竹林中久久不能回神。
葉枝枝不由得輕輕挑撥了一下琴絃。
錚的一聲,彷彿來自天邊的警鐘,震的眾人如夢初醒。
緊跟著就是雷鳴般的掌聲。
天籟之音!餘音繞樑!繞樑三日!不絕於耳!
……
“好一手十面埋伏!我還當是什麼不入流的曲子!沒想到啊!這簡直就是我聽過最振奮人心的曲子了!”
“直接就調動了我的情緒,搞得我都想上臺給大家表演一下醉拳!”
“可不嘛,葉姑娘厲害,真是彈出了形勢危急的感覺!”
“沒想到這姑娘在琴棋書畫這一方面造詣也能如此之深,輔國公有福了!閻侯先前更有福氣!”
這裡面不乏有不少世家公子和老爺們的恭賀,畢竟葉枝枝現在是陛下眼前的紅人,又和這滿京城的權貴交好。
當然,更重要的是人家這琴彈的確實不是一個好字可以簡單形容的!
惠帝也覺得這曲子是他聽過最好的。
不由朗聲道:“哈哈哈!好!好!好!這曲子比咱們大雍不少流行起來的曲子都要好聽!
聽得朕都恨不得跟隨咱們大雍的將領們上陣殺敵!安寧郡主創的曲子不錯!”
符玉溪看著葉枝枝,詫異,“這是你創造出來的曲子?”
人家說字如其人,同樣的道理,用在作曲上也是一樣的,這樣大氣的曲子,可見對方是一個十分有格局的人,符玉溪自認不如對方的思想。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本身就修音功,自然能聽出葉枝枝這首曲子,有鼓舞振奮人心之效,還能減免人身上的傷痛,特別適用於操演上幫助將士們衝鋒陷陣。
葉枝枝實話實說,“曲子是我們村子裡的一個前輩創造出來的,我很喜歡,也不過是照本宣科,按照人家的旋律彈出來罷了。”
“呵,我就說嘛,郡主又不是在京城長大的,怎麼可能創造出這麼好的曲子,合著這是在這佔用別人的成果呢!”
符玉溪身後的小丫鬟撇嘴道,“我們小姐彈的高山流水,可是小姐的師傅創造出來的曲子,就這我們小姐都沒到處顯擺,你倒好……
不知道還以為是你創作的曲子呢,在這裡洋洋得意!”
小丫鬟翻了個白眼,葉枝枝一下就聽笑了,“你也說了這是你家小姐師傅創造出來的曲子,又不是你家小姐創造出來的,她確實不必到處顯擺。
再者說,別人的曲子,你們請我彈,我彈了,大家覺得我彈的好,我不該得意嗎?過分的自謙那叫做虛偽,我為人真誠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裡都好不可以?”
“你——!”小丫鬟的眉頭一皺,直接被葉枝枝一個一指禪頂在腦門上道,
“你什麼你,我為主你為僕,我為尊你為卑,你家小姐都得恭恭敬敬的叫我一聲郡主,你哪裡來的臉在這裡你你你的,目無尊卑挑釁皇室的東西,是想被誅九族嗎?!”
葉枝枝聲音一厲,不笑時,自帶著一股他人勿近的氣息,頓時就讓眼前的小丫鬟嚇了一跳。
緊張道,“奴婢沒有目無尊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
“只是覺得我是鄉下來的,就由得你在這裡看不起了?!”
“春娟!”眼看葉枝枝臉色不好,符玉溪當下開口道,“安寧郡主息怒,家裡的婢子不懂事,這些年一直跟隨我去戰場,不曾在京城學規矩,我這便讓她滾下去,受二十的軍棍!”
“小姐!”小丫鬟還不服氣。
她家姑娘這些年,在戰場上戎馬半生,為了大雍付出了這麼多,憑什麼到頭來,還要矮一個鄉下來的女子一頭!
“夠了!”符玉溪的臉色很難看,“安寧郡主彈的雖然不是自己所寫的曲子,但曲子的難度卻比我的只高不低!我拿得起放得下,自認不如安郡主!”
符玉溪突如其來的認輸讓莫北辰有一瞬間的詫異,繼而開口解圍道,“這琴棋書畫,到底就是有些深閨嬌娘才要學的東西。
符姑娘跟隨父親在戰場上戎馬半生,最厲害的肯定還是點兵布將!不如你們二人現場比比排兵佈陣?”
對上惠帝的視線,莫北辰解釋道,“兒子也不是故意為難安寧郡主,主要是,安寧郡主從來沒上過戰場,貿然讓她帶兵前往大齊,只怕是士氣不穩!又怕這跟隨著一同前往的文武百官也不樂意!”
無論什麼地方,要看的都是實力。
不能憑著惠帝的喜好,他覺得葉枝枝能去幾國比拼就讓她去。
這點蕭景珩手底下的許降就很贊同,他一貫看不起葉枝枝。
只是,今日說好了是接風洗塵,排兵佈陣未免太過於大動干戈。
惠帝乾脆道,“不如你們二人下一盤棋局給朕看看。”
正所謂棋局如戰場,一個人行軍佈陣和自己下棋,也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的。
葉枝枝沒什麼問題,這次去大齊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必須要奪得找個機會,才能在不被人懷疑的情況下帶著三柱一起去大齊。
然而——
誰曾想,她說要比這話剛落下,周圍就響起了竊竊私語的嘲笑聲。
“葉姑娘,你要比下五子棋,或者能和符姑娘一戰,但排兵佈陣嘛……這可不是你一個女娃娃能搞明白的!”
葉枝枝莞爾一笑,“沒比過你怎麼知道我不行。”
“唉……”
什麼叫做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座這些人紛紛搖頭,嗤笑。
符玉溪能當上統帥三軍的將領必然不是靠著家裡的這層關係,而是其本身就很有腦子,在行軍佈陣上極其有天賦。
她的棋藝,在大雍那也是數一數二的,不少老前輩都曾敗在她的手下。
尤其是兵部尚書等人,聽到葉枝枝這什麼能贏的話差點沒笑抽過去。
“一個是絕世高手,一個連名號都沒聽過,也不知道她在高傲個什麼勁兒。”
四柱有些生氣,“我娘哪裡在高傲了?這不就是在正常的比試嗎?人家符姑娘都沒說話,你們一群大老爺們輸給符姑娘的倒還先瞧不起人了!”
葉枝枝沒跟這群人打口水仗,沒必要。
主要是想屏氣凝神下棋,贏得去大齊的機會,便衝著一旁的符玉溪開口道,“請吧,符姑娘。”
話不多,直奔主題,讓人不容忽視。
“我是可以拒絕的,”符玉溪想了下道,“如果葉姑娘你贏了我,就能代表我去幾國比拼,對我來說,只有損失。
不如,我們以棋局為注,若是葉姑娘輸了,今日起便不再喜歡閻侯如何?”
她管不住蕭景珩喜歡葉枝枝,還管不住葉枝枝喜歡蕭景珩了?!
葉枝枝,“……”
那你還真管不住。
畢竟,“感情這東西,也不是誰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就算我不去喜歡蕭景珩,難保他日後不喜歡別人,和另一個姑娘倆情相悅,到時候你還能要求另一個姑娘也不喜歡他嗎?”
葉枝枝就不明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草?好男人又不是死絕了,你老盯著一個看幹啥?
你不能多看幾個,比如澹臺澈,比如周殊鶴,再不濟,比如我?”
要說符玉溪也夠優秀啊,老盯著一個男人看啥看?
符玉溪,“……”
你讓我看周殊鶴他們也就算了,你讓我看你……!?
符玉溪遲疑的目光落在葉枝枝身上,有些羞惱道,“你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到底比不比棋,我不會因為是你就手下留情!”
說著,便坐了下去。
但在場不少世家貴女也有不服氣葉枝枝能和符玉溪比的。
她們自問棋藝也不差,“憑什麼葉枝枝贏了符玉溪就能帶著軍隊參加幾國比拼。”
“從來沒見過她帶兵打仗,陛下這次也太偏心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你且看著吧,過會兒她就知道自己和咱們這群貴女到底差在哪裡了,不是我瞧不起她,她跟符姑娘根本不是一個水平!”
符玉溪自然也是十拿九穩,手拿把掐。
她當年戰勝了多少圍棋的天才,對行軍打仗更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於是高傲道,“葉姑娘,我讓你三子,先行。”
“你讓我先行可以,但讓我三子,怕是很快就要結束,棋局如戰場,你的敵人不會讓十萬大軍自刎於陣前,我贏的不光彩,太子又要找事。”
葉枝枝能動手絕不比比,先開局的,會有優勢。
好好的一個接風洗塵的宴會忽然比起了下棋,自然讓在場這些豪門貴族都十分感興趣的湊了過去。
“我賭一千兩銀子,葉郡主撐不過一柱香!”
“一柱香?怕是半柱香都是極限了。”
開局的棋盤沒有什麼看點,都是中規中矩,你來我往,率先佈置接下來要走的趨勢,雙方下棋的速度都很快,看著誰都沒有佔到彼此的便宜。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看熱鬧的群眾默默閉上了嘴巴,都聚精會神的看著棋局。
符玉溪挑了挑眉,看出對方是會下棋,但想要贏她也是天方夜譚。
然而,就在她落下第四十六時,葉枝枝當下出手,局勢立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漂亮!”
惠帝拍手,只見原本被圍困的黑棋在瞬間盤活,連成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併了周圍的白棋。
其他來看熱鬧的將領們,也都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步棋子下的實在是很巧妙,這個位置,進可攻,退可守。
“這是行家遇見了行家呀!”
“沒想到葉姑娘在棋上造詣這麼高!”
“行吧,剛剛我還下賭注唱衰她,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雖說是黑棋先走,佔了先手的優勢,但就以符姑娘這氣勢,反正我想不到這一步,符姑娘怕是有些危險啊!”
符玉溪也慌張了起來,趕忙抬手下棋去補救。
然而,為時已晚。
棋盤四分之一的天地已經完全由葉枝枝所掌握。
到底是久經戰場的人很快就做出了迅速的判斷,試圖將損失減少化。
然而葉枝枝窮追不捨,趁你病要你命,不過十招之內,又將對方打得節節敗退。
起先符玉溪還能跟上對方的速度,幾乎不需要思考就落下一子,但是隨著場上局勢千變萬化,她不免也有幾分吃力。
而這絲毫不影響葉枝枝本來的速度,該是落子就立刻落子,像是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一樣。
倆人 ,一個需要深思熟慮,而另一個卻氣定神閒,雙方之間的差距躍然於眾人面前。
所謂根本不是一個水平,正是葉枝枝的水平,超過了對方。
等到落下第七十九子時,符玉溪頹廢地嘆了口氣,將白子放下道,“我輸了。”
“可是符姑娘這還佔據著小半的江山,白子並沒有完全被黑子廝殺,完全有贏的機會啊!”有人小聲開口。
便聽見周殊鶴解釋道,“圍棋看的就是走一步算對方的十步,百步,下到這個地步,她們二人已經在腦子裡知道對方下一步要走什麼,黑子成勢,而白子式微,不出十招,白子再無回天之力,與其浪費時間繼續下,不如就此認輸。”
有了周殊鶴的解釋,在場眾人紛紛給葉枝枝鼓掌。
厲害!
這女娃是真厲害!
他們服氣了!
關鍵不服氣也不行啊,人家的實力擺在這裡。
“行軍打仗就和這棋盤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郡主幾次救國於危難,這是老天有眼,派遣郡主幫陛下一統江山!”
時建功上前一步道,“臣以為,此次國之比拼,派遣郡主再好不過!”
若是別人,惠帝要考慮。
但是葉枝枝,他也相信葉枝枝能給他不一樣的驚喜,再者,前幾年的比試,大雍次次墊底,若是這次葉枝枝不行,無非繼續墊底,若一旦行了,那可是逆風翻盤!
“傳朕旨意,此次三國比試,派遣郡主和閻侯一同前去!若你們二人能爭一保二,待你們回來,朕親自為你們賜婚,主婚!”
葉枝枝,“……”
你這人還挺愛恩將仇報的,誰說我要嫁給蕭景珩了?
反倒是蕭景珩的眼睛有些亮,“此次比拼臣定當全力以赴,待郡主喜歡臣之後,希望陛下守諾賜婚!”
……
從大雍到大齊的距離不遠。
既然已經決定好是出征,葉枝枝安頓好蕭行止繼續科考,當下便跟蕭景珩一起帶著三柱五丫一起去往了大齊的國都,準備見三柱的爹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