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靠在椅子上，右手搭在旁邊的桌子上，敲了敲桌面：“愣著幹嗎？拜師禮不知道？”
江穗低頭上前，雙手捧起桌上的茶杯往吳老的方向送，卻被他伸手擋住，她疑惑抬眸。
“這壺水放幾天了，都涼透了，你讓我喝這個？去燒壺熱水再回來。”
江穗安靜片刻，垂眸將茶杯放回托盤，端著茶具向外走。
吳老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沉聲補充了自已的要求：“不可用沸水丸，不可用食器鼎，不可用轉化陣，不可用加熱符。”
“我要你親自燒的。”
已經半步邁過門檻的少女動作微頓，她將已經邁出去的那隻腳收回，抱著茶盞轉身，溫聲道：“那吳老可能要多等一會兒。”
“我不差那點時間。”吳老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
江穗轉身去往灶房。
修真界其實很少有人用木柴生火，一方面是熬煮的時間太長，另一方面是會弄髒衣袍和手。
她本來已經打算砍了吳老院子裡的桂花樹當木柴，卻沒想到灶房西南角已經堆了許多幹草和木柴。
火光映在江穗的眼底明明滅滅，她單手撐著下顎，似是沉思又似是純粹地放空思緒。
見柴燃了大半，她抬手繼續往裡面添柴，衣袖隨著她的動作下落，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
煙霧縷縷往上飄，模糊了她的面容，讓人猜不透她的情緒。
無上尊者的宣講已經結束，他拒絕了宗主帶他逛宗門的邀請，孤身一人走在綠蔭小道上。
此刻的道上看不到多少弟子，大概是都謹遵了長老教誨，縮在屋子裡怕驚擾聖人。
紙鶴附在檀生的衣袍裡許久，因其小巧且與衣袍的顏色相近並沒有被旁人察覺到，但它不敢放鬆，抓著衣袍一動也不動。
“你跟了我這麼長時間，不打算出來和我單獨聊聊？”檀生眉眼帶笑，語氣初聽溫柔，尾音卻讓人心頭髮緊。
江穗本來確實是想和他單獨聊，但她這會兒心情實在不算好。
她單手添著柴，並不打算理睬這人。
檀生也不生氣，拍了拍衣袍將紙鶴抖下，看著紙鶴落在地上沾染上灰塵，他笑了一聲，抬腳踩去。
紙鶴搖搖晃晃地躲過了這一腳，慢慢悠悠停在檀生正前方。
檀生眉頭輕挑，剛要開口，卻見紙鶴突然加速朝他的右眼飛去。
這力道，好似要廢了他的眼睛。
檀生迅速捏了道劍訣，隨著清脆的出鞘聲，紙鶴被劍擋下後成了碎片。
江穗緩慢地眨了下眼。
萬千碎片齊齊飛速刺向檀生。
他咒罵了一聲，又捏了道防禦劍訣險險攔住碎片，卻仍然被其中一個碎片在臉上劃了一道血痕。
隨後，碎片化粉消散在空中。
江穗放下添柴的手，看向鍋裡沸騰的水，感慨了一句時間剛剛好。
抬手舀了幾勺水倒入壺中，茶葉被衝散開，隱隱飄出香味，她將茶壺和茶盞都放在托盤上，出了灶房。
吳老閉眼靠在椅子上，被茶水入盞的聲音吵醒，他轉頭看著江穗倒茶的動作，皺眉道：“怎麼是泡的？我要煮的。”
江穗動作沒停，倒好了一杯茶水，她抬眸耐心解釋：“桌上只有雪山銀針，此茶不宜煮，只可泡。”
吳老瞪眼道：“我殿裡就這一種，你是嫌我寒酸？”
“我未曾說過。”
吳老不自在地清咳了兩聲，看著茶水勉強道：“那也行，遞給我吧。”
“茶水還有些燙。”江穗用手指碰了碰茶杯，垂眸拿起另一個空杯倒了一杯茶水。
她將第一杯茶水放在桌子的另一端，第二杯茶水放在吳老的面前。
隨後江穗理了理衣袖，在吳老震驚的目光中落座在了他的對面，她抬眸淺笑道：“可以等它放涼些再喝，時間多久您儘可自已掌握。”
“你…”吳老被她氣的不輕，指著她幾次想要張口都沒能連成句。
“今天的拜師禮總歸您心裡也不願，若我剛剛把茶杯放到您手上，您也會想方設法打翻它。”江穗眸光認真地闡述著自已的觀點：“時間浪費在這總歸不好，不如您和我聊聊此次出行遇到了什麼新鮮事？”
吳老沉默地看著她。
兩人無聲地對峙了幾分鐘。
最終吳老側開了目光，小聲道：“你有師父了。”
“嗯？”江穗愣了一下。
“你有師父了。”吳老埋怨道：“竹隱說你是碧雲宮弟子，那你何必來參加青陽宗的招新？”
“我…”
“我知道你是想來調查紫金爐一事，但入宗的方式那麼多，你怎麼偏偏出現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沒遇到像你這樣的好苗子了！”
“結果倒好，是別人家的。”
江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安靜了片刻，她輕聲道：“抱歉。”
“你一點都不懂我。”吳老眼神譴責地看著她：“你根本不知道我開開心心地去赴老友的約，剛剛坐下就聽說你是碧雲宮弟子時的心情。”
“你根本不知道我本來對你有多期待，還準備將我知道的洞府和秘境的攻略通通傳授給你。”
“你根本不知道……”他說著說著止了聲，目光憂傷地看著江穗。
茶水還有些燙。
“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江穗低頭輕吹了一口茶。
吳老眼底霎那間發出光亮，一本正經地看向她：“不管怎麼樣，只要你在青陽宗，名義上你就是我的弟子，我要你在下月的內門弟子大比裡奪得第一。”
“不行，那會暴露身份。”
“我不管，你總要在走之前給我掙點榮譽吧。”
江穗輕輕晃了晃茶杯，抬眸道：“那我有個交換條件。”
“什麼？”
“告訴我禁閉崖的入口。”
“這個……”吳老面色為難道：“這玩意兒入口不定，我幾十年沒進去過了，你問我我還真不知道。要不你換一個條件？”
見江穗不出聲，他長嘆一聲：“我就是把刀架在宗主脖子上，他也不一定告訴我啊。”
他心事重重地喝了幾口茶，猶豫道：“不然你去問問檀生？就是那個無上尊者，他也算是禁閉崖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