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天地間宛如冰窖一般寒冷刺骨。
濟南府南邊的官道上,浩浩蕩蕩的車隊正頂風冒寒而行。
“弟兄們,加把勁啊!”
在隊伍中,一名滿臉鬍渣的隊頭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指頭,大聲吆喝著。
“天黑前就能趕到長清縣落腳!”隊頭的聲音在呼嘯的冷風中遠遠地傳了出去:“到時候有滾燙的熱湯和燒餅!”
疲憊和寒冷交織的運糧隊民夫們聽聞此話後,也不復先前的沉悶。
“隊頭,有肉沒有啊?”一名民夫扯著嗓子問:“要是煮得軟爛的大肉配著燒餅吃,那才美呢。”
“吃肉多簡單!”隊頭爽朗一笑:“待咱們完成的運糧任務,上頭髮了賞錢!到時候讓大傢伙敞開肚子吃個夠!”
“那敢情好,到時候我要吃一斤大肉!”一名民夫笑道。
“你也不怕撐死你——”隊頭笑罵:“別他孃的貧嘴耽誤功夫了,趕緊趕路!”
民夫們想到長清縣落腳就能烤著火,喝著熱湯吃著燒餅,一個個都宛如打了雞血般,速度加快了不少。
呼嘯的冷風中,插在糧車上的旗幟呼啦啦的響著。
突然,大地微微的顫動了起來。
“停!”
運糧隊的隊頭也是停下了腳步,對著隊伍打了一個停的手勢。
隊頭當初是朱由榘麾下敢死營的一名老兵,落了傷殘這才退出野戰部隊。
感覺到地面越來越大的震動,他也是急忙地爬上了一輛糧車。
他面容嚴肅地朝著周邊張望。
很快就看到在北面有一條黑線出現在地平線上。
那一條黑線在視野中蠕動著,迅速地變粗,朝著兩翼伸展。
“是騎兵!”
隊頭也是當即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
“弟兄們!”隊頭看不清楚對方的旗號,他可不敢大意:“抄傢伙,有騎兵朝著他們靠過來了!”
那些運糧的民夫們聽聞有騎兵靠近,也都是面色微變。
他們動作麻利地從糧車上,抄起了長刀和長矛,迅速的集結。
淮安府在朱由榘的治理下,幾乎是全民皆兵。
這些運糧隊的青壯都是各村各鄉護衛隊抽調的。
平日裡他們就執行護村護路,抓捕盜匪的行動。
這一次北上運糧食,每一人都是配發了兵器。
他們無法和大規模的敵人抗衡,對付一些百餘人的小股匪徒綽綽有餘。
“是韃子!”
騎兵的隊伍靠近了,站在糧車上觀望的隊頭也是面色狂變。
那集結起來的運糧隊民夫也都是駭然色變,隊伍出現了一陣躁動。
“小六子!”隊頭突然轉頭,扯著嗓子喊了起來:“騎馬去濟南府報信!”
“就說咱們第十七運糧隊在長清縣以南遇到韃子了,大約兩三千人!”
隊頭望著那洶湧而來的八旗兵騎兵,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隊頭!”
那年輕的民夫站在原地沒動。
“快去!”
隊頭厲聲催促。
那年輕的民夫一刀劈斷了馱馬和糧車的繩索。
他翻身上了馱馬,望著面色慘白的民夫們,雙目泛紅。
“叔伯們,等我回來!”
年輕的民夫雙腿猛踢馱馬,衝向了官道旁的野地裡。
“他們都是騎兵,咱們跑不了了!”
隊頭望著那一個個面如土色的民夫們,神情悲壯。
“將糧車圍成一個圈,堅守待援!”隊頭大聲催促著:“快!”
民夫們也都迅速的動了起來。
一輛輛糧車迅速的調轉方向,放在了外圍當屏障。
可是足足的數百輛大車擁擠在道路上,僅僅形成了兩三個圓形的糧車陣,八旗兵就撲到了跟前。
八旗兵領軍的是梅勒章京和託。
他望著那些驚慌失措試圖用糧車擋住他們的民夫,面露冷笑。
“殺光他們!”
梅勒章京和託的喉嚨裡發出了低沉的咆哮。
他身後的鑲紅旗和漢軍八旗兵宛如滾滾洪流一般,朝著那倉促結陣的運糧隊撲去。
冷風如刀,蹄聲如雷。
呼嘯的八旗兵並沒有直接的衝陣。
他們馬術嫻熟,一個個在馬背上彎弓搭箭。
“咻咻咻!”
一支支狼牙重箭呼嘯著沒入了那毫無遮掩的糧車陣列中。
“噗噗!”
“啊!”
密密麻麻的箭矢呼嘯,躲避在糧車後的民夫不斷有人哀嚎著倒下。
躲避在糧車後邊的民夫們許多渾身顫抖,臉上滿是恐懼。
八旗兵圍著一個個糧車組成的車陣縱橫馳騁,將一支支箭矢攢射了出去。
僅僅片刻的功夫,糧車陣中就宛如刺蝟一般,糧袋上插滿了箭矢。
民夫們更是傷亡慘重,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衝進去!”
箭矢造成了民夫的大量傷亡,讓他們一片混亂。
八旗兵們收起了工匠,拔出了鋒利的馬刀。
有八旗兵縱馬疾馳,雄駿的戰馬越過了低矮的糧車,躍向了糧車圈內。
“死!”
那名躲避在糧車後的民夫隊頭長刀猛地劃過,切開了戰馬的腹部。
戰馬發出了痛苦的嘶鳴聲,重重地滾翻在了糧車圈內。
馬上的一名鑲紅旗馬甲也被重重地摔了出去,摔得七暈八素。
“殺掉他!”
那隊頭厲聲大喊著。
周圍的幾名渾身發抖的民夫拎著長矛,不敢上。
“殺了他!”隊頭大吼:“快!”
幾個民夫彼此對視了一眼,緊攥著長矛撲了上去。
那滾翻在地的鑲紅旗馬甲還沒反應過來,幾支長矛已經捅入了他的身軀。
可他們還沒拔出長矛,只見黑影籠罩而來。
又有騎兵縱馬躍入,鋒利的馬刀劃過,兩個民夫脖頸飆血。
一名名彪悍的八旗兵馬甲躍馬而入,將民夫撞得骨頭碎裂,倒飛出去。
躍入圈內的八旗兵越來越多,他們橫衝直撞。
民夫們雖揮舞著兵刃試圖反擊。
可他們進入運糧隊前僅僅是村鎮的護衛隊員,經過簡單的訓練,卻沒有上過戰場。
現在驟然面對生死搏殺,他們那生疏的戰鬥技巧,讓他們淪為了被屠戮的物件。
一名名民夫倒在了八旗兵的屠刀下,鮮血染紅的地面,染紅了糧車。
慘叫聲此起彼伏,不斷有人倒在血泊裡。
運糧隊的隊頭也是雙目通紅,他將一名受傷的八旗兵撲倒在地,手裡的長刀切入了對方的喉嚨。
“噗哧!”
一名八旗兵策馬掠過,鋒利的長刀從運糧隊隊頭的身上劈過。
運糧隊的隊頭感覺到背部火辣辣的疼痛,他伸手一摸,熱乎乎的全是粘稠的鮮血。
他想站起來,可是眼前一名雄駿的八旗兵撞了過來,他的就被撞地翻滾了出去。
他重重地落地,感覺五臟六腑都碎裂了一般。
聽到周圍八旗兵的狂笑和民夫的慘叫聲,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