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莊嚴肅穆的奉天殿,肥胖的朱由崧倚靠在龍塌上,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天剛亮就起床收拾準備朝會,對於以往縱情享樂,無拘無束的朱由崧而言,的確是有些為難他了。
以往當藩王的時候,那可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
現在當了皇帝,睡懶覺反而是成為了奢侈。
他好不容易的當了皇帝,自然要凸顯自己勤勉的姿態,以避免自己被人說是無能昏聵之輩。
可是以往清閒慣了,現在縱然是裝勤勉聖君,也是讓朱由崧顯得力有不逮。
現在參加朝會,讓朱由崧也是有些佩服已經自縊身亡的崇禎皇帝了。
崇禎皇帝的勤勉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小朝會那幾乎都是沒有斷過。
每日與廷臣商議軍國大事,每一件事都幾乎是親抓親管。
可是即使如此,大明朝的局勢還是一日一日的惡化下去,最終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針不紮在自己的身上,永遠不知道疼一般。
現在朱由崧自己當了皇帝,這才知道,這皇帝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有事奏報,無事退朝——”
面對莊嚴肅立的滿朝文武百官,新晉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韓贊周的聲音在奉天殿內響起。
韓贊周能夠從南京守備太監一躍成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自然是離不開大學士馬士英的支援的。
馬士英作為從龍功臣,又是內閣大學士,所以朱由崧對他也頗為信任。
“陛下,臣臨淮侯李祖述有事奏報!”
司禮監掌印太監韓贊周的聲音剛落下,臨淮侯李祖述就跨步出列了。
這李祖述作為臨淮侯,自然是大有來頭的。
他的祖上是曹國公一脈,也算是開國勳貴。
特別是祖上的李景隆,那可是曾經統帥五十萬軍隊的大將軍,奉朝廷的命令,領兵與朱棣作戰。
只是這位大將軍屢戰屢敗,淪為了笑柄,朱棣稱帝后,還對其格外的重用。
只是後來得罪了朱棣,這才被削去了一切爵位,後雖又被後來的皇帝重新的授爵,可開國勳貴的榮光已經不再。
可是好歹也是開國勳貴之後,祖上也是光榮過的。
現在被人欺負了,自然要找皇帝告狀。
“李卿有何事奏報?”
朱由崧強打精神看了一眼怒氣衝衝的臨淮侯李祖述,也是疑惑不解。
誰招惹了這個老傢伙?
“臣彈劾穎王濫殺朝廷命官,蔑視朝廷!”
李祖述這位侯爺憤怒的聲音在奉天殿內迴盪著,引得滿朝文武側目。
穎王濫殺朝廷命官?
這可是大罪啊。
皇帝朱由崧聽到後也是有些鬱悶。
沒有想到竟然是彈劾自己那位胞弟的。
而且一上來就扣了這麼一頂大帽子。
“細細講來。”
朱由崧也是好奇自己的胞弟,怎麼就得罪了李祖述了,還被扣上了一個濫殺無辜的罪名。
“陛下,穎王殿下督師江北,不思整兵收復故土,卻是囂張跋扈,打壓異己,殘害忠良!”
“臣在淮安府有不少的產業,由犬子看守,可是穎王殿下卻汙衊犬子倒賣漕糧,不僅僅殺了犬子,還收繳了臣在淮安府的所有田產店鋪......”
臨淮侯李祖述的二兒子李騰因為倒賣漕糧,直接被朱由榘這位王爺砍了腦袋。
在得到這個訊息後,臨淮侯李祖述自然也是怒不可遏,恨不得衝到淮安去找朱由榘拼命。
可是朱由榘督師江北,麾下兵馬眾多,他要是去拼命的話,估計還得將自己搭進去。
迫於無奈,他只能在朝堂上控訴朱由榘,希望皇帝替他做主。
聽到臨淮侯李祖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滿朝文武也是震驚不已。
“穎王殿下濫殺無辜,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殘殺忠良,謀奪錢財,這豈是賢王所為?”
“還請陛下將穎王革職查辦,以安天下!”
“臣聽說穎王在江北囂張跋扈,對朝廷的命官說殺就殺,完全沒有將朝廷放在眼裡......”
東林黨人對朱由榘這位藩王領兵本就心存忌憚和不滿。
現在有了臨淮侯李祖述站出來挑頭控訴朱由榘,他們自然也都紛紛的站出來附和幫腔。
一時間,奉天殿內到處都是控訴朱由榘罪行的人。
甚至已經有人提出,要將朱由榘立即的革職抓起來,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看到群臣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在說穎王朱由榘的壞話,控訴他的暴行,內閣大學士馬士英等人的面色卻是不好看。
馬士英,路振飛和穎王朱由崧那可都是有定策從龍之功的人,也算是同一陣營。
在朝堂上,他們隱約有和東林黨人分庭抗禮的姿態。
現在東林黨人如此步調一致的對穎王朱由榘發難,讓馬士英也是意識到,對方這是有備而來。
一旦將穎王拉下馬,東林黨人執掌了江北軍隊,那還了得?
“陛下,江北發生的事情,臣也是有所耳聞,只是具體的情形卻與他們所講不同。”
內閣大學士馬士英自然不能讓東林黨人的陰謀得逞,所以站出來決定反駁他們。
皇帝朱由崧正左右為難了。
滿朝文武一致控訴穎王朱由榘的罪行,要求他嚴懲。
他的心裡也是老大不情願的,畢竟那是自己的胞弟。
讓他督師江北,也是自己力排眾議的結果。
現在這多人彈劾他,已然成為眾矢之的。
要是他不答應懲罰的話,勢必和群臣離心離德......
現在內閣大學士馬士英站出來,無疑緩解了朱由崧所面臨的壓力。
“馬愛卿聽到的有何不同?”
朱由崧看到跨步出列的馬士英,急忙的問道。
“據臣所知,穎王殿下在江北並沒有囂張跋扈,擅殺朝廷命官。”
“馬閣老,你什麼意思?!”
看到馬士英公然的替朱由榘說話,失去了兒子的臨淮侯李祖述也是怒目而視。
“我的兒子都被穎王殘殺,他可是常盈倉的副使,難道這還不是擅殺朝廷命官嗎?!”
“而且他不僅僅殺了我的兒子,常盈倉的數十名官吏都被他殺害!”
面對臨淮侯李祖述的怒吼聲,內閣大學士馬士英卻是面露冷笑。
別人不知道臨淮侯在淮安的事情,他卻是知道不少。
這些勳貴別看一副道貌然的樣子,他們乾的那些事情,可以說是罄竹難書。
“殿下督師江北,手持尚方寶劍,對不聽號令,貪贓枉法之輩有先斬後奏之權,這可是陛下的旨意。”
內閣大學士馬士英看了氣急敗壞的李祖述一眼後,這才緩緩地道。
“臣聽說常盈倉官吏內外勾結,倒賣漕糧數十萬石,觸目驚心!殿下徹查後,這才決定嚴懲一干人等。”
“李侯爺的兒子參與倒賣漕糧,所以這才掉了腦袋,這可怪不到殿下的頭上,而是侯爺您教子無方啊......”
馬士英的話也是讓臨淮侯李祖述氣的面色鐵青,卻也是啞口無言。
聽到馬士英的一席話後,方才感覺到為難的皇帝朱由崧也是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神色。
方才眾人嚷嚷著要嚴懲朱由榘,彷彿他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現在他才搞清楚,自己的胞弟並沒有錯,錯的是那些貪官汙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