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卿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雙唇緊緊相貼時闔眸,微微張開了嘴,滾燙的舌尖試探著去翹她的牙關,唇齒間摻著苦澀的藥味。
知夏垂眸,還沒給出反應,他就突然不輕不重的把她推開,捂著胸口,有血從嘴角溢位。
知夏跑去拿來痰盂讓他把血吐出來,緊鎖眉心,伸手輕拍他背。
“吐出來就好很多了。”
段子卿沒有看她,接連嘔出好幾口血,知夏又拿乾淨的水讓他漱口,做完這事,在知夏用絹帕給他擦嘴的時候,他才終於把目光落在她滿是擔憂的臉上。
他身體仍舊冰涼,伸出的指尖如冰一般,輕觸了一下她的眉心,渾身洩力又躺了回去。
知夏把東西放回去,再過來幫他蓋被子,嘴上說著叮囑的話,“困便睡吧,睡醒就好了。”
他闔著眸,似是不敢再看她,半晌才低低喊了聲,“知夏。”
“嗯,我在呢,我守著你,不會有事的。”她的聲音像在哄小孩子的大姐姐,輕柔又溫暖。
他心中酸澀,許是病中的思緒混沌,他想,自己能不能放縱一次?是不是能自私一點?
就縱容自己這麼一小會兒......
身體先大腦一步,去拉住了她的手。
“知夏。”他嗓音微啞,“都讓你又看又親完了,你要對我負責。”
知夏笑,俯身湊過去,“子卿希望我怎麼負責?”
他睜眼,和她四目相接。
空氣中混雜著草藥和她身上的清雅幽香,輕易讓人神志不清。
段子卿突然仰頭,小心翼翼在她嘴角落下一吻,連呼吸都在輕顫。
一觸即離。
男人的嘴角勾起滿足的弧度,“夠了。”
知夏彎眸,扶住他的腦袋,再度緩慢俯身。
她不比段子卿的青澀,輕柔的舔舐他柔軟的唇,一遍又一遍的細碎淺吻,帶著濃濃的繾綣。
段子卿閉著眼,乖巧又溫順的配合她。
這一吻漫長,結束時,他的呼吸很沉很亂,沒發現自己的手還緊緊圈著她的腰。
“這下才叫夠了。”
知夏不想壓到她,雙手撐在兩邊,瞥了眼腰上的手,似笑非笑,“子卿這是不想讓我走了?”
其實不夠,人為什麼總是這樣貪得無厭。
段子卿大腦空空,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從喉間‘嗯’了一聲,深深看著她,說出的話卻像小孩子賭氣,“你也這般待過別人嗎?”
“你覺得呢?”
他沉默了片刻,偏過頭,“女流氓。”
說歸說,他覺得現在流氓的是自己,手上的腰好細好軟,她整個人都是軟軟香香的,方才的唇更是......
想著,臉開始發熱,以寒毒都壓不過的速度,席捲全身。
知夏從他的手心感受到溫度回升,抬手拉下他的手把了個脈,放下心來。
沒白學。
不對,應該說,沒白活這麼久。
段子卿仍由她拉著,在她要放下時心中隱隱失落,“知夏,方才是你欺負我。”
“是。”她好脾氣的附和。
“你不能再這般欺負別人。”段子卿唇線微抿,“你要保護好自己,莫要傻乎乎的叫人佔了便宜。”
前言不搭後語,說得知夏哭笑不得。
“段子卿,你真囉嗦。”她拍拍他的腦袋,“睡覺吧,明天腦子清醒了再來同我說話。”
他看著她,不說話了。
既不想讓她走,又不想她真的一門心思在自己身上,平白被他耽誤。
知夏明白他的彆扭和執拗,坐在床邊,嘆了口氣。
“子卿,你要搞清楚,是你先躲我,又來找我,我早就說了要對你負責,是你在玩弄我的感情。”
“我沒有......”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若是不喜歡我,那不該給我任何希望。”
段子卿再度沉默下來。
是啊,怎麼能耽誤她?
半晌,他低低道歉,“我今夜是疼糊塗了,知夏,日後......”
話被知夏堵住,這次沒有溫柔,惡狠狠的咬破了他的嘴角,“你才是個不負責,沒擔當的人!”
說完便摔門而出。
那動靜,摔的不是門,像是在摔段子卿。
好大的脾氣,也不知道手砸疼沒有。
段子卿苦澀的抱怨,舔了舔嘴角的腥甜,無力的閉上眼。
只猶豫了這麼一瞬,他掀開被子起身,開門出去。
外面沒亮燈,只有些許天空月亮的光影,找了一圈沒看到知夏的人。
最後在廚房的灶前看到那個發呆的纖細身影。
“知夏——”
她回頭,沒跟想象中一般哭,甚至比平日更加冷淡。
段子卿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知夏把藥倒出來,面無表情的走出去,“你的藥,現在喝明早喝都可以,還有幾副我已經抓好了,你明日帶走,三日一副,喝完寒毒就可解乾淨了。”
段子卿略過那冒著熱氣的碗,下顎緊繃。
知夏從他身邊經過,“看你現在已經有力氣離開了,便現在走吧,如你所願,我遵守了當初的約定,替你解寒毒,銀錢你已經給過了,那便江湖不見了。”
冷漠的話不像演的。
段子卿看著她的背影,心下墜。
江湖不見。
這幾字由她說出,竟是這般剜人骨。
方才還那麼溫柔吻自己的人,轉眼就可以冷漠以待趕人離開,句句如刀刃。
他忽然想起知夏之前在老屋和自己聊天時說過,“我自小便是獨自一人,沒有在乎的東西,更沒有在乎的人,子卿小郎君,我沒有別人,你若願意,我便只有你。”
“子卿,你長得好看,我喜歡你。”
也是在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她或許本該便是這樣的一個人,永遠挺直背脊,對世間一切都莫不在乎,眼中空無一物,像雪中寒梅,遺世獨立。
——只要他願意,她便只有他。
這樣一個人,對他說過這樣令人慾罷不能的話。
自己起碼還能陪她一個多月,這一個月若對她很好很好,是不是能彌補心中些許虧欠?
亦或者,再努力一點,讓自己活下去.......
努力做一個有擔當的人......
段子卿站立著目送她遠去,在恐慌失去時給自己找足了藉口,最後只得承認那卑劣的自私。
想擁有她,哪怕只是短暫的,所剩無幾的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