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還好嗎？我本來馬上就要抓住了他了，沒想到突然腿抽筋，失去了平衡。”
喬星辰害怕因為自己的失誤拖延了救援時間。
“和你一起過去的另一位大哥救起來了，情況暫時還不知道，人在兒科那邊，晚點我過去問問。”
小孩溺水時間比較久，陸澤熙也不敢確認結果好壞。
“別擔心，會沒事的，你第一個勇敢跳下去，帶動了後面的人，已經做的非常好了。”
陸晨熙見他有自怨自責的傾向，小朋友一旦不好，很有可能導致救助者出現心理問題。
歷經生死的事，非常需要心理干預，他們安慰的話有限，還是要去找找專業醫生。
下午，陸明盛和許瑩回家，整理了一些日用品和衣服，準備了兩人份的飯菜，一人份的營養粥。
“我去找過了，小朋友在重症監護室，肺部感染，還沒清醒，父母都在外面守著。”
陸澤熙和兩位家長交談了一會兒，他們也關心詢問了這邊的情況。
“治療費用有困難嗎？我願意無償提供。”
“我給過了，還加了聯絡方式，隨時可以瞭解情況，有困難大家一起幫。”
“好，謝謝。”
“你好乖哦，這一下午說了多少次謝謝了。”
陸澤熙調高了靠背，扶著他坐起一點，伸手在他兩邊臉上捏了捏。
“哥哥，這是我老師呀，不是你的弟弟。”
陸曉曦知道二哥作為弟弟，被大哥隨時隨地揉臉“欺負“，也就一直想著有個弟弟陪他玩。
蘇言言倒覺得這一幕挺有趣。
“辰辰，你生氣嗎？你和曉曦是師生關係，我就不能當你哥哥嘛？”
陸澤熙的殺手鐧，語氣委屈，表情無辜，無論對誰，都是制勝法寶。
“能，不影響。”
“曉曦，沒關係的，工作和生活的身份可以分開。”
喬星辰非常願意交這兩個朋友。
“曉曦這麼說，其實是為你好，以後你就知道了，不過我覺得，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陸晨熙已經能夠想象後面即將會發生的事，不過希望弟弟能帶給他開心和溫暖。
“喝點水吧，慢慢來。”
陸晨熙找來了牛奶盒上的吸管，放在杯子裡，遞到他嘴邊。
咳、咳咳……
即使速度放到了最慢，水進入嗓子的那一刻，癢和痛感還是一起襲來。
“再來一次，我知道會有點痛，但是要慢慢適應，先喝水再喝粥。”
陸晨熙給他拍了拍，又把杯子放回了原處。
此刻，喬星辰還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嚴重，只是嗆了幾口水而已。
陸明盛把必需品和餐盒拿過來，順帶捎上晨熙的工作包，把曉曦和言言接了回去。
單人病房有還有一張小床，醫院離工作大樓比較近，陸晨熙才有了一起陪護的打算。
夜深後，護士查房結束，病房裡的燈也熄滅了。
喬星辰被睡夢中的場景再現驚醒，窒息，眩暈，無助，身體慢慢下沉，口鼻眼全部浸入水中，周圍逐漸變成黑暗，內心居然慢慢平靜下來。
往事像幻燈片一樣，一幕幕在腦海中倍速播放，就連嬰幼兒時期，他完全沒有記憶的片段，也沒有落下。
最後他看到的是坐教室裡的學生，每一張臉都無比清晰。
原來這就是他的一生，在虛無縹緲的想象中消逝。
醒來後，額頭冒了一層冷汗，房間裡伸手不見五指，只聽得見均勻的呼吸聲。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拿起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點開網頁搜尋，果然有目擊者上傳了現場影片。
把音量調到靜音模式，亮度調暗。
影片拍攝位置應該是河岸上，離湖邊有一段距離，影片分為兩段，第一段從聚集過來的路人試圖扔樹枝營救，到小朋友飄遠，再到他路過，下去營救。
第二段是陸澤熙出現在岸邊，丟下衣服和手機就往水裡跳，影片左上角，他只露出兩隻手伸出湖面。
幾十秒後，完全淹沒在水中。
再浮出水面時，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應和肢體動作，任由澤熙託著，讓他的臉露出水面。
快要到達岸邊時，曉曦和言言突然跑入水中，應該是認出了他。
澤熙從水中站起來，抱著他跑向平地。
看完前半段，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按正常溺水情況來說，救援已經非常及時，他只是失去了意識。
但是澤熙接下去的動作讓他握住手機的手顫抖起來。
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壓，只有呼吸和心跳全部暫停才能做的急救措施。
每次一個迴圈結束，澤熙會停下來觀察，手放在他的鼻子和心臟位置，但都很快就進入了下一個迴圈，直到醫生到來。
他又往回拉進度條，看了一眼時間，按壓開始到結束，歷時近兩分半鐘。
所以，那兩分半的時間裡，他處在生死邊緣，甚至已經踏入了死亡境地，生命差一點就終止在昨天，他對此毫無記憶，五分鐘，經歷了從生到死再到重生。
左側方向有床響動的聲音傳來，喬星辰快速蓋住了手機。
有人翻身，安靜了一會兒，本想繼續，一個人影突然坐了起來，隨後是下床穿鞋的聲音，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星辰，你睡不著嗎？在看什麼？“
陸晨熙揉了揉眼睛，在床沿坐下，黑暗中小聲詢問。
“我不知道有這麼嚴重，我以為我只是昏迷了，沒想到會是這樣。”
喬星辰發出的聲音也是顫抖的，比起死亡本身，更恐懼的是得知在某一天永遠無法醒來，孤獨的從這個世界消失。
“你看見影片了？不可以胡思亂想，小朋友會沒事，你也沒事，大家都沒事。”
陸晨熙拿起他蓋在被子上的手機，裡面的影片顯示已經播放結束，還是疏忽了這一點。
“如果不是你們在，我是不是就醒不過來了？我會沉入水底消失不見，等身體腐爛膨脹後，再浮出水面，被救援隊打撈起來，封入裹屍袋放在湖邊，甚至不會有人來認領我的屍體。”
原來他可以到死都是孤獨的。
“你現在好好的躺在這裡，不能這麼想，沒有我們也會有其他人，你這麼年輕，以後的路還長呢。”
陸晨熙被他描述的場景嚇的從昏昏欲睡中驚醒過來，心理問題比昨天更嚴重了些，今天必須要找醫生過來。
“我覺得，其實我也沒什麼可留戀的，倒不如就這樣結束好了。”
喬星辰把自己埋入被子裡，情緒越來越消極。
陸晨熙徹底坐不住了，走到另一邊，脫鞋上床，躺下。
“怎麼會這樣想呢？爸爸媽媽知道了會多難過啊，他們如果知道自己的寶貝經歷這麼大的事，一定也會害怕，會立刻排除萬難來到身邊陪伴你。”
“他們不會的。”
“嗯？”
“沒什麼。”
“不要思慮太多，把它當做人生中的小插曲，我工作的地方離學校不遠，往後的一段時間，我陪著你，你有什麼想要傾訴的話都可以說給我聽，不要自己藏在心裡。”
“……”
“還是很難過嗎？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關於澤熙小時候經歷過的驚險事。”
“嗯。”
“來吧，手借你抱，肩膀也給你靠靠，把我當成守護神，這樣聽著聽著就能睡著了。”
喬星辰遲疑片刻，還是照他說的去做了。
原來有依靠是這種感覺，踏實、安穩，閉上眼睛可以拒絕想起這件事。
陸晨熙輕聲細語，娓娓道來，故事不長，可他說出來的時候還是一陣後怕。
講完確定人睡著後，把手機放在抽屜裡，才放心的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