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嶽從勤政殿中走了出來,看到被兩名侍衛擋在門外正狼狽跪在地上的女子正是褚皇后身邊的宮婢,便冷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宮婢露出一臉的狂喜,忙道:"陛下,娘娘她身子有些不大好,如今又是寒冬之際,宮裡的炭火不多,娘娘時常畏寒發冷,請陛下看在娘娘懷有龍嗣又即將要臨盆的份上,去看娘娘一眼吧,也許只要陛下多看一眼,娘娘都能有勇氣活下去。"
"炭火不夠,難道內廷沒有送些銀炭到紫宸宮嗎?"
司馬嶽問了一句,那宮婢又立即現出一絲悲色,低聲啜泣道:"娘娘失寵,即便是卑微的宮女太監也能欺壓到娘娘頭上,誰還願意去管娘娘的死活?"
司馬嶽便沉默了下來。
...
而此時的紫宸宮中,聽聞訊息的褚皇后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誅滅天師道祭酒盧竦麼?她還是這樣啊!還是這樣的行事狠辣,獨斷專行,前世的脾氣一點也沒變。"將一星銀炭丟進了炭盆之中,褚皇后也狠狠的攥緊了帕子,"我每走一步,她便阻我一步,實在是可恨,讓本宮忍無可忍。"
說罷,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兩名宮婢,問道:"那個小玲去了多時了,陛下為何還沒有來?"
兩名宮婢身了抖了抖,連忙答道:"回娘娘,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陛下許是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待陛下來到這裡後,你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而不該做什麼嗎?"
"娘娘,奴知道,奴誓死效忠娘娘。"
褚皇后臉上露出滿意的笑。
正在此時,殿外傳來一聲通傳:"陛下駕到——"
褚皇后立即收起適才的一幅驕橫陰戾之氣,佯裝氣喘著露出一副我見猶憐之病容,兩名宮婢也立即撤去了適才擺在塌前的炭盆,又給她蓋上溥溥的被子,旁邊的一扇側門還開著,一股冷風吹來,傳來吱呀呀的聲響,珠簾嘩啦翻飛。
"奴等參見陛下!"
在一眾宮婢太監的喊聲中,司馬嶽走了進來,看到的便是躺在一張胡床上正嬌喘微微一臉蒼白柔弱之態的褚皇后。
司馬嶽停頓了一刻,才緩步走來,低聲問道:"皇后怎麼了?"
褚皇后輕咳了兩聲,便掙扎著起身,說道:"陛下已有兩個月未來看臣妾了,臣妾很是想念陛下,臣妾腹中的孩子..."
"顧氏阿芸,你別再演戲了!"
司馬嶽陡地打斷,看向塌上躺著的女子,冷聲續道,"就算你知道孤心軟仁慈,但這仁慈也是會有用盡的時候的,孤今日來是想問你,你那日對阿鈺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褚皇后一愣,旋即臉上也揚起一抹譏誚意味的訕笑,她揮手命一旁靜立著的宮婢都退了下去,然後緩緩起身,回道:"陛下終於想起來問一問了,是忽然覺得那遙不可及的夢變得不再遙遠了嗎?"
司馬嶽眉心一皺,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好半響,他也揮退了身邊的趙福,言道:"說說看。如若你肯說實話,孤許會留住你這皇后之位。"
褚皇后便笑道:"即便是留住這皇后之位,也不過是個不受寵的最終孤獨老死在宮中的女人吧!就像前世的顧鈺一樣。"
前世的顧鈺?
司馬嶽眸光一凝,露出一絲錯愕不解,就見這女子已是站起了身,在這紫宸殿中踱起步來,她環視了一週後,才繼續說道:"陛下,你想知道的不過是,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褚太傅之女,是不是本應該嫁予你的皇后褚氏阿蓉,對麼?"
"如果我說是,陛下又能如何?是讓她繼續做你的寵臣,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耀,還是做你的皇后?"
司馬嶽沒有回答,顧芸便已大笑出聲。
"哈哈哈...陛下可知,她曾經本就是你的皇后,是一個欺騙了你,然後在你死後獨斷專行,與權臣一起攝政侵淫統冶了十數年的皇太后。"
看到司馬嶽臉上的震驚與錯愕之色,顧芸似乎猶為開心,又道:"陛下是不敢置信,是麼?那麼,阿蓉便再告訴陛下一個密秘。"
"什麼密秘?"
"陛下何不走近一些,臣妾悄悄的告訴你。"
司馬嶽神色微疑,卻最終還是奈不住好奇向顧芸走去,而就在兩人只有咫尺之距時,顧芸忽踮起了腳尖,將朱唇湊到他耳邊,以極其柔媚的聲音說道:"陛下與她之間曾經還有一個兒子,但那個兒子卻並非陛下親生,而臣妾,現在也正在走她曾經走過的道路。"
話音一落,司馬嶽的神情陡然一變,面容也極為痛苦的扭曲。
彼時,夜間忽地響起了一陣驚雷之聲,半夜裡冷風吹得呼呼作響,竟似有樹枝斷裂的聲音傳來,大雪依舊如蝶翼一般的飄落。
"陛下!"
顧鈺忽地大叫了一聲,嚇得一身冷汗陡然間從床塌間坐起了身來,一旁的謝玄也在這一聲大叫倏然驚醒過來。
"阿鈺,怎麼了?是又做噩夢了麼?"
顧鈺撫了撫額,看向謝玄點了點頭。
"是,我夢見陛下了,還夢見了顧芸。"她答道。
"夢見顧芸?夢見她在做什麼?"謝玄問。
顧鈺想了想,依舊有些心神不寧的答道:"夢見顧芸將一把匕首刺進了陛下的胸口,謝郎,你說陛下會不會..."
"不會的,你不是說,陛下以後再也不會相信顧芸了麼?一個不受寵的皇后,她的處境也與冷宮的女人差不多。"
"可是這個顧芸心思極為深沉而狠毒,行事亦不合常理,連我也看不透她。而陛下又是一個心慈仁善之人。謝郎,我有些不放心,想進宮去看看!"
說罷,顧鈺便要著衣起身,謝玄下意識的想要相攔,但也知道阻攔不住,於是最終也只道:"那我陪你一起進宮一趟吧!"
顧鈺亦點頭道了聲好,兩人立即喚了婢子進來更衣洗漱,進來侍候的婢女亦是一臉驚訝。
"現在才五更天,外面風大得狠,還下著大雪,郎君與夫人真的要出去麼?而且夫人您的身子..."
已經快要六個月了,這身子怎麼禁受得住外面的風雪。
婢女望了望謝玄,但見謝玄眼中雖是一片疼惜之色,卻也沒有半分的反對。
也是,七郎君一直順從著夫人,無論夫人想要做什麼,他從來不說一個不字的。
"是,要出去!"
顧鈺說了一句後,婢女亦不再多言,忙尋來了一身寬大厚實的氅衣披在顧鈺身上,一邊披著一邊還唸叨著:"夫人,您可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放心吧!不過是進宮一趟,累不著身子。"
進宮?進宮去做什麼呢?
婢女一臉迷惑不解,露出神情訥訥,轉眼,就見自家郎君與夫人已匆匆的向門外風雪中走了出去。
而當顧鈺與謝玄剛走到謝府大廳門前時,就聽到門外一陣騷動,有嘭嘭的敲門聲傳了進來。
謝安石與謝萬石亦在這一陣吵鬧的響聲中驚醒過來,皆披衣走到府宅門前,令門僮去開了門。
門一開,兩行宮中禁衛軍士嘩啦啦的湧了進來,其中,為首的一名太監手中捧著一道明黃卷袖,在看到顧鈺與謝玄時,忽地一下展開念道:"陛下有旨,請沈司空即刻入臺城,於太極殿議事。"
"你說什麼?"謝玄心中預感不妙,皺了眉問道。
那太監立即又尖著嗓子高喊道:"陛下有旨,請沈司空即刻入臺城議事,刻不容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