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慌失措,有人抄起刀鞘就朝著地上的黑蟲子砸去,但那東西好像並不懼怕外力重擊,擊打之下那蟲子紛紛用那幾對爪反向摳住刀鞘,越捱打越是用力抓撓,用力攀著往人的手臂位置爬來!
人尚且還好,幾番掙扎之下沒讓那蟲子靠近自已肢體面板,但那幾條獵犬可就慘了,它們沒有靴襪護住四肢,加上本身就畏懼火,遠遠躲在一邊,這就給了蟲子可趁之機,被那蟲子攀上,狠狠地扎進血肉裡,疼得一陣淒厲嚎叫,眾人聽得心驚膽戰,氣氛更加緊張。
“啊!!”小師弟向來懼怕甲殼類昆蟲,此刻被嚇得失聲大叫,一邊往師兄身後逃竄一邊連官刀都扔在了地上,大師兄看著不由得皺眉,要是自已師父在這裡,必定是幾個爆栗子下去,冷著臉嚴厲苛責了:“死小子,連刀都扔了!你知不知道刀是咱們吃飯的傢伙,你乾脆脫了這身衣裳,回去種田好了!”
師父口氣和神態在自已腦海裡活靈活現,但是他的心卻有些酸澀,嘆了口氣,師父不在身邊,但也看不得自已將隊伍帶成這樣,等會要是找到他,老爺子可能還得對著自已吹鬍子瞪眼一番,想到這裡,他的心思稍微鬆快一些,忙一把拉住小師弟,安慰道:“別跑了!這蟲子8條腿,你能跑得過日子嗎?!拿火來!”
一聲令下,就有師弟遞過來一隻火把,大師兄將火把抄在手裡,往下一翻,將那熊熊燃燒的火把朝著地上的蟲子燎去。
說來也奇怪,本來還舉著鉤爪張牙舞爪進攻的蟲子,見到這火可就像見到了爺爺,立刻爪也不舞了,整個蟲立刻就當起了孫子,收回鉤爪緊緊縮排堅硬的甲殼中,還不住往遠離火焰的地方退去,再任憑敲擊踢動翻滾,都不肯再露出頭來,一副打死都不出來的架勢,大家剛經歷過剛才的緊張,現在卻被這蟲子的窩囊相逗笑了,大家笑罵著,抓緊去用火把逼退黑甲蟲。
有幾條獵犬被蟲子咬破了爪子,幾個師兄弟套住狗的嘴,牢牢摁住,用在火上烤燙過得匕首扎進傷口,利落一挖,就連著狗肉和蟲子一同挖出,一同從匕首尖上抖落時,那些蟲子還抓著那塊肉拼命吸食著,那新鮮肉塊用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枯萎下去,很快成了一條肉乾縮在地上,讓人看了不由得起雞皮疙瘩。負責探尋蹤跡的師弟掏出一隻黑沉沉的圓筒撈了一隻回去,這種殺人於無形的蟲類可不多見。
獵犬痛得四肢亂掙,尖利慘叫,但好歹一條狗命算是保住了,有一條獵犬被咬得早,不過一會功夫,它的一條後腿就被吸得變形了,明顯比其他三條腿瘦小許多,狗鼻子上的血色退去,轉為極不健康的慘白色,整條狗都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
養它的師弟心疼得不得了,抽出刀來截住其中一隻吃飽喝足打算逃竄的黑蟲子,用火把直接貼上去烤,那蟲子立刻嚇得縮排甲殼裡,但水火無情不是說說的,不一會兒黑蟲就被燒得四腳朝天,發出一陣皮肉烤焦的臭味,隨風一吹,飄到眾人鼻子中,眾人都覺得被一隻手掏了一下腸胃,嘔吐聲此起彼伏。
等大家幾乎將膽汁都要吐乾淨後,才攙扶著直起身,那些蟲子也四散逃光,眾人也無心再去抓捕焚燒,畢竟這惡臭聞過一次就夠了。
大師兄套好牛皮手套就蹲下掀開地上蒙著老人的斗篷,仔細檢查了乾癟的面板,果然在屍身的腳底、小腿處發現了幾處褶皺的黑斑,像是已經止血痊癒的小傷口,這些應該就是當時黑蟲子偷襲的位置。
這位荒郊野外故去的老人有極大的可能是被這種黑蟲子粘在了身上,鑽進面板裡,慢慢血肉被吸食乾淨,來到樹下時已經力竭,想坐下歇息一會,但再也沒能站起來。
大致推測出死因後大夥心裡終於不再驚恐,到底不是怪力亂神的事,好歹還是人力可以干預的。於是紮緊了自已的綁腿衣袖,裹緊了自已的脖頸,將自已包裹得嚴嚴實實後,大夥又催動完好的獵犬繼續尋找。
但是獵犬並沒有指引著人群走太遠,而是繞著這棵古怪的樹打起了轉,但眾人繞著樹幹走了好兩圈並沒有任何發現,於是就開始懷疑是否是獵犬追蹤錯了。把幾隻平時表現良好的獵犬拉出樹下,再放手任由它們繼續尋找,結果幾次下來,這些個獵犬還是將他們往樹下引,打著轉還發出“嗚嗚”的警示,師兄弟們相互看著,心頭那股不安的情緒又浮現出來。
大師兄從人群裡點出那名善於追尋線索的師弟,讓他仔細檢查這樹周圍有何不同尋常之處。師弟仔仔細細踩踏了樹下,並沒有發現挖掘新翻的痕跡。
古樹樹冠繁茂,樹底下環境陰暗潮溼,其實並不合適其他植被生長,所以並沒有過多的雜草,在眾人轉了好幾圈後,地上就顯得更加雜亂,所以就算仔細檢視,發現不是很多。
獵犬圍繞著樹幹一直打圈不肯離開,領頭叫得最兇的那隻獵犬竟直立起前半肢搭在樹幹上使勁刨,意圖往上爬去。
大師兄見了心中起疑,招呼大夥將火把聚集過,將那樹冠下照得明晃晃,眾人齊齊抬頭往上看去,那樹杈子層層疊疊,密集得讓人有些眩暈,每枝都有人的大腿那麼粗,就這麼搭在人的頭上,形成了莫明的壓迫感。
火把隨著風吹動,那火苗跳動,有些陰影也像活物一樣,躲在樹冠裡偷偷地看著底下的人們。
“師兄!你看,那,那不是師傅的刀?”目力過人的二師弟湊到他耳邊,拼命壓制住激動,嗓音顫抖說著。
他略一轉頭示意師弟,後者立刻會意,退開一步,再用一隻點了火的短箭往那刀釘住的附近樹幹紮了過去。
隨著那箭矢上升,人的視域也隨之擴大,最後火光映照出的畫面,讓底下的眾人嚇得差點背過氣去……
樹幹上有張人臉!
大夥剛看到時,要麼以為自已眼花,要麼像領隊大師兄,到底年長些,還會集體催眠:那可能是樹瘤子恰好火光下映照錯位,看起來像人臉而已。
但是那小師弟站在人群裡,用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聲調小聲叫了出來:“可是,那是師父的臉!他下巴這裡有個疤,我記得清清楚楚!嗚……”
變聲期少年沙啞的哭聲在人群裡來回撞擊,大家再也不能強裝鎮定,一隊漢子的臉色都沉沉,空氣裡除了那抽噎,就再也沒人發出聲響來,連獵犬都乖覺地伏在腳下,咧嘴呼呼喘著氣。
半晌,還是大師兄先壓下情緒,他清了清嗓子,對眾人說:“大家,先別顧著難受,這樹上的是不是人臉,現下不好說,就算是師父的臉,那師父也不會害我們!無論如何,咱帶師父回去…”
其他的師兄弟聽了,也紛紛點頭,的確,要真是師父嵌在了樹裡頭,那他們就是用手刨用牙啃,也得給他老人家挖出來,帶回去給師孃!
大師兄見大夥驚懼得魂不守舍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就開始給大家做了分組,挑了幾個有救火經驗身輕如燕的師弟組隊開始攀爬,二師弟領著兩個師弟做好弓弩防衛,剩餘的武力值高些的,抽刀戒備在樹底下,樹底下燃起了火堆,加上那些搖曳火把,照得整個樹下亮堂堂。
只等一聲令下,箭矢拖著火光飛向樹冠,為先鋒隊照亮前路,幾個年輕人猴兒似地敏捷地順著樹幹攀援著,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那人臉之下,幾個人停下爬動,觀察過半晌,那樹幹依舊紋絲不動,先鋒隊朝著樹下比劃了一個手勢,告訴大師兄們暫時沒有危險,又繼續往上攀援,等來到了那樹臉不遠處,幾位年輕人看了一眼人臉還是怔住了,實在是太像了,不僅是面部的眉眼,還是那一臉嚴肅的神態,都在這樹上展現了出來,除了那膚色不像人類似的光澤有彈性之外,單看這張臉,幾個徒弟就可以斷定,這就是自已師父的臉部。
這張臉實在是太熟悉,眼下正嵌在樹幹裡頭,雙目緊閉靜靜對著自已的徒弟,他們沒辦法冷靜以對,忍住想即刻靠近前去解救的衝動,低下頭去衝著自已大師兄比劃,表示這張臉和自已師父高度吻合,請示下一步指令。
大師兄看到師弟反饋的資訊,心裡頭也有些打鼓了,這真的是自已師父嗎?但看著眾師弟都拿眼睛看他,期待他下指令,他也只能衝著先鋒隊比劃一個繼續的手勢。
師弟們摸到褲腿裡的匕首倒握在手裡,湊到那臉前比劃幾下,當刀鋒幾乎要扎到那臉上時,臉依舊穩穩當當在樹幹上閉目養神,並沒有睜開眼等異動。於是眾人又靠近了些,有位師弟乾脆一個晃盪到另一個枝丫,來到了師父的刀旁,想要替自已師父拿回佩刀。
幾個人靠近前去才發現其實也並不是毫無痕跡,那臉所在的位置附近的枝幹上明顯有拖拽踩踏的痕跡,有一枝枝幹上有明顯的樹皮擦破的痕跡,有明顯打鬥拖拽過的痕跡,樹葉也有些凌亂破損,湊近看上頭還有斑駁黑點。眾人心下一緊,自已師父的武力值他們是清楚的,同樣的戰鬥風格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師父常教導他們,不戰鬥到最後一刻都不能輕易放手認輸。眼下這十幾米高的樹上去打鬥,自已的師父他真的還能有勝算嗎?
大家深呼吸了口氣,平復了情緒,樹下的師兄弟們都緊張觀望著上頭這支隊伍,見他們停下都不由得跟著緊張。
衝下頭作了手勢,表示有發現,於是按照指示,留兩個人繼續去靠近那張樹臉,另外兩人向樹後轉去,摸排打鬥痕跡,另外還有一個人去照應拔刀的小師弟,這孩子和那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新兵,幾乎算是師父的關門弟子了,年紀還小,師父常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今天就是他跑得飛快回來搬了救兵的。
樹上這張臉就好像憑空從樹裡頭長出來似的,它像是人的頭骨從樹皮中鼓出來,一切面部細節應有盡有,分毫必現,但除了這張臉外,其他的身體部位倒是一點都沒有露出來,這也是令徒弟們琢磨不透的,難不成,是從樹裡頭長出來的?
匕首悄悄地靠近人臉,按照習慣,應該撬下一塊裝進黑銅罐子裡,像那隻黑蟲子似的,拿回去再請人琢磨一下這到底是何物。但徒弟的刀尖就是下不去手,自已一刀下去,就等於給師父這張臉破了相,可是不動手,誰也不知道這張臉是如何與樹結合的。
樹後那倆人倒是有了些新發現,他們在痕跡的基礎上,看出了上頭有掛著些衣服布料,應該是拖拽之間,被樹枝刮破勾住的,這布料是黑底裡夾雜著些靛藍絲線,真是他們官差服褲腿部位的布料樣式,這就證明自已師父果然是在這棵樹上打鬥過。
甩出了小飛虎爪勾住了樹枝拉到身邊,一看那樹葉上斑駁的黑點果然就是噴射的血液,看樣子有可能是頸部的血管破裂後激射噴濺的……
徒弟抓著飛虎爪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小心翼翼摘了著樹葉小心收進圓筒裡,打算帶下去給自已大師兄看看,站起身來正要樹前走去,他突然看到樹幹的背後好像插著一個黑乎乎的彎刀?
彎刀?他心裡納悶,他們慣用直形刀劍,鮮少有用彎刀這類異形武器的,倒是聽聞那些悍匪們有用狼牙棒、流星錘、彎刀這類工具的,難不成自已師父遭遇的是那些個兇悍之輩?
他急忙起身拉拽住另一個師弟,指了指那彎彎的物件,兩個人一同往樹後面轉去,這樹十分粗壯,約要7-8人才能合抱,完全將兩人的身影遮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