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甲在地上掙扎幾下,勉力用另一隻還算完好的手臂撐起了半邊身體,他瞟到了向自己爬來的女子,頓時激動起來,一口氣沒喘勻開始發出咳嗽,他趕緊死死咬住唇齒,生怕動靜大了引動那妖物直接調轉身子一腳踏過來,那自己和那女子恐怕連最後一絲生機都沒有了。
他的嘴角開始溢位血沫子,但是卻是沒有再出一點聲音,哆嗦著伸出手指,對著那靠近的女子作出“走!”的手勢,然後努力撐起身子挪過去擋在她前面。
那女子釵發凌亂往前爬著,看著眼前這個和她爹差不多年紀的雙鬢已經開始泛花中年男人拼死護著她,眼淚奪眶而出,淚眼朦朧只知道搖頭,那老兵甲見她倔強如此,也無力再勸阻,只是更加奮力往她身前挪去。
一老一少正在上演人間自有溫情在的同時,那妖物許是已經發洩完毆打人類成功的初喜悅了,它停止張嘴吞食小昆蟲,扭過頭來看著地上的人,決定再吃個真正的人來打打牙祭,前幾天那個老了些,沒甚汁水。
畢竟它在這深山谷裡幾十年,好不容易成了氣候,平時伙食也多是路過的昆蟲,停歇的鳥類,連個活兔子都要費些心思抓捕,更別說來個人送它嘴裡了,眼下一來還是叄,真是妖途璀璨,天劫可渡了!
妖物附著在人身上,也收到人肉體的束縛,它覺著人這胳膊腿都是死沉死沉的,操縱起來不得勁,要不是這具身子單薄,剛才哪裡還需要兩下才能將那人打趴!現下它本體被削了一隻鉤爪,又被那官刀釘住了原身,眼下正奮力掙脫,耗費妖力,這才被生生拖住了,不然就這半老頭和小女子,還真不夠自己來一下的。現在好了,都打趴下了,那就乖乖受死,一想到人類身體裡流淌的溫熱血液,鮮嫩肉體,還有那身為靈長類特有的神識,吸一口那軟滑溫熱的腦花,真真是不枉自己作妖一場!
這饞蟲一上頭可就收不住了,那小兵紫黑的臉上表情從獰笑轉成一種令人生厭的貪婪,被盯上後就原地變成一塊肉,即將被撕裂吞吃進肚。它朝著地上兩個人走去,兩個人,你說先吃哪一個呢?男的肉多些,剛才還幾番反抗,現下全身是血,好像剛出爐的食物來了一勺辣椒油,鮮血散發著誘人的味道,令妖食指大動,吞吃起來可能還會掙扎“啊啊”慘叫,別有一番滋味。
那小女子看著瘦弱,估計也沒啥精氣血肉,但它曾聽有位路過山谷的妖物說過,最好吃的是小孩,其次就是少女,又香又軟,第三等就是血氣方剛的男人肉,最差的就是乾瘦氣虛老人肉,味同嚼蠟。它不曾吃過小孩,沒辦法對比,不過它看那位上百年的妖物說得頭頭是道,暗自發誓,以後也要小孩少女男人統統吃個遍,這排第二應該也是夠美味的,總比前幾日那乾柴好些!
眼下自己也是虛弱,這副單薄身子怕是撐不住太久,還是先吃那女的補補精氣,再換成那老男人的軀體許會強壯些,刀又是他的,到時候還得用他的血和手去解除那鐵器對自己的封印。於是不再遲疑,操縱著小徒弟的身軀朝那倒地的女人撲去。
那女人還在自顧自超前爬去,倒是那老兵甲機警些,聽得衣物翻動之聲,才剛抬頭就瞧見有團陰影朝這邊罩來,心裡頭不由得一緊,但眼下自己傷了大半個肩膀,就算是死命往那女子身前擋去做沙袋,也是心有餘力不足了,堪堪挪了幾步,就體力不支開始直喘粗氣。
妮兒看著老兵甲慌亂狼狽的樣子,心裡頭也直往下沉,看著逐漸在自己眼前放大的怪臉,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恐懼又爬滿了心頭,她徒勞地張了張嘴,但是卻發不出喊聲,直堵在喉嚨底,無意識地“嗬-嗬”呻吟,一張幼嫩的臉上眼下已經花容失色,整個人抖成一團,動彈不得。
那怪物眼看著獵物被嚇唬成這樣,心裡頭冒出一陣變態的快意,它還不能移形時,見到過山貓捕食地鼠,明明已經飢腸轆轆,那山貓還是要戲耍一番,原來看著弱者這麼無力掙扎,是這麼的暢快刺激!
貪婪噁心的臉又因為獰笑,豁開的嘴角往下滴著血,一步步靠近了女人。老兵甲掙扎了幾番,最終還是沒能站起來,怪物還抽空瞥了他一眼,那眼睛裡明明只有眼白,但看老兵甲的時候卻讓人琢磨出三分譏諷和四分得意,還有兩分鄙視。
老兵甲被它瞪得又差點咳出血來,可又奈何不得,只能愈發激烈掙扎往妮兒那邊靠去。看見兩人一個被自己嚇傻嚇癱,一個只能不自量力垂死掙扎,妖物的心裡那叫一個滿足,對!就是要這個感覺,真是太爽了!
老兵甲並沒有畏懼怪物,繼續蛆蟲般往前蠕動,肩頭的傷已經過了最開始的麻木期,剛才又是推搡又是用勁揮刀,還一通爬動,眼下傷口又被撕扯得更大,鮮血直流,他爬過的地方拖出一條血路。幾次死人堆裡爬進爬出,他的意志已經如鐵剛硬,沒到斷氣那一刻,誰能輕易定生死?!
那怪物被老兵甲這種不怕死的行為挑起了興趣,它操縱著小兵身體慢下向地上女人走去的腳步,反而朝著老兵甲走去,在這個可憐的重傷患面前停下,一腳踩在老兵甲背上,慢慢壓低身子去看這個男人,到底是有什麼支撐著他這樣不知死活?
“噗”一聲悶響,好像是皮肉被劃開,接著就是水滴在自己的頭髮上,肩上。老兵甲側過臉往上看去,印在他眼裡的,是自己徒弟那張已經不成人形的黑紫臉,雙眼翻白,嘴角撕裂,白森森的牙齒夾雜著血猙獰呲著,一隻黑漆漆醜陋的鋼爪從自己徒弟的指尖破出,那本該屬於人的手卻硬生生好似被按上了熊爪子,本應該驚嚇得人神魂俱滅的場景,看在老兵甲眼裡卻是痛徹心扉,這個天殺的妖邪,再拖下去,自己徒弟估計命也要沒了!
背上踩著一隻腳,老兵甲這下是徹底再不能爬動了,被抓傷的一側肩膀根本就使不上勁,只能用僅剩的一隻手再用力撐住,意圖護住自己胸腹,別被這畜生玩意兒給踩塌了。這怪物一看,呦吼,這老東西還能負隅頑抗,看來是真不怕死了,那就陪你好好玩玩!用你徒弟的腳活活給你踩死了!
於是一人一妖就這麼僵持著,誰也沒料到剛才那抖成篩子的女人竟然又開始爬動了,她顫巍巍半爬起來,向著妖怪背後摸去,它的腰間還掛著把明晃晃的刀,隨著腳尖的不斷用力,擱在屁股後面刀鞘裡一晃一晃的.....
這妖物在老兵甲師徒兩人剛見山谷時就盯上了他們,本想從老兵甲身上下手,可還沒等它接近,那老兵甲突然就抽出了官刀,上頭那明晃晃的官印嚇得它又退避三舍,更何況那刀鋒還沾著男人的鮮血,要是這時候附身那可是送上門找死。
還好那小跟班拿的是一把普通鋼刀,上頭倒是沒有忌諱,加上人又年紀小,一路上東張西望,一會兒驚惶一會兒鼓氣,更加使得神魂不穩,終於在它攀著少年的肩膀,引得他回頭四目相接後,輕而易舉就接管了他的身體,這才一路沒被察覺,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到了這裡。
剛才那一番爭鬥,它一妖物又沒學過刀法,這傢伙也完全用不上,扔了又怕被老兵甲搶走抹了血劈砍自己,於是就給這刀順手塞到了自己屁股後面,不成想倒是被手無縛雞之力的妮兒給惦記上了。這女子是個有血性的,眼看著老兵甲要被踩死,她想著在家也見識過父親殺雞,自己拿到這把刀後好歹也砍上那妖怪幾刀,也給自己和老兵解解恨!
她輕手輕腳摸到了妖物身後,努力穩住慌亂的心神,伸出手去拿住那刀柄,“譁”一下就抽開了那柄刀!精鐵打造的刀拎在手裡沉甸甸的,換做以前做女兒時嬌生慣養的妮兒那是拎都拎不動的,嫁人後妮兒見婆婆體弱,倒是幫著經常做些家務,小半桶泡水豆子都能一鼓作氣提到磨盤上,力氣倒是漲了不少。
這刀雖沉,但被她牢牢握在手裡,憑著滿腔的憤恨與恐懼向那具少年人的後背劈去!
妖物被自己身後利刃破空的聲音驚擾,忙停止踩踏老兵甲,著急去應付自己的後背。按道理作為靈體,幾乎瞬間就能扭轉過頭去看個究竟,眼下還得催動這具笨重的人體做扭頭的動作,真是愁死妖了!
等它調轉過頭來,就看一柄白生生的刀向著自己胸腹處刺來,就快要扎進這肉裡頭了,急得它再次靈體躥出,用那隻完好的鉤爪向前一抓,一扣,刀尖的來勢就被擋住,任憑妮兒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沒辦法再前進一寸!
“嘻嘻嘻!”妖物發出得意的獰笑,那刀不過三尺,一頭是咬牙堅持臉色慘白的女孩,一頭是面目可憎的妖怪,兩兩對峙,可勝負早就註定。女孩不敢鬆手,好歹還有刀頂住,要是自己突然放手,那妖怪怕是往前一撲就能將自己吞吃入腹,於是她更加用力握緊已經麻木的雙手,瞪大雙眼緊咬牙關拼著求生的本能死死頂著。
那妖物的靈體就本就邪惡,怕是這幾十年山谷寂寞,可是癟壞了,最喜歡看人恐懼憂思,越是掙扎它就越興奮,眼下它就十分期待這女人被自己嚇哭嚇得失聲尖叫才好!
於是它竟沿著那鋼刀,一寸一寸往前探出靈體去,沒往前一點,那小兵的脖子就被拉長一些,本就翻白的眼睛幾乎都要被擠出眼眶,頸脖骨骼被拉得“咯~咯”作響,聽得人後背發涼,牙齒髮酸,再拉下去,怕是人頭就要離身了!
妮兒看著這誇張拉長的人脖子,還有那不斷湊近的怪臉,胸腔裡一顆心如鼓擂似的“咚咚”直跳,自己再不鬆手,那兵腦袋就被拔了,可是自己要一鬆手,自己的腦袋也就沒了,這人沒了頭,到了地下還能找到去投胎的路嗎?
就在她心裡頭天人交戰時,怪物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的面部表情變化,非常期待那恐懼釋放出來,好叫自己吸食一二。就在那腥臭陰冷的氣息幾乎就要噴到自己臉上,妮兒避無可避時,突然聽到“嘶~嘶”抓人頭皮的嘶叫,那妖物丟下自己轉頭撲了回去!
老兵甲滿臉血汙狼狽不堪地站在自己徒弟身邊,手裡還捏著一把防身用的小匕首,上頭正挑著漆黑腥臭的汙物,還有殷紅的人血,滴滴答答往地上墜去,一地的塵土被兩人的打鬥踩踏得凌亂不堪,隱隱可見一隻漆黑剛硬的鉤爪陷在泥裡陣陣抽搐,那妖物不可置信地舉著自己被截斷的那隻殘肢,劇痛讓它明白過來,眼下的男人把自己僅剩另一隻爪給剁了!
怒不可遏地發出怪叫,想不到自己對吃兩個人都志在必得了,最後還要被砍去雙勾,這以後可如何上樹棲身,如何捕食?真是痛煞妖也!
暴怒之下它乾脆掙出小徒弟這具肉體,在半空現出自己的靈體原形,那是隻似猴非猴長著雙羽翼的妖邪,原本那粗壯的後肢上應該有一對兇狠異常的爪勾,眼下就剩下了兩個流著黑色絮狀物的棒槌,只剩下一雙前肢羽翼在拼命撲閃保持住身形,一扇羽翼,就遮不住那光裸的肚子和屁股,上頭稀拉著幾根毛,紅彤彤褶褶皺皺像個被拔毛的雞,這等醜陋的妖物也讓見多識廣的老兵甲也楞了神,舉著從自己徒弟褲腿裡抽出短匕首在原地防備打量著。
這妖物眼見著面前這手下敗將正在打量自己,更加惱怒,嘴裡發出一聲駭人的尖叫,煽動羽翼就朝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