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1章 夜裡去明府捉人

魏輕親自將《捉人記》送到謝不傾的桌案上,原意是討賞,卻不料謝不傾將那薄薄幾張紙看完了,抬手便扔在他臉上:“嚼舌頭的事情,如此捕風捉影,倒也值得浪費本督的精神。”

魏輕也不氣惱,將那紙一下子拿了下來。

反正他已然是去茶樓酒肆聽過說書了,也不必再看,立即學著說書人那誇張的模樣,一扯嗓子道:“各位看官是不知,周娘子提起裙襬就追,嚇得那孱弱的明三郎當街疾跑,實在跑不動了,便讓使女揹著自己,那叫一個……”

他話還沒說完呢,就看見謝不傾那雙斷人生死的手抄起桌案上一本奏摺,“啪”地一下甩他臉上:“你對說書這般感興趣,不如這世子也別當了,盡往酒樓說書去,省得本督日日費心給你攔著你爹的摺子。”

魏輕原想從謝不傾臉上看出些惱羞成怒,卻只瞧見他冷淡的眼,聽到後頭的話,心中一個咯噔,連忙將摔他臉上的奏摺撿起一看。

不看不知道,他那混賬老爹景王上折請天子安,而後瀟瀟灑灑寫的,竟是問起大梁是否有廢世子另立世子的規矩,並提及對他魏輕多有不滿,說他身在執金衛卻吊兒郎當,整日不建功立業,只與銅臭為伍,丟人現眼。

魏輕見了這摺子,臉上的神情溢位些不屑來,卻笑眯眯地將奏摺往懷中一揣,點頭哈腰地說道:“自然自然,小的都記得九千歲對小的這般關照,心中感念著呢,對您那可是忠心耿耿、肝腦塗地。若非九千歲您不肯,我可早就學魏烜那小子認您做乾爹了。”

聽到魏烜,謝不傾的眉頭微微一動。

他輕輕點了點桌案,應了一聲,說道:“你若有心,有樁事情要交由你辦,與永親王府有關。”

魏輕收斂了臉上故作諂媚的笑容,問起:“是何等大事?”

“魏烜死了,屍身就在詔獄的冰窖之中。幾日後永親王妃壽辰,你替本督送一場大禮。”

這話又是一句前言不搭後語,丟出一個驚天訊息。

魏輕跟著謝不傾的時日不短,知道他的言下之意,陡然想起來前幾日聽過另外一事。

他確實常常鬥雞走狗、勾欄聽曲,在玩樂時也聽過幾個紈絝說起宮宴當日魏烜糾纏明三郎一親芳澤,個個神色曖昧,說是明三郎扭不過魏烜,恐怕要失身。

彼時他不大感興趣,只是因與謝不傾熟識,對與明棠有關的訊息多留意了幾分;如今卻聽謝不傾說起魏烜死了,他立馬想到那一夜雨花臺,謝不傾抱著明棠進來的時候,衣袍上是帶了血的。

魏輕神色一凜,想起謝不傾將明棠留在雨花臺,對外用的藉口是他魏輕在更衣處與明棠相見恨晚,盛情相邀她至雨花臺玩耍;彼時以為謝不傾是給他自個兒找個幌子,如今想來,極有可能是給明棠尋摸個不在場證明。

他知道魏烜的癖好,也知道謝不傾的脾氣,忍不住問道:“千歲爺親自動的手?”

謝不傾隨意點了點頭,並不否認,將某間密室的鑰匙壓著一張銀票推到魏輕面前,抬眼的神情格外冷酷:“一千兩,務必盡善盡美。”

魏輕一聽銀兩,立即笑了起來,將鑰匙與銀票一同收下,齜牙咧嘴:“務必替您辦到滿意。”

等魏輕走了,謝不傾喊進人來。

進來的是之前那個娃娃臉,一進來便瞧見謝不傾正在替皇帝批閱那些他疲於應付計程車族奏摺,他原想是什麼事兒,就瞧見謝不傾吮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頗有些意猶未盡地說道:“夜裡安排個人去鎮國公府。”

娃娃臉豎起了耳朵:“做什麼去?”

“《捉人》。”

明棠不知西廠糾紛,她被周時意追得惶惶恐恐,等回了明府,這才覺得鬆了口氣,周時意不至於追她一個郎君追到後院來。

這訊息應當還沒有傳到明府來,且她現下還有另一樁事,招手將雙採喚到身邊,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雙採便立刻先明棠一步去了融慧園。

明棠稍稍錯後半盞茶的功夫,追著上去。

等她到融慧園門口,雙採正好被攆出來。

見雙採丟給她一個“事已辦妥”的眼神,明棠便直接一拂衣襬,和個木頭人似的杵在融慧園門口,動也不動。

雖說明府眾人對明棠不大在意,但她好歹是長房嫡孫,也沒人敢當她不存在,有個在高老夫人身邊頗為得寵的嬤嬤便走上前去,問起明棠這是何意。

但也只是問問,明棠抬頭便能瞧見那嬤嬤眼底的不耐。

她不多說,只是衝著融慧園紅了眼眶,道:“我要見老夫人。”

那嬤嬤原本就不見得多在意明棠,見她不肯多說又不依不饒,心中憋了一股氣,冷笑道:“老夫人這會子吃了頭風藥,正歇著,三郎君若有孝心,便不該這時候來打攪。”

早些時候,四夫人便風風火火帶著人到了融慧園,說是給老夫人請安,卻不知為何內裡吵將起來,不歡而散。

四夫人難得如此硬氣,甩了臉色就走,高老夫人自然不滿,又是牽動陣陣頭痛,這嬤嬤就在一邊伺候著,千哄百哄高老夫人才勉強消氣。

眼見著歇了一會子,頭風好些了,這雙採又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哭哭啼啼地就跑到融慧園的門口,說要求見老夫人。

守門的那使女同雙採很有些交情,見雙採哭得這樣狠,像是受了大委屈了,便放了她進去,豈料她一進融慧園,就在門口一跪,哭得如同奔喪一般,說是有冤屈要訴。

若是往常,高老夫人也願意叫進來聽一聽,但她今日才被四夫人氣得頭痛,又聽得女子在外頭哀怨痛哭,如喪考妣,忍不住大動肝火,連是誰都不問,直接叫人將雙採攆出去。

接連被氣,高老夫人這會子實在是頭痛欲裂,吃了藥也不見效果,正躺著呢,結果明棠這時候又來。

怎麼,這夥子人是結伴扎堆來的不成?

這老嬤嬤知道高老夫人決計不想瞧見明棠,故而也懶怠去通報,見明棠站著一動不動的,冷冷丟下一句:“三郎君若是想一直在這兒站著,那就站著吧,只是別怪老奴不曾事先提醒。”

明棠也就站著,足足站夠了半個時辰。

如今天氣很有些冷了,這會子又有些夾道的風,吹得明棠風迷了眼,滾落出幾滴眼淚來。

站也站得夠久了,這眼淚倒是來的很及時,明棠藉著風迷了眼的勁頭,帶著哭腔揚聲開口:“請老夫人開恩,免了我與齊家的婚事罷!”

她別的也不說,反反覆覆只說這一句,倔強的很。

高老夫人正躺在床上,被疼痛折磨得滿臉發白,聽到明棠在外頭喊魂似的喊,更是氣惱,忍不住將床上的隱囊全都推落到地上:“青天白日的,她叫些什麼!小小年紀,婚事還不聽長輩的,她要作甚?”

葉夫人正在她床邊侍疾,見高老夫人憋不住要發怒,卻又被愈演愈烈的頭疼折磨得欲死的模樣,低下頭來勾了勾嘴角,又輕聲細語道:“母親,三郎君未免太不懂事,一點兒不體貼母親,我替母親去將她打發了。”

高老夫人煩躁地擺擺手,葉夫人便如同一陣風似的颳了出來。

這難得有些能耍威風的時候,她雖跌破了頭,卻也不想錯過!

明棠正在那繼續喊著,卻也是有氣無力了,鳴琴扶著她,她便喊一句嘆一句,拖音拉調的,十分擾人。

“老夫人說了,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人既為你定下婚事,自然也是憐惜你體弱又失了父母,早些成家找個人照料你也好些。你不讚頌老夫人的恩德,倒在老夫人病體沉痾時大吵大鬧,三郎君是否大不孝了些?”

葉夫人一出來,開口就是大不孝丟到明棠的頭上,明棠果然白了臉色。

見她一副委屈心酸又不敢多言的模樣,葉夫人覺得跌破了的頭也沒有那般疼痛了,心中大暢。

明棠不看她了,也不理她,又只說著自己要見老夫人。

葉夫人一抖衣袖,撫了撫手腕子上一隻極為漂亮的翡翠鐲子,愛不釋手的模樣,卻又衝著明棠厭煩道:“你若要求見老夫人,不如長跪不起,也叫老夫人瞧瞧你的孝心,說不定便見你了。”

她這般小人得志,鼻孔生於頭頂的模樣實在叫人生厭,鳴琴看著生氣,明棠卻輕輕攔了攔她。

她正惱火,明棠卻忽然腳下一軟,好似久站寒風中立不住了的模樣,直接往轉身欲走的葉夫人身上倒去。

葉夫人背後又沒眼睛,更是個久居內宅的小婦人,等她意識到的時候,明棠已然狠狠撞在她的背後,將她整個人撞得往前撲過去。

好巧不巧,融慧園的門口剛剛灑掃過,葉夫人被明棠撞得跌了一跤,爬起來的時候腳下又踩著餘水打滑,再次往前跌了過去。這一回徑直磕在了門檻兒上,將自己磕得頭破血流。

明棠正好也跌在一側,不過有鳴琴拉著她,她也只是歪了好幾步,不偏不倚,正好踩在葉夫人的手背上,將她那養尊處優的手狠狠一碾,又把那隻貴重無比的翡翠玉鐲給踩斷了。

葉夫人本來磕得頭破血流,已是頭暈眼花,手背上傳來的劇痛更是叫她扭曲了面目,慘聲尖叫起來。

但這些疼痛竟都比不上她手腕上那隻鐲子,葉夫人都顧不上捂住自己流血的額頭,顧不上被明棠踩得劇痛的手,只捧著那碎成數段的玉鐲,呆呆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尖銳地哭嚎起來。

融慧園門口鬧成一團,而明棠好似見不了那刺目的紅,直接軟倒在鳴琴懷中。

鳴琴大驚,立即扶著明棠回瀟湘閣去了。

雙採正在路上等著二人,見明棠臉色白白地昏倒在鳴琴懷中,頓時揪心,跟著一同來扶著她,卻不料一進瀟湘閣,明棠就睜開了眼站直了身,哪裡有一點兒昏倒的模樣。

鳴琴是著實被明棠嚇了一跳,見明棠好端端的,忍不住輕輕拍她:“再看不慣那葉氏,怎麼拿自己去冒險,若是跌著了怎麼辦?”

明棠唇角繃緊了,皺著眉頭說道:“那枚玉鐲,是阿爹送給阿孃的定情信物,我小時候常拿著把玩。葉氏卑賤,怎配戴我阿孃的遺物?”

鳴琴不知這一層,想到葉夫人竟戴著先夫人的玉鐲,還在明棠面前出言挖苦諷刺,頓時亦氣得不行。

“上回她身上壓襟用的蜜蠟手串,就是我阿孃的遺物。而她身上的衣物雖老氣,卻有好幾件都是用浮光錦做的,這浮光錦乃是舶來品,除了作宮中貢品,餘下的幾匹皆被我外祖家尋了人買下,做了我阿孃的嫁妝,連我阿孃都不捨得裁剪衣裳,她卻全裁剪了。”

旁的明棠並不多言。

其實她知道的遠遠不止這些。

葉氏瞧著形容枯槁、老氣橫秋,可她那小小的居室之中不知道堆滿了多少當年屬於大房的財物。

自然,大頭皆是被高老夫人昧下了,葉氏只能從她指縫裡撿些東西,可那也是潑天的好物件兒了,以她的身份這輩子都拿不到。

她悄悄的藏住,不讓人瞧見也就罷了,卻三番五次戴著在明棠面前招搖過市。上回榮德堂一次,如此這次又是,甚至故意顯擺,分明就是有意的。

明棠今日不過給她一個小小教訓。

而鳴琴對大夫人沈氏可謂忠心耿耿,聽到葉氏佔了她的遺物,幾乎是雙眼冒火:“這不要臉的,當時奴婢也該上去狠狠踩她幾腳。”

雙採也跟著皺眉:“早知奴婢也留下來。”

明棠的臉色亦有些陰,垂下眼眸來:“罷了,也不必為了她氣惱。她跳不了幾日了,二房的事情將有個定論,待滅了二房,就送她上路。”

她鮮少有這樣陰鬱外露的時候,鳴琴倒是知曉她心中有多恨,只是跟著一同捏緊了手:“叫她這麼個貨色鳩佔鵲巢數年,享了這麼多年福氣,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不是物歸原主,是連本帶利。”

明棠一語帶過了,看向雙採:“你去,同你之前的那些好姊妹說,我明棠被自家長兄戴了綠帽,當場捉住,求老夫人退婚,老夫人卻不肯。尤其是角門上的方婆子,你務必叫她知曉完全。”

雙採領命去了,明棠便進了屋。

夜裡,明棠如常點了燈,於桌前看書。

只是不知是否是因白日裡的事情,她總覺得心煩意亂,看不進去一點兒。

外頭忽而傳來敲門聲,竟是個陌生女子:“明三郎君,千歲請你過府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