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74
秦府過小年,掌燈結綵堪比新年。
臨近黃昏,老太太捧著手爐,站在廊下指揮,“弄喜慶點, 今日是該慶祝慶祝,可算都脫了關係。”
“酥丫頭今日來過年嗎?”老太太笑呵呵問, “我還給她留了點好酒呢, 讓她嚐嚐味。”
沈酥那酒量……
主打一個愛喝, 能喝多少不好說,但就是喜歡嚐嚐味兒。
嬤嬤說,“來,說是要來呢,只不過可能會晚一點。”
“晚點不怕, ”老太太看著紅燈籠,意味深長, “好飯不怕晚, 等她就是。”
沈酥忙到天色漸黑才關門,秦虞過來接她。
“媽媽雲芝, 上車了。”沈酥提上準備好的禮物, 招呼羅媽媽跟雲芝快來。
她們三個人, 小年在秦府過, 過年的時候再自己過。
“您來啦,快請快請。”白氏見老太太跟羅媽媽進來,笑著上前互相見禮。
沈酥立馬懂了老太太的意思,“喝,既是您埋的,我今日定要多喝點。”
“你們可算來了,我從早上就盼著了。”瞧見羅媽媽過來, 老太太上前拉著她的手。
老太太開口,“去喊雲玉跟雲朵過來吃飯。”
當年秦虞出生,對外聲稱是男孩,但老太太還是埋了酒,年年過去踩兩腳。
羅媽媽迎上去, 還沒見禮就被老太太扶了起來。她眉梢眼角都是笑, “又來叨擾你們了。”
其實不然,這裡頭還有層別的意思。
“好酒,聞著就香!”白雲玉端著自己的酒盞,翹首以盼,等著分一杯。
白雲朵疑惑,可她哥一個男子,為什麼會有女兒紅?
可惜秦虞女扮男裝,如今不是出嫁而是娶妻,所以這酒便沒辦法陪嫁到沈酥那邊,索性藉著今日小年,舀出來喝了。
羅媽媽直接站起來,看向秦虞的眼神微微動容,雙手接過,笑著說,“好。”
白雲玉立馬舉手問,“姥姥姥姥,我的那壇男兒酒什麼時候能喝?我能不能申請今天跟秦虞的一起喝?”
白雲朵心裡嘀咕了一下,暫時沒再往深了想。
老太太笑著嗔他一眼,“哪有男兒酒。”
畢竟按著姥姥那邊的規矩,向來只有女孩出生才會埋酒。
她那兒的習俗是家裡有女兒出生,長輩便會在後院桂花樹下埋下一罈酒,此酒便稱女兒酒。
白氏道:“你還沒找到夫家,也沒說親,怎麼能開你那壇。”
“那可不行,你那壇等你出嫁我再喝,”白雲玉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我要是想喝酒,家裡什麼酒沒有,怎麼能惦記著你的。”
老太太祖籍並非京城人士,而且浙江紹興那邊的。
“醉了更不歸。”秦虞見沈酥不看路,伸手牽著她的手,領著她走。
白氏在屋裡備飯呢,指揮下人務必把盤子擺的好看一些。
老太太拿著長柄木勺,從壇裡舀酒。
但秦虞出生的時候,都埋酒了啊,今日這喝的不就是秦虞的“男兒酒”?
白雲朵抿緊了唇,然後側身輕聲跟白雲玉說,“我那壇,你要是想喝,過年挖出來給你喝。”
酒罈洗刷乾淨放在桌上,尋常的罈子,裝著酒在地下沉澱了十七年,如今開啟,酒香四溢,滿室微醺。
雲朵以為今日開壇的是那一罈呢,結果發現不是。
今日小年約沈酥跟羅媽媽她們過來一同過節,加上兩個孩子的親事已經定下,老太太想了想,便讓人把酒挖了出來。
“這酒,”老太太環視一圈,緩聲道:“是虞兒出生後,我親手埋下的,雲朵那壇也是我埋的。”
老太太老家那邊的規矩,女孩出生時埋下的酒,待到女孩十八歲出嫁時,把酒挖出來,用酒作為陪嫁的賀禮,陪同嫁妝一起恭送到夫家。
沈酥跟羅媽媽都懂老太太的意思,連著白雲朵都多看了秦虞兩眼,驚詫著垂下眼沉思。
秦虞,“……”
秦虞睨她,有些無奈,低聲道:“淘氣。”
席上的白氏跟雲朵雲玉都是京城人士,不懂裡面的規矩,只當羅媽媽是長輩,所以這酒先敬她。
第一盞酒,由秦虞雙手端著,親自送到羅媽媽面前,“羅媽媽,請喝酒。”
“咱們一家人可不能說兩家話,沒有你們, 我們冷清著呢,”老太太問,“冷不冷啊?快進來喝杯熱酒暖和暖和。”
這可是秦虞的女兒酒啊。
沈酥扭頭衝秦虞笑,雙手背在身後,歪頭看她臉色,俏皮的緊,故意軟著嗓音,打趣她,“是不是啊,秦~公~子~”
她扭頭看身後的兩個孩子,笑意慈祥和藹,視線從秦虞身上滑過,最後衝沈酥眨眼睛,“酥丫頭,今日我埋了多年的女兒紅酒開壇,你不喝兩杯?”
“啊?”白雲玉茫然。
不知為何,雲朵總覺得姥姥想借著今日這酒告訴她們些什麼。
沈酥笑起來,“我今日不僅要淘氣,我還要不醉不歸。”
等所有人到齊,老太太讓秦虞把女兒紅抱來。
按著老規矩,女孩要從壇中舀出酒,頭三碗,分別呈獻給女孩婆家的公公、女孩的親生父親以及她的丈夫。
此舉寓意人壽安康,祈盼家運昌盛。
沈酥生母蘇氏早逝,如今由養母一般的羅媽媽代替蘇氏喝這杯酒。
第二杯,敬白氏。
秦虞的親生父親是李宣流,奈何李家人不配喝她的女兒酒,加上秦珠也沒了,便由姨母白氏代喝這杯酒。
白氏雖非秦虞生母,可這些年待她屬實不錯,讓人挑不出半分錯。
“給我?”白氏站起來的時候神色有些侷促,她看著秦虞,總覺得今日這氣氛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來。
“姨母,喝酒。”秦虞將酒呈獻過去。
白氏將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顫著手接過酒碗,她覺得這杯酒不是她在喝,而是她替早亡的姐姐秦珠在喝,“好,…好。”
白氏眼眶微熱,低頭喝了一大口。
屬實是好酒,醇香綿長。
最後這杯酒,敬秦虞的丈夫,也是秦虞即將娶進門的夫人。
“卿卿,”秦虞看沈酥,溫聲叮囑,“少喝些。”
她那酒品,秦虞實在不敢恭維。
沈酥眼睛落在秦虞臉上,接過酒碗,抿了一口,桃花眼亮晶晶的,“香。”
女兒香,姐姐香,秦虞香,都融成沈酥嘴裡這口酒香,讓人微醺沉迷。
沈酥抿過酒的紅唇溼潤,像是塗了層水光,顯得格外誘人。秦虞怕自己吻上去,別開視線走到老太太身邊。
她敬老太太,雖沒有一言,但好像又說了很多。
祖孫兩人,無需多講。
老太太拍拍她手臂,示意她坐下吃飯。
四杯酒分完,剩下的酒一人一盞。
白雲玉仗著臉皮厚,分了好幾杯。
席上,大家說說笑笑,菜香酒濃。
飯後,羅媽媽跟雲芝坐在屋裡陪老太太和白氏挑選衣服布料,秦虞見沈酥有些醉了,便牽她出去走走。
秦虞將衣襬繡著紅梅的銀白大氅披在沈酥肩上,牽起她的手,在庭院裡散步。
昨日大雪,今日還沒化完,沈酥挑了一塊沒清掃過的假山拐角,蹲在那裡戳雪。
“給你畫個貓爪爪~”
這邊光亮昏暗,但秦虞垂眸卻能看見沈酥清亮含情的桃花眼,裡面盛著明晃晃的愛意。
酥昂臉看她,見四處無人,才扯著她的衣襬,輕聲說,“姐姐,你的酒好醉人。”
“讓你少喝些,你不聽。”秦虞彎腰,微涼的手背貼了貼她滾燙的臉,眸中露出關心的神色,“難受嗎?要不要喝些醒酒湯?”
“不難受,”沈酥扯著秦虞的衣袖,將她往下扯,仰頭吻她的那片唇,聲音含含糊糊,“就是好熱,好想姐姐。”
秦虞蹲下來,單手扶著沈酥的臉,眸光幽暗,藏著闇火,低聲問,“想我什麼?”
沈酥踮腳,身體前傾,幾乎趴在秦虞懷裡,在她耳邊軟軟地開口,“弄我。”
最好三根手指,觸弄裡面的緬鈴。蔥白玉指搗穴滾鈴,光想想就要化了。
秦虞沒喝多少酒,這會兒卻覺得自己好像醉了,連呼吸都是熱的。
沈酥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在她心尖上輕顫跳動,勾著她引著她。
“姐姐的酒好香,跟姐姐一樣香,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誘人的酒呢。”
沈酥有些醉了,抱著秦虞的脖子,吻她鼻尖,吻她唇瓣,不含多少□□,只是貼貼親親。
她說,“我不記得我娘有沒有給我埋酒,但現在想來,就算埋了估計也沒了。”
沈酥哼哼唧唧,“姐姐,我沒有女兒酒,可我也想讓你嘗一嘗我的酒。”
今日老太太鄭而又重給酒開壇的那一刻,讓沈酥感覺到長輩對晚輩的愛。
這種親情,讓她有些羨慕。
秦虞撫著沈酥的背,溫柔哄她,“那我們成親後,我給你埋一罈酒如何,就叫‘夫人酒’,等我們成親十年後,再取出來喝。”
“好啊好啊,”沈酥開心起來,“那我們十年後再埋一罈,等成親二十年後取出來喝。”
她笑著說,“我們一直埋一直喝,等將來老了,就手牽手埋在地下。”
秦虞側頭吻沈酥耳廓,還沒成親呢,她都開始捨不得卿卿老了,啞聲應,“好,都聽夫人的。”
“姥姥今天突然開酒,是不是有別的意思啊?”沈酥輕聲問秦虞。“她說的那般明顯,雲朵又極其聰慧,怕是已經猜到了什麼。”
唯獨白雲玉那個傻子,光知道喝酒去了,半點沒多想。
“姥姥說,如今女子生意興起,女子學院也越發熱鬧,我是男是女,對秦記影響已經不大。”
秦虞道:“所以她也沒刻意隱瞞,能猜到就猜到吧。”
沒刻意說,但也不再瞞著。
秦記諸掌櫃對秦虞的欽佩,來自於她的能力,而非她的性別。
如今秦虞已經長大,是翱翔於天際的鷹,不再是那個羽翼尚未鋒芒,需要韜光養晦的小鳥。
她不再畏懼這世道,也有了面對風雨的能力,所以,也不用再刻意女扮男裝。
沈酥眉眼彎彎,眼裡蕩著水光似的,讓人沉醉,“那姐姐你要謝我。”
是她站出來開了這個頭,才讓如今的風氣有所改變。
秦虞笑,“謝謝夫人,有您,是我的福氣。”
她蹲累了,問沈酥,“卿卿,回去嗎?”
“我不想回去。”
沈酥以為是回家,立馬開始搖頭,她抿秦虞耳廓,聲音如絲如縷往她耳裡鑽。
“我想讓姐姐嚐嚐我的酒。”
秦虞以為是吻她,剛偏頭親過去,就被沈酥躲開了。
她低聲在秦虞耳邊,細細的吐氣,“不是上面這壇啦。”
那隻能是……
秦虞把沈酥打橫抱起來,抿了下唇,一本正經,“我愛喝熱的。”
所以抱她回去,用洗澡水溫一下,再細細的開壇品嚐。
作者有話要說:
魚:啥也不說了,都在“酒”裡了。(大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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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