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捧著碗，來到自家院前，看著那扇大門，他緩緩走了進去。

小華開門時，瞥見流年進來，嘴角猛地一抽搐，頭一扭，心中暗想：“這人又來獻殷勤了，就拿這麼點兒吃的，自已不吃得五飽六撐，卻把剩下的一點兒底兒拿來，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流年的頭低了下去，側身進了屋子，把碗放在炕上。

老五坐在炕上，看了看流年，又瞧了瞧飯碗，說道：“你拿這幹啥？這是給你大娘的，拿回去給你大娘吃吧！爹不缺這一口。大冷天的，別來回跑了，沒啥事就別過來了。”

流年站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五打量著流年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雖不是嶄新的，但那布料不錯，鞋子是新做的，看樣子填的棉花很多，應該十分保暖，手上戴著棉手悶子，頭上戴著狗皮帽子。

流年的小臉通紅，看樣子在這個冬天沒受一點兒凍，保護得非常好。

看著比家裡的幾個孩子都強不少看樣子江江對他真的不錯。

“爹，你吃吧，大娘說讓我給你送來，讓你嚐嚐，看她的手藝好不好。”

“給爹吃，你不早點送來？現在都涼了，還能好吃嗎？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要是有那份心，就早點送來。沒那個心，就別在這裝了！再說了，你又不是他兒子，要是他兒子，一直在那不回來也行。你就拿點東西來獻殷勤，好像不知道你在他家幹活，他給你工錢似的。”

江老五聽到這話，眼睛一瞪，看向小華。

小華心裡一顫，向後退了一步，眼睛也睜大了，看著面前的流年，淚水瞬間流了出來，心中滿是委屈，為什麼好東西都要給他？這些年自已什麼也得不到。

“爹，你又罵我。”小華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滿臉的委屈。

小華轉身直接就跑到了自已的小黑屋去，趴在炕上嗚嗚的哭。

流年的面色陰沉，彷彿被一層烏雲籠罩，他眼神黯淡地盯著面前的碗。

“把飯倒進碗裡，你把碗拿回去吧。”

柳年輕輕點頭，端著那碗黃米飯，緩緩走到外屋的地上。他開啟碗架子，端出一個碗，將黃米飯小心翼翼地倒進去。

流年的眼中閃過一絲淚光，宛如兩顆晶瑩的露珠在眼角顫動。

“你是三哥，你怎麼能氣小華呢？小華畢竟比你小不少啊，你這孩子怎麼還不懂事了呢？等我嫁人以後，你就更應該懂事了。小華和老疙瘩都還小，你應該多包容他們，多照顧他們。他們說什麼話，你也別跟他們計較。一奶同胞的親姐弟妹，哪能這樣相處呢？我也不可能一直在你身邊教導你，過完年我就要嫁人了。到時候，你自已好好想想吧。江大娘家確實好，但那是他們家，不是咱們家。咱們家和他們家可沒有什麼關係。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應該和誰親近，和誰疏遠。這件事，你必須想明白。”

流年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大姐，眼神中帶著一絲委屈和不解。

他覺得自已並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在大家眼裡，他好像做錯了很多事情。

流年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不公平造成的。因為江江對他太好了，所以他們覺得流年搶走了屬於他們的關愛。

本來，如果流年在江孃家過得不好，他們可能還會憐憫流年。

但恰恰相反，流年過得非常好，這讓他們每個人的心裡都很不是滋味。

流年在家的時候能做很多活，現在流年走了，家裡的活沒人幹了，雖然地裡的活還是大家一起幹，但他們還是覺得不舒服。

“大姐我都懂你放心吧我有……。”

流年說到這話就沒有往下說。

流年看著自已的這個大姐不知道應該跟他說點什麼。

“也別怪大姐磨叨你但是你做的可真不咋好。

裡外你都分不清了嗎？誰對你好誰對你不好你不知道嗎？

你以後不還是得回來嗎？難道你能總在外邊嗎？

你現在這樣啥都顧著自已等你回來的時候這個家你咋答應？

大娘對你是好但是大娘也有親生兒子呢。

你這樣讓大娘以後咋活難道你以後給大娘養老啊？

你可別忘了你是咱們爹的兒子，大娘有自已的兒子能用你嗎？

大娘就是看你可憐才對你好的，你要分清楚怎麼回事？”

流年的心中彷彿堵了一塊巨石，眼眶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他微微頷首，一言不發。

因為他深知，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看著大姐那嚴肅的表情，流年明白，自已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法改變現狀。

“咋的，我說你兩句，你還覺得委屈了？不知道是誰把你慣出了這臭毛病！想想以前的你，再看看現在的你，真是判若兩人！你看看你現在穿得好，吃得好，難道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嗎？你別忘了，你是爹的兒子，永遠都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你吃的穿的，哪一樣不是你自已掙來的？”

流年抬起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掉落。

流年知道，自已是個大孩子了，不能輕易流淚，流淚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大姐，我在外面幹活的所有工分都交給了家裡，不信你可以去問爹。我分到的糧食也都在家裡，你現在就可以去問爹。你們不用總是這樣不開心，好像我出去了就把家裡的糧食拿走了很多似的，好像我胳膊肘往外拐了似的。你們也不用每次我回來都換個人說我，好像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流年說完，轉身回到屋裡。

江老五坐在炕上，抽著旱菸，吧嗒吧嗒地吐著煙霧。

他剛才在外屋沒有聽清姐妹倆到底說了些什麼。

江紅沒想到流年真的會進屋跟父親說，她微微一愣，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覺得流年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這孩子怎麼變得如此令人討厭？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看樣子一定是有人給他撐腰了，所以他才變得如此無法無天。

自已並沒有說錯什麼，也不怕他去說，於是她緊跟著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