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入雲忽地又皺起眉,有些生氣,為自己對一個魔族戀戀不捨而氣憤,手上用了點力,有一瞬間想將這裝著蕭孝屍身的葫蘆捏碎了算了。可最終他還是重新將葫蘆塞回了懷裡,這裡也沒有要找的,風入雲準備離開,剛從藤蔓上躍下,不想被絆住了腳,倒掛在空中。
風入雲有那麼一陣子呆滯,掛在那裡沒動,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這麼不小心的時候,都怪自己剛才走神,好在此時四下無人,堂堂天清長老這滑稽的糗樣子沒被瞧見。風入雲一個翻身準備掙脫纏住自己的藤蔓,一掙之下竟沒成功,再次嘗試才意識到,這好像還真不是什麼不小心。
風入雲明顯感覺到了腳腕處的藤蔓在收緊,而且纏繞的圈數越來越多,竟是它們主動攀過來的。風入雲掙動得劇烈了,那藤蔓便猛地一甩,那枚剛收進前襟裡的葫蘆就這麼被抖了出去。風入雲立馬伸手去接卻又被藤蔓一下子往上扯住,小葫蘆從指尖堪堪擦過掉了下去。
下一秒,那些捆住風入雲的藤蔓就被他齊齊切斷,斷面噴出大量猩紅的液體,濺了風入雲一身,不過此時他也計較不了這麼多了,快速墜地,在地面厚厚的枯枝落葉中翻找那枚不及巴掌大的小葫蘆。腳下的落葉層很厚也很鬆軟,一腳踩下去都快陷到膝蓋處了,那麼個不起眼的小物件從那些縫隙落進去後瞬間不見。
樹葉被掀開後又會滑下去重新蓋上,翻動的動靜越大枝葉覆蓋得越亂,愈發難以尋到了。
“蕭孝……”焦急間風入雲下意識喃喃喚出蕭孝的名字,像是希望他能回應一聲給指個方向,但是除了落葉摩擦的窸窣聲便再無其他。
方才明明就是落在這裡了,樹下就這麼大塊地方,為什麼硬是找不到。漸漸地,風入雲停下了動作,呆呆站在那裡,頭上身上都沾上了不少枯葉。
風入雲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或許,這就是緣分盡了吧。此時此刻他才終於真切地意識到,蕭孝不在了。有水滴落在掌心,風入雲抬起頭靜待了片刻,發現並沒有下雨,可臉上為什麼會感覺到溼潤。
風入雲閉上眼,想阻止眼淚流出,但是他失敗了,自己居然做不了自己的主。
耳邊突然捕捉到細微的異響,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團黑影朝自己面門直衝而來。鏘然之聲響起,風入雲出劍攔下的竟是一個大葫蘆,也不知道該不該稱之為葫蘆,畢竟正常的葫蘆是不會從底部張開,並且長滿一圈獠牙的。
那個葫蘆的嘴,姑且說是嘴,咬住了風入雲的劍,迸濺出火星,竟是一口鋼牙,尖利無比,這要是被咬中了,非得被撕下來一大塊肉不可。風入雲驅動靈氣,劍身上劍氣一震,那葫蘆怪就被劈成了兩半,除了噴射出如同血液一般的液體外,還有不少碎骨掉落出來,不是很大,像是些小型動物的。
難怪這附近鮮有鳥雀鳴叫之類的動物聲響,這葫蘆竟然是吃肉的。又是一陣破空之聲,風入雲抬頭,就看見另一個葫蘆從藤上直直落下,離近了之後便突然張開了那張遍佈尖牙的大嘴。
對於風入雲來說,這玩意雖然長得怪異可怖,但是攻擊力不算高,一劍就能劈個稀巴爛。可麻煩的是,它們數量不少,大大小小的葫蘆接二連三地落下,越來越頻繁,而且它們目標明確,不是單純地垂直下落,就是衝著風入雲而去的。哪怕風入雲退離了那棵大樹覆蓋的範圍,它們也能自主改變方向朝這邊飛來。
剛才在樹上檢視時,風入雲就發覺到這株葫蘆藤的茂盛,甚至看不出他到底有多長,又延伸到了哪,單看見的部分,結出的葫蘆就隱隱現現數之不盡。風入雲不想跟它們這麼消耗下去,閃得更遠了,但是那根葫蘆藤居然可以移動,一路追蹤著自己從一棵樹攀上另一棵樹。
風入雲本來心情就很差,現在還要被這種不知道是什麼鬼的東西追,更加不爽了。跑著跑著突然剎住,回身就是一個騰空,迎著那些如雨般砸過來的葫蘆怪就是一套連擊。雖然也不可避免地被幾個很小的葫蘆鑽了空隙,偷襲成功地咬到了幾口,但最終還是將前仆後繼撲上來的葫蘆怪們清理乾淨了。
林間又恢復了安靜,葫蘆藤靜靜地纏繞著大樹,好像它一開始就生根在這,偶爾有微風吹過,掀起那一片片碩大的葉片,其間已經看不見葫蘆了。
風入雲站在樹下,周圍散落著許多葫蘆怪的碎片和大量白骨,他身上也染滿了血色,有那些怪物的汁液也有風入雲自己的血。一場算不上多艱難的戰鬥卻整出了非常慘烈的視覺效果。
風入雲環顧四周,在這走到哪都看起來差不多的樹林子裡,確定了來時的方向,他想要回到剛才的地方,他還想著要帶蕭孝回去。
風入雲的腦子裡在權衡著是不是真的有必要浪費時間去找一個已死之人,屍體帶回去又能如何,是妄想復活他還是打算挫骨揚灰呢。猶豫歸猶豫,腳步倒是自然而然地朝著那邊走去,身體總是誠實的,只是風入雲倔犟地不肯承認。
風入雲走出沒多遠,身後的那一地白骨居然紛紛震顫了起來,互相之間像是有著某種吸引力,開始朝一個方向匯聚起來。風入雲察覺到動靜轉過身來時,就看見由碎骨聚攏成的一大坨圓球正在快速地旋轉著朝自己前進。
這又是什麼鬼東西,風入雲也不遲疑,直接就是一劍飛去,扎透了那個大球,碎骨瞬間散落,但下一秒又重新顫顫巍巍地聚合起來,這一次不再是個球形,而是變成了一副人類骨架的模樣。骷髏腦袋轉向風入雲,兩個眼窩裡雖然沒有眼球,但還是看得出是在注視著風入雲的。
然後那個比風入雲高出兩三倍的骨頭架子就抬腿甩臂,朝著風入雲走來。它每一步都誇張地高高抬起然後重重落下,震起無數落葉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