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立於講堂之上,他的聲音深沉而富有穿透力,絲絲縷縷的文氣彷彿被他的靈素所引導,猶如一縷縷潔白的絲綢,輕盈地舞動,圍繞在他的身邊,形成一片獨特的文化氛圍。
他輕啟雙唇,緩緩道出:“孔子曾言:'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這意味著,當我們學到新的知識或技能時,若能時常複習和實踐,那種內心的滿足和喜悅,豈不是非常美好嗎?又如他所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當遠方的朋友不遠千里來到我們身邊,那份情誼的深厚和相聚的歡樂,又是何等的珍貴。再者,'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當他人不瞭解我們,甚至誤解我們時,我們若能保持內心的平靜,不生氣、不怨恨,這不正是一位有修養、有風度的君子所為嗎?”
淳于越的話音剛落,一個稚嫩的聲音便響起:“老師,何為君子?” 這是扶蘇,他的眼中閃爍著對知識的渴望和對未知的好奇。
淳于越微微一笑,解釋道:“君子,乃是德心仁義之人,他們以仁為本,行為舉止皆遵循禮儀之規範。他們待人接物,溫和有禮,他們處理事務,公正無私。這樣的人,便可稱之為君子。”
扶蘇聽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又問:“老師可是君子?” 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對淳于越的敬仰和欽佩。
淳于越搖了搖頭,謙虛地說:“我雖盡力去行君子之道,但自知仍有諸多不足。因此,我只能算半個君子。”
扶蘇接著又問:“那父王可是君子?”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和不解。
淳于越嘆了口氣,沉聲道:“大王雖為君主,但他的統治卻偏向暴政,與君子之道相去甚遠。真正的君子,應以仁為本,施仁政於民,復周禮之制,使天下百姓安居樂業,這才是君子的責任與擔當。”
\"那,師父,扶蘇是否也有機會成為一位真正的君子呢?\" 扶蘇眼中閃爍著對未知世界的渴望與好奇,他輕聲地、帶著些許忐忑地問道。
淳于越微微頷首,目光中流露出對這位年輕公子的讚賞與期待,他緩緩開口:“公子,當然可以。只要您肯勤奮地研讀經典,深入理解並熟練掌握聖人之道,身體力行地去實踐仁義之道,那麼,您便能夠成為一位真正的君子。”
聽到淳于越的肯定,扶蘇心中湧上一股難以言表的激動。他站起身,恭敬地向淳于越行了一個深深的大禮。
“扶蘇謹記師傅的教誨。”扶蘇的聲音鏗鏘有力,充滿了決心與信心。從此刻起,他將在心中種下一顆成為君子的種子,用勤奮與智慧去澆灌它,讓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春秋依舊,風雪飄搖。
遠在深宮之中的扶蘇也嗅到了戰爭的味道。
他站在窗前,望著外面飄落的雪花,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深深的憂慮。他轉身向身邊的淳于越問道:“師父,為何這世間的人們總要紛爭不休呢?上古時期的三皇五帝時期尚且如此,如今到了秦國,更是紛爭不斷。”
淳于越輕輕地嘆息一聲,他的眼神中透露著深深的憂慮和智慧。他回答道:“那是因為世人仍然被世俗利益所矇蔽,他們不明白聖人之道,不明白和諧共處的重要性。如果天下的人都能夠研讀儒家經典,理解仁義之道,那麼這個世界就會變得更加和諧,戰爭也就不復存在了。”
扶蘇聽後,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他說道:“師父,我願意效仿先賢,為世人潑灑文學的種子,讓他們能夠明白聖人之道,明白和平共處的重要性。”
然而,淳于越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扶蘇的關心和擔憂:“公子,如今天下戰爭在即,你的身份特殊,若是過於高調地遊說,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再者,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應當謹慎行事,保護好自已。”
淳于越的話語如同一盆冷水,將扶蘇心中的熱血澆滅。他明白淳于越的擔憂和關心,也明白自已作為公子的責任和義務。他忠孝,不敢輕易反抗淳于越的思想,但打心底裡,扶蘇還是願意去做這一件事情的。
不過,這位皇室的嫡長子,長久以來都被深宮的高牆所困,他眼中的世界,不過是別人精心為他描繪的畫卷,那畫卷上的色彩,都是他人希望他看到的。然而,隨著歲月的流轉,春秋的更迭,扶蘇也逐漸從稚嫩的孩童成長為一位有著自已思考和見解的青年。
對於儒家的學問,扶蘇始終懷有敬畏之心,但他深知,自已的理解尚淺,遠未觸及那深邃的學問之海。因此,他仍然拜託父皇,希望淳于越能夠繼續擔任他的老師,為他指引前方的道路。
這一日,當淳于越踏入講堂,扶蘇便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平日裡那位儒雅隨和的老師,今日卻顯得心事重重,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難以言說的哀愁。
“師父,您今日似乎有些心緒不寧,是有什麼事情讓您煩心嗎?”扶蘇輕聲問道。
淳于越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悲色,“唉,為師與幾位交好的丹靈師,不幸被陛下下了詔獄,如今正深囚於天牢之中。”
“這……是何原因?”扶蘇驚訝地問道。
淳于越搖了搖頭,“為師也不清楚具體原因,只知道從今往後,我與那些至交好友便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見。”說到這裡,淳于越不禁潸然淚下,那份悲痛之情溢於言表。
這是扶蘇第一次直面生死之事,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他想要說些什麼,但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對於父皇,他應當行忠孝之道;對於師父,他同樣要盡孝道。然而,當這兩者發生衝突時,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據說,與為師好友被關押在一起的,有近千人。大王要處死這數千人,這是何等的暴虐啊!”淳于越憤怒地說道,“扶蘇,你身為皇子,更應該明白仁義之道。此事萬萬不可參與其中,為師會盡力勸誡陛下,再做定奪。”說完,淳于越似乎下定了決心,起身就要離去。
“等等,師父!”扶蘇突然起身叫住了淳于越,“弟子也想去!”
淳于越轉過身來,無奈地勸解道:“不可啊,扶蘇公子。你若忤逆你的父皇,那便是大不孝之舉啊!”
可這時的扶蘇,氣血方剛,熱血湧頭。
“那師父讓我乾坐在這,靜等那數千人的死亡嗎?這難道不是有違師父的教誨嗎?那師父你告訴我,我究竟應該做什麼?到底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扶蘇差點就要怒吼而出,但一直以來的修行素養還是讓他遏制住了本性的衝動,在這一刻,扶蘇彷彿真的貫徹了一名君子所為。
淳于越的眼神深邃而複雜,他凝視著扶蘇,目光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關切與憂慮。他緩緩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積聚力量,然後才輕輕地吐出一口長氣。
“公子……”淳于越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歷經滄桑的厚重感。他似乎在斟酌著每一個字,希望它們能夠準確地傳達出自已的心意。
扶蘇的理智漸漸恢復了回來。他意識到自已的行為可能有些失態,臉上不禁泛起一絲羞愧的。他不敢直視淳于越的眼睛,只能低下頭,匆匆離開了講堂。
淳于越目送著扶蘇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希望扶蘇在嬴政的心中,權衡的籌碼比較大一些吧。
就此離去的扶蘇,心中卻如同被一根刺扎中一般,疼痛而難以自拔。他對自已剛才的行為感到深深的疑惑和不安。為什麼父皇要殺那些丹靈師?為什麼各國之間要不斷地發生戰爭?為什麼百姓會想要造反?為什麼天下不能一直保持和平?這些問題如同一個個謎團,困擾著他的心靈。
不知不覺中,扶蘇竟然走到了嬴政的御書房前。他站在門外,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呼吸。他意識到,自已雖然學習了很多儒家的學問,但是它們並不能完全解答自已心中的疑惑。也許,只有父皇才能給自已答案吧。
“陛下,扶蘇求見。”趙高小跑過來,急忙說道。
嬴政坐在御書房內,聽到趙高的通報,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微微抬起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趙高。趙高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道扶蘇所求何事。
嬴政沉思片刻,然後緩緩地說道:“讓他進來吧。”
趙高聞言,立刻轉身去請扶蘇。不一會兒,扶蘇便跪在了嬴政的面前,行了一個大禮:“兒臣拜見父皇。”
“何事?”
“兒臣心中有些疑問,這些疑問困擾了兒臣許久,淳于越師父學識淵博,但亦無法為兒臣解開這些疑惑。兒臣想來,父皇乃是天下之主,智慧深邃,或許父皇這裡會有兒臣想要的答案。”
嬴政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謙遜和寬容,“扶蘇,你的好學之心,寡人甚感欣慰。然而,寡人的智慧,也不過是經歷歲月磨礪所得,比起那些博學多才的博士們,寡人也是自愧不如。但做兒子的有疑惑問父親,問母親,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扶蘇,你且說來聽聽,寡人自會盡力為你解答。”
扶蘇點點頭,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說道:“兒臣想要知道,為何這天下間,世人都不曾以儒家研學為主,而是選擇了其他的學派?為何世人都想要透過戰爭來取得自已想要的東西,而不是透過和平的方式?還有,父皇為何要施行暴行,殺了那一批為您煉製丹藥的丹靈師?兒臣知道,這些問題或許涉及到了朝政的諸多方面,但兒臣還是想要知道其中的緣由。”
扶蘇的質問,如同重錘擊打在御書房的空氣中,讓原本安靜的空間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嬴政的臉色也微微一變,他看著扶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良久。
“是淳于越叫你來質問寡人的嗎?”嬴政的聲音忽然在寂靜的御書房內響起,打破了原本凝重的氛圍。
扶蘇一愣,隨即連忙搖頭否認:“父皇明鑑,是兒臣自已心中疑惑,無法自行開解,故才前來詢問父皇。”
嬴政的眼神微動,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扶蘇:“你是想為那些丹靈師開脫?”
扶蘇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回答道:“兒臣並不知事情原委,但聽聞父皇因少數人的過錯而欲殺盡他們所有人,扶蘇覺得,這並非明智之舉,亦非仁愛之道。”
扶蘇見嬴政並不回話,便繼續說道。
“父皇讓扶蘇學習聖人之道,而父皇卻未能做到聖人之行,”
見嬴政並未立即回應,扶蘇繼續道:“父皇讓扶蘇學習聖人之道,但兒臣見父皇的所作所為,與聖人之道相去甚遠。子曰:‘父在,觀其志。’可父皇的志願與兒臣被教導的志願大不相同,這令兒臣困惑不解。扶蘇認為,父皇應……”
扶蘇在說出這番話時,鬼使神差地瞥了嬴政一眼。然而,這一眼卻讓他如墜冰窟,因為他在嬴政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和失落。這些情緒彷彿鏡子一般,清晰地映照出扶蘇自已的影子。
扶蘇心中一顫,頓時覺得口中發乾,說不出任何話來。他明白自已可能觸怒了父皇,但心中的正義感卻讓他無法退縮。
嬴政看著扶蘇的囧態,喉結翻湧,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最終只化為一句話:“說夠了嗎?”
扶蘇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與掙扎。他知道自已可能說得太多了,但又不願就此放棄自已的立場。
嬴政見狀,長嘆一聲:“說到底,你還是想讓寡人放了他們?”
扶蘇不敢應答,只能以沉默回應。
“看樣子,儒家出了你這麼一個慈悲心腸的人物,倒是一件好事……趙高!”
突然拔高的音量使得趙高和扶蘇都被嚇了一跳。
“奴婢在……”
“即刻擬旨,將扶蘇送往長城關,沒有朕的旨意,就不要讓他回來了!”嬴政的聲音冰冷而決絕。
趙高不敢有絲毫遲疑,連忙應道:“奴婢遵旨!”
扶蘇聽到這個決定,頓時如遭雷擊,他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抬頭看向嬴政,眼中充滿了不解與困惑。他不明白為何父皇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難道是因為自已對父皇的質疑和不滿嗎?
還是父皇徹底對自已失望了嗎?
扶蘇不知道自已是如何回到自已的寢宮的,他的腳步沉重而迷茫,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前行。他的思緒混亂,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掙扎。他不清楚究竟哪一邊是對的,哪一邊是錯的。一邊是對父皇的孝道,一邊是對淳于越的忠誠,這兩者在他心中形成了巨大的矛盾。
自古忠孝難兩全。
不過扶蘇目前並不瞭解這條道理,接下來的日子裡,扶蘇的思緒依然沉浸在迷茫之中。直到某一天,他被安排上了北去長城的路途。馬車緩緩行駛在咸陽城的街道上,途經刑場時,扶蘇透過車窗的縫隙,看見了那些被斬入坑中的丹靈師。他們的身體被殘忍地肢解,鮮血染紅了土地。旁邊,還有一些其他學派的人在抗議嬴政的暴行,他們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悲痛。
扶蘇的心神猛地一震,他的雙手緊緊握住車窗的邊緣,似乎要下馬車加入那些人的遊說。然而,就在這個瞬間,他似乎想到了自已的身份和地位。
這是扶蘇人生中第一次對自已的衝動說“退縮”。他深知自已的身份,他不能輕易地捲入這場紛爭之中。他默默地收回了目光,閉上了眼睛,任由馬車繼續前行。
而此刻,在咸陽的城牆之上,嬴政正目送著載著扶蘇離去的馬車。他的眼神深邃而複雜,既有對兒子的不捨和擔憂,也有對他的期望和鞭策。
“兒啊,你若強硬一些,為父說不定真將這些人放了。”嬴政在心中默默地說道,“可惜你躊躇不定,不能為真君子啊。此去長城,希望你能在邊關歷練中,懂得更多的道理。”
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了遠方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