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

等何光到家時已經入更。

開啟門，發現院子裡的石凳上坐著一個人。

何光關上門，也坐了下來，“啥事兒呀，神不知鬼不覺的。”

原來是長髯素衣的古丘，“來和你告個別呀。”

“嚯，讓你這麼興師動眾的，非同小可！”

“嗯，說實在的，我的感覺也很不好，怕會出我們想不到的大事。”古丘憂心忡忡，從懷裡拿出一個月牙形的玉佩，“這個你拿著。”

何光接過玉佩，看了看，“信物？”

“對，如果你和千城遇到大問題，可以去雲州軍找劉倉。他能護你們周全。”

“你小子深藏不露呀！”何光笑著說。

“這不就露出來了？再說了，天龍府誰不是深藏不露，你何頭兒不也是嗎？”古丘也笑了，“如果我遇到大事，能逃脫就去找你們。如果沒事，我會帶個口信過去。如果既沒找你們，又沒有口信，那我多半是沒了！”

“你覺著會如此嚴重？”何光驚詫道。

“以防萬一！”古丘被氣笑了，“說真的，吳崢這次太出戏了，怕後面有變！”

“這……”

“我探了探緊那羅那邊的口風，雖然說知道黑衣人的事情，但是沒有人能明確說出來，朱思業和黑衣人的情報來源。”

“我想過這個事。”何光看著古丘，“有沒有來源，無所謂，只要咱們能安然過了這七天，跳出這個套子，其他的無所謂了。哪怕吳崢不想破案都無所謂。”

“嗯，是。理論上，吳崢沒必要對咱們下手，但是，咱們還是要多準備一手。我也會告訴山斧和老林，多留心。”

何光抬頭望向天空，尋找著月亮的位置，“是呀，誰知道這是一盤什麼大棋！咱們作為棋子，只能見招拆招了。”

“見招拆招哪行？”古丘擺擺手，也抬起頭看向天空，“不想輸，或者說，不想死，就得把這棋局參透了！”

“問題是，咱們參得透嗎？即使參得透，那輸贏，是咱們決定得了的嗎？”何光依然抬著頭，喃喃地說，“我是見過他們下棋的。”

古丘的視線離開天空，笑著拍了拍何光，“你不是說過嗎，其實也簡單！再有，咱們怎麼決定不了？你這是宿命論加沒文化。”

何光眼睛一亮，盯著古丘，“怎麼個說法？”

“古往今來，多少大人物籌劃的大棋，因為小人物的關係，最後滿盤皆輸。”古丘又指著天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沒有誰是必勝的，不論是正義的，還是非正義的。”

“這……”

“你就記著一句話，找到棋眼，棋子也能勝出。”

“棋眼？”何光尷尬地笑了，“其實，我不會下棋。”

“你不會得多了。”古丘又看向天空，“可是，會的也越來越多！別看宇宙浩瀚蒼渺，然其自有道可循。”

“是呀，我現在好像也能感覺出一點，那個……那個‘道’了。”

夜深的瑞京城裡，星空下的小院，兩個人，一起仰望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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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何光同千城在天龍府回合，準備出發。

本來安排老林跟蹤劉冰，可是昨晚和今晨老林一直都沒露面，何光心中不免有些擔心，“有老林的訊息嗎？”

“沒有。”千城回答。

“一天一夜，總該冒個頭吧？”山斧也納悶起來，“這可不是這老小子的辦事風格。”

“你們儘管走吧，我和山斧去找老林。”古丘說出一個折中方案。

“那就拜託你們了。”何光點點頭，“走，去馬場選兩匹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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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砍頭的危機，四人輕鬆不少，有說有笑來到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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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龍府，這種有時限的遠端任務，講求時效，要走驛站。所以，為了方便在驛站換馬，需要使用普通的驛馬，不能動用珍貴的戰馬。

幾人來到驛馬的馬廄，在矮子裡面選將軍。古丘和山斧也幫著何光和千城選馬。

何光心中異樣的感覺來了，於是他邊選馬，邊慢慢地環視著四周。

就在扭頭之際，他看到不遠處另一個馬廄裡，有個人盯著他們看。

就在何光的目光盯向他的眼睛時，那人也看到了何光。四目相對，那人只一瞬便低下了頭，繼續餵馬。

一個餵馬的小吏？

雖然只是一瞬，但是何光捕捉到了，一種陰鬱中含著怨恨或者是憤恨感覺的眼神。

何光總覺得似曾相識，甚至是印象深刻。但他想了想，確實不認識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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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備停當之後，何光來到吳崢處上報辭行。吳崢竟然笑意盈盈地一直將何光和千城送到了天龍府的門口。還以自己的名義，給了何光一張50兩的銀票。感動了千城，也幾乎感動到了何光。

別了天龍府，何光同千城騎馬漫步出了瑞京城。

為了避免麻煩，兩人扮作宦遊之人，一個公子，一個隨從。當然，白淨的千城更像是公子。也是為了避人耳目，武器放在馬兜子裡，一把障刀，一把手弩。

兩人從德勝門出城，在轉向馳道的時候，何光望到左邊那所廢棄的村子，范家莊。想起來在這裡誘捕窮奇的場面，想到了現在這個山海營可怕的背景和能量。

突然一道閃電在何光的鬧鐘閃現。

何光想起來在馬廄裡看到的那個人的眼神像誰了，像窮奇，甚至可以說，就是窮奇。

雖然是個餵馬的小吏，但是他身材魁梧，沉穩紮實，氣質與眾不同。

何光停住了馬。

千城不明就裡，“何頭兒，有什麼事兒嗎，還是忘記帶什麼了？”

何光沒有回答。

千城看出來，何光在思考事情，就沒在打擾。

“走！迴天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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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快馬加鞭，繞城而走，從西門進入瑞京城。進城後，離著天龍府也很近了。

回到天龍府，何光吩咐千城，“你去找古丘和山斧，馬場集合！”自己向馬場奔去。

進入馬場後，很快他便找到了目標。

“在下龍部，風字隊，何光。敢問小哥姓甚名誰？”何光下馬，走進馬廄。

那人正在清掃地面，這次頭也不抬。

正當何光要上前時，那人戰戰兢兢地說，“小的，叫阿達，就是馬場的一個，打雜的。”

聲音清澈，不似窮奇那般渾厚。

“阿達小哥，從何時來到咱們天龍府的？”

“一年有餘吧。”傳福顫抖著聲音，沒有停下清掃，沒有抬頭看何光。

“哦，我可以看看你的小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