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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一生的潮溼

對世界上,沒有參加這場戰鬥的其餘人來說,今天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清風拂過條條街道,時光清淺,流年有跡可循。

沒人有知道,在唐山的地底,一場稍有不慎,世界就會毀滅的戰鬥已經結束。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有人在為你負重前行罷了。

武裝部隊員拖著疲憊的身體進入洞內,開始在廢墟中尋找著馬克羅的屍體,雖然大部分人沒有經歷這場戰鬥,但每分每秒的緊張煎熬,讓他們大腦昏沉。

方辰碩扶牆緩慢站起,胸腔和腹部的傷還在隱隱作痛,這些不會磨滅的疤痕讓他永世難忘,這場戰鬥為他將來某一天的蛻變起到了極大作用。

治療班的人幾乎竭盡而上,為遴選和古代療傷,他們的傷勢不是一時半會可以痊癒的。

“疼疼疼,美女!”古代齜牙咧嘴的吸著涼氣,讓治療班的女孩在包紮過程中尷尬到臉紅,不知所措。

“你放屁,狍鴞的能量波都炸不死你,現在你說疼?!”遴選用力拍著古代後背。

古代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頓了頓說道,“‘龍骸’真是好用,只要不被破壞,身體就可以無限再生,其實這場戰鬥,你並沒有受到多重的傷吧。”

“嗯,所有的火力吸引點都在你身上,所以狍鴞並沒有太把我當回事。”遴選苦苦自嘲。

而就在一旁的角落裡,有一個銀髮的女人,無聲的痛哭,她靠牆跪倒,淚腺像開啟了閥門,根本不聽使喚的朝外湧落,那雙顫抖的手使勁的抓握心臟處……

這裡幾乎疼的讓人昏厥,像是有塊兒重要的東西消失了……

“喬,對不起!”桐炅極力忍著難受,在一旁抱著喬,他明白,馬克羅在她的心中已經是如同父親一樣的存在,這種疼痛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清楚此時的喬已經崩潰了。

喬的指甲在牆壁上發力,一道道血痕印出,她故作堅強的不發出任何聲音,因為她明白,馬克羅的死是驕傲的,是光榮的,是不應該被嚎啕大哭來回應的。

“馬克羅,你混蛋……”喬用盡了最後力氣從嘴中說出這樣一句話,她沒想過只是這麼短的時間沒有見,就再也見不到了,她唯一的親人……想到這裡,喬一頭摔在了地上,昏厥過去,桐炅緊張的把她死死抱在懷中。

方辰碩目睹著所有人的悲傷,緩慢站起。

“古代大哥。”他來到遴選兩人身邊。

“嗯?”他聞聲抬頭。

“我……”方辰碩欲言又止,整個身體微顫,雙拳緊握。

“呵。”古代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低下頭沒有接話,只是以淡淡的笑來回應。

“事情結束後,我想回去和你繼續訓練,我想要更強!”話音剛落,兩行熱淚順著面頰流落,他一直對馬克羅的死耿耿於懷,這個錯歸根到了自己身上。

是自己不夠強大,才導致了這個噩夢,如果可以像古代一樣超規格,那麼馬克羅一定不會死在眼前。

“少年,你的路還長著呢!別擔心。”遴選看氣氛如此沉重,打了個哈哈,其實這一次也讓遴選看清了現狀,自從幹掉犀渠後迴歸‘城池’,他一直以為兩人的水平不分高低,但這一戰後才明白,他和古代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方大哥!”一聲緊張擔心的聲音傳出,這個聲音方辰碩再熟悉不過,也是他目前最不想面對的聲音。

“方大哥!”

聽到呼喚,方辰碩並沒有回頭,只是整個身體的神經都在緊繃,古代和遴選不知道什麼情況。

“她是馬克羅的女兒。”一旁的徐海解釋道。

這句話讓兩人心頭五味雜陳,無奈的看著方辰碩。

居依氣喘吁吁的奔跑過來,在她看到方辰碩那一刻,懸著的一顆心就放下來了,果然只要有他在,什麼事情都會解決的。

“方大哥!”居依一把撲在了他的懷裡,方辰碩也沒有心情去顧忌傷口的疼痛,僵硬的手搭在居依的背部,不知道第一句話應該怎麼說出口。

“方大哥!剛剛洞口一直有人把守,後來聽他們說戰鬥結束了,非戰鬥人員才可以進來。”

“你怎麼樣?哪裡受傷了嗎?”居依小心翼翼的檢查著方辰碩的身體,語氣裡盡顯關心。

這個一頭黃髮的動人美女,整天像一個妹妹般的待在方辰碩身邊,早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她的母親在八年前已經死在了戰場上,這要方辰碩怎麼開口告訴她,今天,你的父親也……

“果然不虧是方大哥,真強!”居依笑著朝洞內看去,“我爸呢?他在處理戰後現場嗎?”

這句提問讓身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居依環顧四周,笑容漸漸僵在了臉上。

“怎麼了你們?是……是他受傷了嗎?”她的語氣開始有些急促。

見到所有人沒有說話,她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方辰碩,可發現他也只是神情呆滯的低著頭。

有股不和諧的氣氛讓居依心跳加速。

“爸!”

她朝洞內跑去,卻一把被方辰碩拉拽住了胳膊。

“居依!”

“方大哥!你放開我,我爸怎麼了?傷的很重嗎?應該有治療班在吧!”

嘈雜的吵鬧,居依極力的想要甩去方辰碩的胳膊,可淚水不聽使喚的模糊了視線。

“他死了!”方辰碩帶著低啜吼了出來。“馬克羅教練,為了保護世界,提前來到戰場,光榮殉職!”

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方辰碩,沒想到在這種天大的壓力下,他會以這種方式喊了出來,似乎在咆哮自己的無能,在場的除了居依,最難受的應該就是方辰碩了。

死這個字眼像是一道霹靂擊中頭部,居依身體搖晃向後退了一步,差點摔倒。

“你在說什麼啊,方大哥?”居依的聲音無力且虛弱,雖然質疑的問了出來,可剛剛方辰碩講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十分清楚。

“都怨我,居依,都是我的錯。”他一把摟過已經呆滯的居依,痛苦的宣洩自己的無能。

方辰碩的兩滴熱淚滴落在居依肩膀,身體無聲抖晃的厲害。

“方大哥……”居依推開方辰碩,無神的眼睛呆呆的看著他,僵硬的手如機械般抬起,擦去了方辰碩臉上的淚。

“方大哥,你怎麼哭了……”

“居依,我……”這番舉動讓方辰碩愣在了原地,因為他看到,居依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氣,像是冰冷的屍體。

“不哭……不哭……”她的手滑落,轉過身朝一邊搖曳走去,嘴中無限重複迴圈念著兩個字,如同被抽走靈魂的行屍走肉,在靠近牆的位置,癱瘓的坐在地上。

那種感覺又來了,像八年前一樣,母親沒有告訴自己就選擇了離開人世,今天父親也是如此。

頭好痛……居依沉沉的耷拉著腦袋,手按壓著雙眼。

為什麼如此不公平,如此不負責任的離開,留下自己一個人感受著極力的心如刀割,現實總要被迫接受,這種還沒準備好再也不見的場合總是措不及防,幻想過無數次和父親的未來,慢慢變老直到退休過著清淺的日子。

可離別就在這一瞬間,馬克羅的去世,對居依來說,不是一時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溼,她並不是沒有勇氣面對,而是對於這種潦草,輕描淡寫的離別不知道以什麼方式面對。

呼吸好痛……痛苦到了極致卻怎麼也哭不出來,面色慘白的她只覺得好冷,周圍的空氣都在凝結,身體不聽使喚般的瑟瑟發抖。

在母親死後,馬克羅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的,這句話她撐了一年又一年,傷痛慢慢淡化,父親說,母親死後就變成了星星,來為你照亮前方的路,可現在告訴自己那句話的人也不在了,她對生活最後的一點期待好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殆盡。

“居依,馬克羅教練是偉大的。”方辰碩無聲的走了過來,跪在她的面前。

“他只是活在了你的心中,只有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古代在一旁語氣沉重,可話音剛落就被遴選用胳膊捅了一下,他阻止了古代這種不合時宜的安慰,遴選明白,生離死別莫過於世間最大的痛苦,可是古代早已經對這種場合麻木了,每次經歷都像重新走過小時候最害怕的那條細長且狹窄的黑衚衕,可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也許現在居依需要的,並不是安慰,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釋放,她抽動著鼻子,視線一直都很是模糊,看不清周圍的事物,也聽不見什麼聲音,只知道沒有血色的指尖不自覺發力,緊抓著環繞的雙臂,心碎的時候,像是木材裂開一樣,順著紋路自上而下完全開裂。

看著居依的樣子,方辰碩每一個細胞都在自責,從小到大,似乎自己珍重的事物從來都沒有好好保護,父母的離開,弟弟的失望,身邊的朋友……

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念頭浮在腦海,為什麼想要保護的東西到了最後都會離自己而去,明明已經竭盡了全力,如果還能變強,再強一些,強到每次遇見危險和問題總比對方高出那麼一點,是不是事情就會比現在順利?是不是就不用窩囊到只能坐在這裡哀悼。

“居依,我不會死。”方辰碩手搭在她柔弱的肩膀上。

“我答應你,我不會離開你。”

“我就是你的親人,會一直陪著你。”

聽完這些話的居依抬起了頭,令人心疼的呆滯目光看著方辰碩,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回應。

“你要快點振作起來,我們一起去消滅那些令人不快的人或事,都去他媽的。”方辰碩手掌發力,有一股溫暖無形的力量環繞在兩人身邊。

“說的沒錯,應該去消滅那令人不快的人或事。”成熟穩重的聲音傳來,這句話得到了某人的認可。

方辰碩轉身看去,可淚水卻停留在了那一刻,他莫名其妙的表情讓對方隱隱作笑。

古代的嘴巴微張,他看著從洞內走出來的人,內心出現了極度不妙的感覺。

“是什麼……”

“你是……”

“什麼東西!”

方辰碩突然大吼,他內心的噁心感被眼前的似人非人的生物點燃到了極致,有些癲狂的暴怒起身。

“他不是我們隊伍裡的成員!”人群中有人喊了出來。

視線中的“人”,有著慘白無絲毫血色的面板,身高在一米九左右,修長的身軀上肌肉線條格外明顯,五根纖指卻有著鋒利的指甲,頭髮像是片片羽毛垂落至肩部。

他就那樣歪著頭,黑色的瞳框中有著金黃色的獸眸,注視著方辰碩的一舉一動,滿身都充滿著邪魅,可這妖氣十足的外貌下,卻給人一種極度厭惡的感覺。

此時遴選站了起來,他驚恐到喉間發不出一絲聲音,因為他透過‘龍凝’看到了此人的真實身份,驚顫的舉起一隻手。

可此人一腳跺在了地上,一股能量滲入土地,從遴選腳下的地底刺出了無數石錐打散了遴選的身體,成了點點燃燒的火焰四散開來。

古代沒有驚訝,在男人攻擊的這一刻,在他眼中就已經成為了敵人,一刻也未容緩,起身拖著那傷勢極重的身體衝向了男人,可這一舉動顯然是過於輕敵。

男人一手呈抓握狀朝向古代,一股強烈的氣以所有人都無法反映的速度打在了他的身上,古代瞬間朝後方摔去,擊穿了石壁,滾滾落石砸下把他埋在了廢墟中。

這一刻古代的氣愈發微弱,在這幾秒鐘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導致所有在場的隊員都不瞭解眼前這個男人來自哪裡,為什麼會有此舉動,甚至不費吹灰之力的擊倒遴選和古代這兩個頂級戰力。

赤紅色元氣爆發,方辰碩用僅恢復的一點體力開啟了‘返祖’,準備發力衝刺的腳卻停了下來。

因為眼前的男人抬手對自己做出了禁止的動作。

男人仰首深深的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強大的氣場讓方辰碩喉結哽咽,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站著。

下一刻,男人禮貌的俯首示意,對著方辰碩冷冷的說道。

“打擾我們的人終於沒有了,現在,請讓我向你隆重的做出介紹。”

“我的名字叫,嗔煞,狍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