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靈親自操辦了大婚所需要的一切東西。

他挨個觸控了送過來的各種名貴布料，從其中選擇了最舒適的那種做婚服。

聘禮中的鹿皮跟大雁，也是張啟靈在山裡轉了三天親自帶回來的。

-

林一每晚都會穿著做好的婚服在張啟靈面前轉圈圈，鬧到眼角的紋身都炸了出來才罷休。

他很期待即將到來的婚禮。

被收斂的笑容重新出現在林一臉上，就連話也多了起來。

-

張啟靈拉著大紅花的一端，牽著另一端的林一緩步走進祠堂。

族裡很久沒有這樣盛大的喜事了，向來嚴肅的長老們眉梢也掛著喜意。

畢竟除了身份跟性別，這位族長夫人堪稱完美。

拜天地——

三跪九叩的拜禮完成後，他們在天地與先祖的見證下成為不可分割的一對。

拜高堂——

林一跟張啟靈對著放在椅子上的牌位拜了下去。

匕首刺入血肉的聲音打斷了儀式，一位長老被身邊帶著的侍從暗算。

一柄匕首趁他大意時徑直捅穿了心臟！

-

祠堂裡瞬間亂了起來。

林一跟張啟靈也加入了混戰，鮮血、血肉在祠堂裡四處飛濺。

叛亂的人很快就被清理乾淨了，刺客肩膀上的紋身揭示了他們的身份。

汪家人。

倖存的長老們臉色難看，他們以為收縮族人的活動淡出世人的視線，用超長待機的壽命熬死覬覦張家的小人就能避免流血衝突。

沒想到這卻刺激了敵人，讓他們狗急跳牆的動手了！

族長的婚禮會讓所有人放鬆警惕，確實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前提是，這不是我的婚禮！

林一被徹底激怒了，強烈的情緒波動導致血熱。

他全身的面板被幾乎沸騰的血液燒的通紅，紋身也瞬間被燒了出來。

-

倒下的人曾經是族人、兄弟、夥伴、親人，現在它們只有一種身份。

敵人的屍體！

-

動亂結束，長老們立刻召集親信開始排查還剩下的族人。

粗略估計，這次損失了三分之一的族人。

長白山裡的猛虎舔舐著傷口躲進了密林。

-

“阿林……”

張啟靈拖著被血浸染得沉重的喜服走近林一，從他手裡取下已經卷刃的匕首隨手扔開。

金屬撞擊地面的叮噹聲在耳邊響起。

我抬頭看著眉目染血的人，喃喃自語。

“這一定是詛咒……”

名為‘家族’的詛咒。

眼前又開始模糊起來，張啟靈融化成了一團模糊的色塊。

“阿林，別哭……”

礙於指尖的血痂，張啟靈屈起指節擦掉林一眼眶滾落的淚珠。

-

世道亂了起來。

迦爾吉身騎白馬、手持火劍，在戰火中吹響了開啟新世界的法螺。

使大地滿目瘡痍的戰爭過後，在藏區避世的張啟靈帶著林一走出了雪山。

長白山的老宅已經敗落，族人大多分散在外。

這場戰爭又帶走了不少族人。

-

迦爾吉終結了崩壞的舊世界，人民構築了圓滿的新世界。

身為舊世界的遺民，張啟靈跟林一摸索著新世界的生存法則，尋找四處散落的族人。

家族如此迅速的敗落，他們已經無力守護家族終極的秘密——

青銅門。

-

張大佛爺。

張啟靈偶然聽到了這個名字。

經過了解後，張啟靈放棄了繼續尋找族人，選擇跟張大佛爺合作。

-

他交付了信任，卻收穫了背叛。

-

死亡？

我並不害怕，但我怕留下阿林一個人，他只有我了……

嗆出一口血的張啟靈閉上不甘的雙眼，呼吸逐漸微弱了下去。

-

在鬥裡閉上雙眼前——

張啟靈心想……

幸好我沒有交付全部的信任，沒有暴露阿林的存在。

阿林…你要活下去啊……

-

張大佛爺帶著人狼狽的從鬥裡退了出來，他們之中沒有張啟靈！

在密林中注視著一切的林一沒有猶豫，徑直衝進了墓道里。

鬥裡的大部分生物機關都能用麒麟血破解，物理機關更是被林一輕鬆破解。

他一路沿著痕跡向前尋找。

張啟靈……等我啊！

-

我在看到那道躺在血泊裡的身影時，腦子猛得震了下。

心臟像是被什麼攥住了似的，連帶著肺部一起扭曲到呼吸困難。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突破機關跌坐在張啟靈身邊。

現場遺留的痕跡很混亂，我沒空當偵探判斷頂厲害的張啟靈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明明那些廢物都活著出來了！

顫抖的手指按上頸側的脈搏，脈搏雖然微弱，卻依舊在跳動。

我願意做任何事留住這抹跳動的希望！

-

撕開衣服裹住張啟靈手腕的傷口，他明顯是放血驅蟲了。

可能是屍鱉、或者那些頭髮似的東西？

那些都不重要了，我敏銳的觀察力瞬間就推理出了事發經過。

因為大量放血而虛弱的張啟靈，被人推出去擋了機關。

貫穿胸口的箭矢就是證據！

我先截斷了箭矢尾羽那部分，隨後快準狠的從背後拔出了那根箭矢。

鮮血染紅了我的手，張啟靈的臉因為失血白得幾乎透明！

-

“只有一個辦法能救你，父親，你在天上再保佑我一次吧……”

熟練的按壓傷口周圍的穴道止血，我揹著張啟靈向外走去。

-

感謝新世界的汽車，能讓跑死千里馬的距離縮短到三個小時。

以及……我討厭熱武器！

我壓著腹部飆血的傷口，單手歪歪扭扭的開著車往巴乃去。

-

巴乃發現的玉脈能生產複製人。

因為過渡放血受損的血脈、以及傷口，能透過跟複製人進行兌換修復。

去張家古樓，找到張啟靈的複製人。

這是救他唯一的辦法！

-

“搜山……”

對方劫持副官帶走了張啟靈，這是張大佛爺所不能容忍的。

聲勢浩大的‘考古’沒有結果，張啟靈就是給上邊的交代，他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裡！

“是，佛爺。”

維佛爺馬首是瞻的副官雖然覺得這麼做不太好，但依舊領命搜山。

-

“咳…咳咳……tui！”

林一咳出血塊後拖著手裡的複製人將它放上置換機關，隨後目不轉睛的盯著開始運作的機關。

-

封了這麼多年的暴躁複製人解脫束縛依然這麼暴躁，我捂著腹部新添的傷口蜷縮著躺在張啟靈身邊。

我真的是困了——

強撐著吻了下張啟靈嘴角，我失去力氣靠在他肩頭送出最後的祝福。

“要平安啊……”

-

我沒說‘活下去’，因為那根本就是個詛咒。

我的寶貝不需要詛咒！

-

睜開雙眼的張啟靈打量了圈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在張家古樓裡。

肩膀上的重量讓他頓了下，他側頭髮現有人正靠在自己肩上。

從手指來看，是張家人。

眼神空茫的張啟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躺在身邊的人又是誰？

他小心的扶住族人的身體從平臺上下來，將周圍探索一遍後明白過來。

從回憶起的記憶來看，這裡是張家古樓。

自己受了重傷，所以才會被族人帶到這裡。

對了！

-

張啟靈小心的將漂亮族人放平，檢查過後才發現對方受了很重的傷。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自己心裡突然很慌。

-

張啟靈摸遍了每一個鐵人俑的臉。

為什麼？為什麼會沒有！？

-

懷裡人微弱的呼吸悄無聲息的停了。

張啟靈眼前逐漸模糊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哭。

我究竟為什麼會哭呢？

-

張啟靈沒有遵循傳統砍下懷裡人的手，他將人裝進了屬於張啟靈的棺材裡。

他沒有思考這一代張啟靈要入葬的時候該怎麼辦，他就是覺得該這麼做。

為了防止後人認錯，我該做點什麼標記。

比如刻一塊‘他不是張啟靈’的木牌之類的，他想。

於是張啟靈翻遍這一層，最終折了段桌子腿，用漂亮族人身上搜到的匕首給它雕花。

-

看清雕成玉圭形狀的桌腿中間刻的字時，張啟靈猛地想起自己忘記的東西。

[張啟靈之妻]

腦海中的血色婚禮仿若近在眼前，淚水在下一刻爭先恐後的突破眼眶。

我終於記起了你，卻已經晚了……

-

被標記為叛徒的人，當然不值得家族耗費資源製造複製人了。

就算這個‘叛徒’滾上了族長的床，也從未改變他在長老們心裡的形象。

-

“阿林……”

張家古樓裡迴盪著張啟靈嗚咽般的悲鳴。

他的靈魂飄在一邊，哭泣著看著自己的軀體將阿林入殮。

棺蓋合攏的瞬間，張啟靈才意識到他徹底失去了自己的新娘。

-

噗通——

心神恍惚的張啟靈跌進了張家古樓的暗河裡。

-

“佛爺！找到張啟靈了，他只有一個人，而且身上的傷都好了。”

副官跑到張大佛爺身邊，表情嚴肅的彙報。

“副官，你聽說過張家複製人的傳說嗎？張家古樓在家族變故後搬遷了，我現在肯定它就在這裡，找到它。”

張大佛爺盯著鬱鬱蔥蔥的山頭，眼裡閃著莫名的光。

“那張啟靈…？”

“我有地方安排他，你留在這裡找張家古樓，等我回來。”

“是，佛爺。”

副官站在新搭建的營地邊，目送佛爺帶著躺在擔架上的張啟靈下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