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護理部發了新的輪科表。
在新生兒科的那一欄裡,我的名字孤零零的出現在一片空白表格之中。
一個人?我心裡有些惆悵。
我對劉喜梅說我一個人要去新生兒科了,只有我一個實習生。
我多麼捨不得和劉喜梅在一起的日子啊!
一個人,該怎麼辦呢?
兩天後,我到了新生兒科。
新生兒科的窗戶朦朦朧朧,看不到外面的白天。
早就聽說過,新生兒科非常忙,不僅忙,而且只有一個實習生。
忙的時候幹不完的活,沒活的時候就看著一群小嬰兒。
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包圍著我,就像與世隔絕的新生兒科。
我害怕嬰兒哭,我敢去摸他們,他們看起來多麼小多麼脆弱啊!
我遇到了我的帶教老師,劉老師。
她告訴我,孩子哭一般有幾個原因,一是需要換尿布了,二是餓了,三是輸液的針頭不行了得重新紮。
我每天測血糖,測黃疸,餵奶,換尿布。看起來很簡單,但是十多個小孩子同時需要的時候,真恨不得有三頭六臂。
新生兒的老師們像超人一樣,一個人管著多個小孩子,馬不停蹄的處理著醫囑,寫著記錄。
躺在暖箱裡的小孩子每天都要測血糖。我的帶教老師好告訴我,測血糖要測腳後跟,不能測腳趾。
我點點頭,新生兒科10多個病人都要測血糖。有些每一兩個小時就要測血糖。
有些小孩子的腳後跟已經密密麻麻,全是針眼,看起來已經沒有可以扎的地方了。
我於心不忍,有一天我看到他們的大拇指那麼光滑圓潤,沒有一個針眼。
佈滿睜眼的腳後跟,我測血糖的時候怎麼也擠不出血來,小孩子被痛得哭了起來,我又一次於心不忍。
我想,要不就輕輕的在大拇指上扎一下吧,不在大拇指的正中,在大拇指的側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這次,我輕輕鬆鬆的測到了血糖。
在當天下午,一個醫生看到我這樣做,立馬向我吼道:“誰讓你這麼測血糖的?”又轉過身對旁邊的護士說:“以後不要讓他測血糖了。”
整個科室都聽到他的聲音,科室裡所有的老師向我投來了震驚的目光。
我麻木的走開了,沒有說一句話。
劉老師不明所以的走了過來,我把事情複述了一遍。
劉老師說:“我不是給你說過紮腳後跟嗎?不能紮腳拇指,可能會損傷小孩子的神經的。”
我內心苦楚,憋了很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我實在擠不出血了,小朋友的腳後跟完全擠不出血,不然我不會這麼做的。”
“怎麼可能擠不出血來了,多擠兩下嘛。”劉老師的語氣中帶著質疑。
我有些反叛,指著一個幾個月的小朋友說:“不信,你去測一下。”
劉老師為了證明給我看,走到暖箱旁。拿血糖針從他的腳跟紮了下去,小孩一瞬間爆出巨大的啼哭聲……
劉老師不理小孩的哭聲,用力的從小孩的腳後跟擠血,用力的擠……
並沒擠出來血,她又更用力的從遠離腳後跟的地方,向著針眼擠血。
小孩子大聲哭著,腳已經變了一個顏色,血還是擠出來了。
劉老師證明了一般,說著:“看吧,擠得出來的,以後就紮腳後跟,別紮腳拇指了。”
看著她費勁的樣子,我感到了無比的排斥。
我不想做這件事,每個小孩都這麼擠,那得花多少時間。做慢了又要說,怎麼其他事情不做。
我知道那是沒辦法的事情,那是為了孩子好的,能夠監測到孩子的生命狀況的,可我還是下不了手。
我不想看到小孩哭那麼大聲,也不想在他們佈滿針眼的腳底,再添許多新的針眼。
只過了一天,我依然被安排去測血糖,看到吼我的醫生,我習慣性的躲避,他在的時候我溜的老遠。他離開,我才又回到暖箱旁。
實習生這個稱呼,可以讓人擁有一些包容性,但我似乎把自己當做一個正式的護士,我害怕出一點錯誤,害怕被數落。
我想,我是不是不適合做護士。可是,我連護士都做不好,我還能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