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大坐在床沿,憂心忡忡地看著榻上躺著的生氣微弱的丈夫。她自從嫁給這個表哥,從未見過他如此無力,他是她的天和地,現在天地一下子塌了,她必須勉力為他撐起一條求生的縫隙。
司馬芊茜靠在一邊牆角,神情落寞的看著父母的方向,昨天還是無憂無慮的百靈鳥,今天便落入了深潭。她見堂兄司馬稷實和大長老進來,彷彿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徑直迎了上去。
“小實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司馬稷實摸了摸她的頭,垂下眼睛,輕聲說:“別擔心,有我在。”
這世上最動聽的話,莫過於“有我在”三個字。 司馬芊茜含淚看著他,心卻漸漸安定下來。
大長老已經顫著腳步走到了族長榻前。他是本族大學士,也是苗醫。望聞問切一樣不差地執行之後,大長老黯然道:“族長看起來只是睡著了,身體沒有異常,只是意識很淺。我覺得他好像被什麼東西困住了,突破不了,神智雖然清醒,卻醒不過來。”
司馬芊茜急問:“父親他會永遠這樣嗎?”
大長老不置可否:“我不知道。那種困住他的力量,我從沒有遇見過。”
司馬稷實此時在腦袋裡重新過了一遍族長從石化到被藍血戒指逆石化的過程,按梁如晦這個科學家的說法,這都是高階異星能量的影響,不是干擾就是吸或者吐。能量藉助於藍血戒指這個載體注入了族長石化的身體。只不過哪裡不對,沒走完全過程,卡在了一箇中間態。
“回頭還得跟梁兄商量商量。”司馬稷實暗暗想。
大長老看著司馬稷實,眼神灼灼,而後道:“芊茜,去把長老們都請來吧,我們去議事廳商議下族長繼任的事。”
司馬稷實平時在偵稽科混賬慣了,可對待族人哪能用這種流氓管理方式,這族長要怎麼當,他心裡完全沒譜。只是突然被趕鴨子上架,他又一諾千金,不得不一肩承擔。
司馬芊茜還沒跨出堂屋門,長老們已經聽著訊息紛至沓來了。大長老領著眾人先去正房看望躺倒的族長,而後把自已看到的和司馬稷實說的一併給大家交代了一下。
人間仙境的苗藍族,畢竟還在人間,再清爽的人文環境,也逃不開狗屁倒灶的人性。
只聽一位長老問道:“小實,族長怎麼會昏過去的,他身體又沒啥毛病?”
這件事情的過程,司馬稷實本想淡化著說過去,卻不料這長老不依不饒,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心裡狹隘齷齪的人,往往還喜歡以已度人!
司馬稷實心中暗罵,但他忍住了。
他略一躊躇,另一位長老一步竄上來,很不客氣的說道:“司馬稷實,怎麼你一回來就出事?你都帶了些什麼人回來?”
這回,司馬稷實怒了,他是個護犢子的,別人罵他尚可忍,汙衊他的人,萬萬忍不得!
他腦門一熱,徑直衝上去,嘴裡罵著,準備一把掀起老東西的領子把他拎起來。
大長老見事態有些失控,忙道:“大家稍安勿躁,族長意識清醒著呢,沒準什麼都聽得到。你們才這點工夫就鬧成這樣,想造反嗎?”
聞言,空氣頓時凝滯,那兩個作怪的長老自已心裡有鬼,一聽族長還能聽見,立即蔫了,豈敢再聒噪。
大長老揮了揮手,示意大家找地方坐下,議事廳也不用去了,就直接當著族長的面把話說清楚:“族長這變故,你們質問小實,沒有道理啊!族長昨晚把小實帶到密室,就已屬意他接任族長的位子。你們都是懂規矩的,這樣的託付,有什麼可異議的?”
周遭沉默一片。
“有人問族長為什麼身體康健卻昏迷不醒?我不知道。小實或許知道,但不能說。如果他說了,你們有能力跟他一起去為了族人出生入死嗎?你們以為擔當一個族長只是擁有權力,享受全族敬仰?”
大長老用灼熱的眼光掃了在場所有的人,特別鄙夷地看了剛才提問的兩位長老,又道:“我們苗藍族建族1500多年,能得到血統純淨的傳承,能擁有淳樸的民風,靠的是森嚴的族規。本族若有哪代出現內訌,那不管三七二十一,鬧事的全部囚禁到後山去。你們難道忘記了嗎?”
大長老搖搖頭,嘆道:“你們啊,在族長的庇廕下生活得太久,竟生出了這麼些妄念。”
司馬稷實心裡翹起大拇指,大長老寶刀未老,三言兩語把長老們熨燙地服服帖帖。
大長老環視眾人,忽然厲聲說:“各位長老,族長的囑託,你們現在認不認?”
四下又陷入一片沉默,雖然每個人心裡都萬馬奔騰。
此時,梁如晦、我以及偵稽科的一干人等已聞聲下了樓,站在角落裡靜觀其變。
大長老又一聲:“怎麼了,都慫了!不服,那你們有何高見?”
剛才被差點掀領子的長老,倒是個硬茬,他搓了搓手,直言道:“司馬稷實,你要是能拿出族長戒指,那我就服。”
“族長戒指,難不成是聖器藍血戒指?父親大託付時沒有說呀,聖器不能輕易示人,可別急躁了!”司馬稷實暗暗提醒自已。
司馬稷實清了清喉嚨,正欲開口,只聽母親大的聲音傳來:“長老,哪裡來的族長戒指?” 母親大知道丈夫早把司馬稷實這孩子當成繼承人,如今長老們連番質問他,她怎能熟視無睹?
那位長老梗著脖子,紅了眼:“誰說沒有?這是族裡都知道的事情啊!”
大長老也瞪大了眼睛:“嫂子,您為何有此一說?”
大長老原本以為司馬稷實提到的能起死回生的戒指就是族長戒指,心裡沒甚懷疑,嫂子這話卻劈頭蓋臉地糊了他一盆漿糊。
母親大走到司馬稷實身旁,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而後對眾人說:“族長戒指,早在百年前就已經沒有了。”一石激起千層浪,肅靜瞬間被打破,母親大頓了頓,接著說:“我父親把族長位子傳給我家男人的時候,並沒有把族長戒指給他,只告訴他戒指乃聖物,百年前已經迴歸神族。”
司馬稷實和梁如晦瞬間對視一眼,心有靈犀。
母親大接著說:“大家可以留意最近百年繼任的幾位族長畫像,手上都沒有戴族長戒指。但是族長戒指回歸神族這事情卻不能宣之於口,所以族人一直不知道。現在非常時期,為了族裡的穩定,我就把這個秘密替我家男人說出來了。”
司馬稷實心裡琢磨著:“族長戒指既然已經被神秘人拿走,那現在在我手裡的藍血戒指必然不是族長戒指。”
長老們仍不服氣,嚷嚷道:“口說無憑,反正你們家早把司馬稷實當女婿了,都是一家人,我們能信你的話?”
母親大聞聽此言,怒不可遏!厲聲道:“族裡的事情,怎會是一家言?族長當初為族裡做的這些事情,大家有目共睹,我們一家難道是處心積慮謀私利的人麼?”
大長老同時將自已的柺棍扔了出去,重重砸在那位長老身上。
司馬稷實此時心一橫,看來這鬧劇只能由他來收場了。先祖留下的族長戒指既然另有它物,且其重要性興許遠在藍血戒指之上,不然神秘人何必拿去,那麼將藍血戒指拿出來也無妨,反正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這活靶子早就鐵板釘釘,怕什麼!
想明白後,司馬稷實終於開腔了:“我說諸位,都是族裡有頭有臉的長輩,何必在這裡你一言我一語地糟踐人呢?失了身份不說,將來族長醒了,還得跟諸位計較下這筆賬。”
他眼神犀利環顧眾人,見眾人被他這麼一說都不言語了,接著又道:“族長交代給我的,能說不能說,我心裡分明。可是諸位今天咄咄相逼,母親大為了族裡的穩定,說出了族長戒指的秘密,那我也不得不再給大家看樣東西。”
司馬稷實說著,拿出了藍血戒指。
族裡上下都被震住了!
只見那戒指泛著矢車菊般明豔的藍色,忽而這藍色流動了起來,進而迸射出耀眼的藍色光芒,竟將整個院子籠罩在藍光裡。
每個沐浴在藍光裡的苗藍族人,眼睛裡的藍光都隨著戒指的藍光流轉起來,這冥冥中的聯絡,無需言語,大家忽然就都明白了。這是族之根本所在,沒有任何異議!
梁如晦暗暗驚道:“異星能量共振!”
偵稽科的一眾小的們,嘴巴張得老大,驚訝地看著他們混蛋探長像個神棍似的表演超能力。
我則靠著牆,看著這邪教集會般的場面。我沒有半分鄙夷,實際上我甚至覺得我本應是其中一員。梁如晦此時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我想他恐怕看到了我眼中稍縱即逝波瀾不驚的那抹藍。
不知多久,藍光漸收,司馬稷實方才把戒指戴在手上。
所有的長老和族人,齊齊向司馬稷實鞠躬,嘴裡喊著“族長!”
司馬稷實氣定神閒,聲音洪亮的說道:“是代理族長。我會想辦法讓族長醒過來。在此之前,我必鞠躬盡瘁把族裡的事情料理好。煩請各位長輩長老鼎力協助!”
事情終於平息,大長老和母親大同時鬆了口氣。
司馬稷實正經了這一回,實在有點繃不住,眼皮一鬆,又混蛋起來。他慣會指使人,這管理風格在族裡的事情上絲毫沒有客氣,每一位長老都被他派了不少任務,特別是那兩位唧唧歪歪的。即便如此,大家也沒有任何怨言,就彷彿這些族人得到了神啟。司馬稷實心想,這倒是比那幫猴崽子好管多了。
族裡事安排停當,他轉頭又盯上了局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