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重遇陸思行後的這幾天精神太緊張,春草一直都沒能好好休息。
現在對陸思行的態度發生了變化之後,春草的身體一挨著床,沒十分鐘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迷迷糊糊中被宿舍突然亮起的燈驚醒。
“阿春姐,我們吵醒你了?”京京仰著頭站在她床鋪邊,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已。
“阿春......姐,你怎麼在宿舍睡覺呀?我們還以為你和陸總在外面約會呢!”丫丫站在京京旁邊,喊出那個“姐”字的時候,聽起來十分艱難。
春草半眯著眼看了她兩人一眼,然後又閉上了。
心想原來已經下班了呀,自已一覺竟然睡了這麼久嗎?
“你們倆熱火個什麼勁兒呀?看人家理都不理你們。”
小桃聲音尖細,聽起來格外刺耳。
春草的腦子逐漸清醒起來。
她回憶了一下京京和丫丫的話,對於她們會喊自已“姐”,想也知道是什麼原因,而且聽話裡的意思,中午的那一幕怕是早已傳進她們耳中了。
而對於丫丫那帶有探聽意味的問話,春草決定不加理會。
不管她和陸思行是什麼關係,她都沒必要對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做任何解釋。
雖然很不習慣京京和丫丫這種明顯帶著討好的稱呼,但出於禮貌,春草還是睜開眼看了下床鋪前面的兩人,低聲說:“沒有吵到我,你們忙吧,不用在意我。”
說完就又閉上了眼,真就一副“不要在意我”的表情。
京京和丫丫面面相覷,一肚子的八卦問題都哽在了喉間。
而小桃則在一邊幸災樂禍的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的神情來。
“哼,我就說吧,這種人一旦得勢,是誰也不會放在眼裡的。”
“噓!你小點聲,少說兩句吧!阿春姐才不是那樣的人呢,她只是在睡覺而已。”
京京壓低了聲音,但春草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不把她們放在眼裡嗎?
春草心裡一陣冷笑。
她們做同事半年,同住一間宿舍半年,她比其他三人都年長,禮貌來說,她們稱呼她一聲“姐”不為過。
但在此之前,她們是怎麼稱呼她的?要麼是“喂”,要麼是“唉”,最好的也就是京京偶爾會稱呼她為“阿春”。
一個稱呼而已,她沒有在意過,她也在意不起。
因為,從小的經歷就讓她明白了,她從來都是塵埃裡的一粒灰塵,是路邊可以任人踐踏的一棵草,從來都是 別人不把她放在眼裡,她什麼時候有資格能把別人不放在眼裡呢?
現在小桃說出這樣的話,春草覺得十分可笑。
但她不想去爭辯、理論。
可是有時候並不是你不想事情就能停止的,總有人喜歡得寸進尺。
“我為什麼要小聲?怕她呀?不就是爬上陸大少的床了嗎?這就了不得了?陸大少床上的女人多了去了,她這樣的,也就是讓人圖個新鮮而已。要不了幾天,就會被踢下床了。”
小桃說話的聲音絲毫沒有避諱,京京和丫丫想攔都攔不住。
等她說完,春草緩緩的睜開了眼,側頭看向她,半晌才語氣平靜的說:“是呀,那麼多女人都能爬上他的床,可就你怎麼都爬不上去呢?”
三個人都被春草這句話給震驚了。
她們怎麼也沒想到,面對欺負一向沉默寡言忍氣吞聲的人,竟然也會發聲反抗。
而且這反駁的話,簡直很有水平呀。
此刻的小桃,氣急敗壞的吼起來,“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喜歡做婊子爬床啊?老子潔身自好。”
春草哼了一聲,依然看著她,又是緩緩的說道:“可你還是沒能爬上他的床。”
“你......”小桃面紅耳赤,氣的說不出話來。
春草瞥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轉過身背對著她們閉上眼睛。
京京和丫丫忍住笑,推著將被氣的說不出話的小桃往宿舍外走去。
“小桃,咱們去買冰激凌吃吧,今天好熱呀!”丫丫說道。
“那個,阿春姐,小桃說的話你別介意啊,她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別和她一般見識哈。我們帶她出去消消氣,你好好休息。”
京京說完,見春草依然沒有反應,便也悻悻然的抬步出了宿舍。
宿舍又安靜了下來。
春草維持著側躺的姿勢。
小桃剛才的話很刺耳。讓她想起了小時候被罵是狐狸精的那段日子。
十五年前是狐狸精,十五年後是婊子,春草覺得這種罵人的話,從文字的美感上來說,是倒退了不少。
她輕笑了一聲,心裡感到無比的酸澀。
為什麼?為什麼只要自已和異性稍微一靠近,就要被冠上這種稱呼呢?
春草想不通。
但可以想見,自已如果和陸思行在一起了,將要面臨怎樣的腥風血雨。
作為酒店服務業的從業者,春草聽過也見到過很多奇奇怪怪的男女關係。
有讓人嚮往的,也有不為社會接受的。有圓滿的,自然也有土崩瓦解的。
她知道自已和陸思行的差距太大,和他在一起,難免會被人貼上各種標籤。
但春草決定不要去在乎。
這些年孤獨、被排擠的人生讓她痛苦,但也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人可以為生存而活,可以為家人而活,為熱愛而活,為一切而活,唯獨不能為迎合他人而活。
如果她在意別人對自已的評論,她早就死了千萬次。
惡意的中傷和毫無根據的詆譭,春草經歷過太多太多,她傷心過,爭辯過,也證明過,但她發現,根本沒人在意真相。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春草明白這個道理。
時間久了,她便不會和人爭論。她只守著自已的原則,不存害人之心,努力又孤獨的生活著。
她相信只要心存希望,只要有目標,只要不停下腳步,總有一天,她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她也能像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找到一個不嫌棄她的出身,也不嫌棄她的性格的人,平淡安穩的相守一生。
這樣的想法出現之後,她便小心翼翼的將其藏於心底,因為在她看來,實現的可能性實在太渺茫。
但也正是這個看起來很渺茫的期待,支撐著她在各種冷言冷語和困難環境中堅持至今。
現在陸思行又重新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她也已經決定給彼此一個相處的機會,那個曾經被藏起來的期盼有了實現的可能,她是不會讓旁觀者的無端非議破壞這個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