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柔身上有大大小小不少的傷口,尤其是額頭那裡有一個硬幣大小的血窟窿,這是被人用石頭給砸出來的,傷口雖然不深,但看著滲人。
錢多多身為日隊裡的大夫,對這些下放人員的傷勢是很上心的,尤其是對沈雪柔這人,就更加得用心了。
其他幾個上了年紀的下放老人都不用白酒和鹽消毒傷口,沈雪柔必須得用上。
傷口塗白酒和撒鹽,無異於酷刑。
沈雪柔本來都已經暈過去了,額頭上的傷口塗抹了白酒又撒了一層鹽後,陣陣劇痛如浪潮般瞬間就席捲她的腦部神經,她痛得猛地睜開了眼,滿臉猙獰地發出了殺豬板的嘶吼聲,整個人也從長椅上翻滾了下來,腦袋往地上磕了過去,額頭上的傷口正好砸中了地面。
痛上加痛的她又悲催地暈了過去。
蕭英豪和其他幾個大隊幹部看到這一幕,都替她疼,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蕭英豪心裡可擔憂著呢,這個壞分子不會是要死在他們大隊吧?
錢多多連忙出聲安撫道:“叫得這麼大聲,她暫時是死不了的!”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了沈雪柔的額頭上:“不過她額頭上的那個傷口碰到了地面沾了灰,得再給她進行一次消毒。”
蕭英豪心裡一突,剛剛這個下放的人消毒後叫得那麼悽慘,這時候再來進行一次消毒,真不會出事?
他瞥了一眼錢多多,擔憂道:“這個消毒看著也忒滲人了,她不消毒不打緊吧?”
錢多多隨口胡謅道:“大隊長,你也看到了,她的傷,尤其是額頭上的傷可嚇人了,不給她消毒,傷口化膿後會感染,命都會沒的!你別看她叫得那麼慘,其實是白酒和鹽起作用了,她要不叫那才完蛋呢,說明治療對她不起作用了!不過也不是什麼傷都能用白酒和鹽消毒,得聽大夫的,看能不能用白酒和鹽消毒。”
錢多多也擔心大隊長他們幾個見她如此給沈雪柔消毒,會將這個方法學了去,又轉頭告訴了隊裡的其他人,萬一哪天有人受了傷,自己在家拿白酒和鹽治傷,疼都會疼死。
蕭英豪他們幾個聽到錢多多的解釋,絲毫沒有她故意在折磨人,一個個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啊!
蕭英豪連聲催促道:“錢知青,那趕緊的給人再撒一把鹽,鹽要是不夠我再回家拿!可別讓人死在咱大隊!”
會記他們幾個大隊幹部紛紛附和道,他們雖然厭惡這些壞分子,但也不願意人家死在他們的地頭。
錢多多得了蕭英豪他們幾人的話後,連忙上前又往沈雪柔額頭上的傷口塗抹白酒和撒鹽。
沈雪柔再一次感受到無邊的痛苦,痛得醒了過來,扯著大嗓門哀嚎不已,滿地打滾,她滾著滾著又暈了過去。
等她一暈,錢多多再往她傷口上塗抹白酒和撒鹽,她又給痛醒了過來……
如此往復了好幾次,沈雪柔痛得抽搐了好一會兒,徹徹底底地暈死了過去。
蕭英豪等幾個大隊幹部見狀,也忍不住跟著抖了好幾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這是……”蕭英豪小心翼翼地開口。
錢多多拍了拍手,垂下眼眸,眼底閃過一絲滿意。
她偏過頭看向了蕭英豪,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白酒和鹽對她起了效果,她現在陷入昏迷之中,身體在進行自我修復,沒什麼問題的,不用擔心。”
“哦——她這是死不了了!”蕭英豪恍然大悟道。
他見錢多多給幾個下放人員都治了傷,下一刻就衝著醫務室外喊了幾個青壯年過來,把這幾個下放人員抬到牛棚去。
轉眼之間,好幾個青壯年擠進了醫務室,很快就把人抬了出去,整個醫務室只剩下錢多多和幾個大隊幹部。
錢多多看著幾個青壯年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一件被自己忽略了的事。
她一臉疑惑地看向了蕭英豪:“大隊長,他們幾個是犯了什麼罪?尤其是那個年輕人,年紀輕輕怎麼就成了壞分子呢?”
剛剛那十來個肩膀佩戴紅袖章的小年輕在細數這幾個下放人員罪行的時候,她那會兒只覺得沈雪柔有點眼熟,沒能一時認出人來,心思都在沈雪柔身上,還真沒認真聽那些罪行。
現在她已經認出了沈雪柔,當然得知道沈雪柔的罪行,到時候說不定能落井下石一番。
她就是這樣一個心胸狹窄的人!
這一次,這幾個下放人員是直接由那些個惹不起的小年輕押送過來,蕭英豪知道的資訊都是從那幾個小年輕口中套出來的。
他聽到錢多多的問詢,臉色甚是沉重。
他抿著嘴,嘴角微微下沉,語氣沉重道:“這一次咱大隊接收了五個壞分子,除了那個年輕的壞分子外,其他四個壞分子都是大學裡的老師……”
他說到這裡,心裡就跟棉花堵了似的,憋得難受。
這麼多年下來,隊裡接收了不少的壞分子,除了一開始的時候,他對那些壞分子異常痛恨外,再後來他的心情就很複雜了。
他見的多了,也慢慢地看出一些事來,有些壞分子不是真的壞,他們可能是被人冤枉陷害的,就像牛棚裡的那個沈敬言,人家以前是保家衛國的軍人,殺了多少倭軍,還在幾十年前救過他弟蕭英俊。
他弟及他弟的幾個舅哥從良後能夠安穩過日子,人家沈敬言背後出過力,他大侄子蕭一善能參軍,人家也打過招呼,還有幾個月前修水渠遇上泥石坍塌,人家也在第一時間把他小侄子蕭二良給推開,自己被掩埋差點兒就沒了命。
沈敬言為國、為民做了這麼多好事,他能是壞分子嗎?
可他們說了也不算啊,人家就是被當成壞分子給押送到他們紅旗大隊來改造。
牛棚裡還有幾個人以前是老師,聽說是因為上課的時候罵了幾個在課堂上搗亂的學生就被學生給及舉報,接著下放了……
新來的這四個下放的大學老師,誰知道是不是被人惡意舉報的呢!
蕭英豪對真正的壞分子是深惡痛絕,但打從心裡可憐那些被人誣陷的人,不過他也不敢表現出來,要不然下一個被打倒的人就是他了。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那四個年紀較大的壞分子以前是大學老師,他們雖然是壞分子,但畢竟年紀比較大了,過段時間批鬥的時候悠著點,別把人給鬥死了,免得給咱大隊沾染上晦氣!”
他擔心新來的這四個下放的大學老師是被人誣陷的,故意這樣說,免得他們在隊裡出了事,他良心不安。
雖然現在各種破除封建迷信思想,但農村人骨子裡還是很迷信的,一聽晦氣,其他幾個幹部那可就上心了,決定等回家的時候得好好交代一下家裡人。
他們家裡人擔心出了晦氣的事,到時候肯定要出去和隊裡的其他人偷偷說一聲。
蕭英豪餘光注意到錢多多和其他幾個大隊幹部的神色,面上不顯,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
“至於那個年輕的下放人員,”他的眸底閃過一抹厭惡,“這人叫沈雪柔,她是和間諜有關,還搞破鞋、不孝順父母被人舉報了!”
“沈雪柔?這名字有點熟悉呀!”會記蕭算盤嘀咕了一句。
錢多多頗有些疑惑,沈雪柔搞破鞋不知真假,與間諜有關是事實,李宇安可是早就被抓了,但不孝順父母是怎麼個情況?難不成是跟錢有福和王招娣有關?
想到這裡,她精神一振,一臉的興致盎然,看向蕭英豪的眼神充滿了期待。
快說!快說!快接著說!
她豎起耳朵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