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跟眾人再三強調講衛生的重要性,可大家卻沒她的話放進心裡。
勤洗澡?這麼冷的天洗澡還不得凍死?更得浪費好多柴火!
勤換內褲?啥子內褲啊!他們就只有一兩條大褲衩而已,頻繁地換洗,大褲衩都得洗成網狀、條狀了?還有好多女同志的大褲衩是她們丈夫穿破的淘汰下來的,她們更是沒有多餘的大褲衩,怎麼換?
剃光頭滅蝨子?男同志倒是接受良好,但很多女同志卻是不捨得自己的頭髮。
錢多多一眼就看出了大家不以為意的神色,氣得拍了拍桌子:“反正身體是你們的,你們聽不進去我也不強求。不過我得強調一句,看病是有花銷的,你們自己盤算盤算。”
大家一聽到花銷,滿臉的肉疼。
可讓他們一下子改變衛生習慣,又非常難。
錢多多已經提醒過眾人了,他們能不能聽得進去,不是她左右的。
不過她決定要把衛生與疾病相關的事跟蕭英豪說一聲。大隊長在隊裡比較有權威,有他出馬,大家更能重視。
錢多多將這事暫且先放在一旁,等看病的人一一離開後,她便拿起一旁裝滿雞蛋的籃子,從裡面拿出兩個雞蛋塞到梁美麗的手裡:“大娘,今天謝謝你幫我提供看病的場地和維持秩序了,這倆雞蛋你收好了!”
梁美麗才又從蕭春妮家的廚房裡搬了不少東西回來,裡面還有十幾個雞蛋,他們家暫時不缺雞蛋。
可錢多多主動塞給她雞蛋的行為還是讓她非常高興的。
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個喜歡占人家便宜的人!
梁美麗握著兩枚雞蛋,看向錢多多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這倆雞蛋,大娘給你收著,等你下次來給你煮!”
錢多多還想說什麼時,梁美麗轉過身風風火火地往廚房裡走去,準備把這兩雞蛋鎖在櫃子裡,可不能讓張雪花這個嘴饞的給吃了。
他們家這個兒媳婦就跟老鼠似的,要是沒把吃食給鎖好了,什麼東西都能給扒拉出來。
趙青青躥到了錢多多的身旁,眼裡冒著綠光直勾勾地看著那一籃子雞蛋,深呼了一口氣,垂涎三尺道:“啊——雞蛋的味道多麼迷人啊!吸溜——當大夫真好啊!”
她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盯著錢多多,掛在眉毛下的兩隻眼睛明晃晃地寫著“想要”二字。
“多多——”趙青青聲情並茂地喊著。
她的聲音九曲十八彎,聽到錢多多渾身瞬間鉚冒起了雞皮疙瘩。
錢多多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大喊一聲:“急急如律令,退退退!”
趙青青屁股一扭,又邁著小碎步跑到了錢多多跟前,眨了眨眼:“多多,你可還記得我是你失散多年的……”
“我不是你師父你爹你娘你姐你妹!”錢多多急急打斷了這妮子的話。
她掏出了一個雞蛋遞給了趙青青:“這是你的辛苦費,可以閉嘴了!”
趙青青握著冰冰涼涼的雞蛋,熱淚盈眶:“多多,以後你就是我奶奶!”
錢多多面無表情地看著趙青青,她真不想要這麼個孫女。
她提著籃子去找了梁美麗,跟她打了聲招呼,便抬起腳往外走。
趙青青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只不過她們倆才走到半道上,忽然看到一群人一臉興奮地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這是什麼情況啊?”趙青青伸長著脖子往這群人跑去的方向張望,忍不住嘀咕道。
錢多多體內的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燒,腳尖一轉,屁顛兒屁顛兒地跟著眾人身後湊熱鬧去了。
趙青青也是個喜歡奔赴在吃瓜第一線的猹,怎能落後呢!
她腳下如踩了風火輪似的,風風火火地緊隨眾人身後,跑得氣都快要斷了也不願意停下來。
錢多多跟著大家跑著跑著,忽然意識到離蕭春妮的家越來越近。
果然,沒一會兒,她就看見了蕭春妮家被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甚至有人都爬到了蕭春妮家門口不遠處的大樹上了。
錢多多的腦海裡瞬間冒出了一個念頭,蕭春妮家這是出事了?
她一想到這裡,立即加快腳步,揚起了腳下的一大片雪花。
她很快就來到了蕭春妮家門口,仗著力氣大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來到了院門口。
她身後的趙青青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了人群中,急得嗷嗷叫喚:“哎哎哎——多多多多!拉我進去呀!我在這裡看不到啊!”
趙青青一邊說著一邊往上蹦跳著,可卻只能看到一大片腦袋,氣得她恨不得拴在錢多多的褲腰帶上,跟著擠到了最前面。
錢多多現在可沒有心思管趙青青,她的注意力都被院子裡的場景給吸引了。
蕭春妮家的院子裡站了十幾個人,除了他們家的四個大人外,還有蕭一善、大隊裡的幾個幹部,以及十來個陌生人。
蕭春妮之前才被蕭癩子給打得不輕,整個鼻青臉腫,好不悽慘。
可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整個人撲在了院中央的大缸上,赤紅著雙眼怒視著蕭一善等人,咬牙切齒地吼叫道:“蕭一善,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你娘是個黑心肝的,搬走了我們家的東西,你也跟你娘一個德行,這會兒叫上人來搬我們家的醃白菜!這是我好不容易才醃的白菜!是我們一家接下來幾個月的配菜,你把它們搬走了,你是要我的命啊!”
李來娣捂著肚子順勢往地上一躺,也跟著哭天搶地了起來:“蕭一善和公安同志上門來欺負我們老百姓了,還有沒有天理呀!”
蕭癩子和蕭石頭兩個男人蹲在蕭春妮和李來娣身邊,抱著頭沉默地任由婆媳兩個鬧。
蕭一善冷峻的目光掃過蕭春妮他們四個,面無表情地冷哼了一聲:“你再鬧,就把你給抓起來了!”
“憑什麼!”蕭春妮梗著脖子氣道。
“憑什麼?就憑你醃製的醃白菜里加了老鼠藥!就憑你親口承認了你知道老鼠藥的事!”蕭一善眼睛微微一眯,語氣森然道,“就憑你兒媳婦和知青們之所以中毒就是吃了含有老鼠藥的醃白菜!”
錢多多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估計是蕭一善拿著知青院的醃白菜去醫院裡檢驗過了,知道里面含有老鼠藥。
而那一缸醃白菜是蕭春妮醃製的,知青院中毒的事,蕭春妮必須得負責。
蕭春妮可不管蕭一善說啥,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再讓人搬走他們家的東西了,要不然他們一家子真的要吃土去了。
“老鼠藥怎麼了!又沒吃死人!”她咬緊牙關怒吼了一聲。
蕭英豪氣得抽出了旱菸直往蕭春妮的頭上給扔了過去:“要真是吃死人了,早抓你去槍斃了!趕緊給我滾開,讓幾位公安同志把這缸醃白菜帶走!”
“我們不僅要帶走他們家的醃白菜,還必須把這位大娘給帶走!你們隊裡出了這麼一大起的中毒事件,這事我們得調查清楚,給中毒的知青一個交代!”其中的一個公安揮了揮手,“別耽誤時間了,把醃白菜和人都給我帶走!”
他一聲令下,其他的幾個公安一擁而上。
兩個公安一把將蕭春妮給架起,其他人則去把蕭春妮家的醃白菜都帶走。
蕭春妮哭天喊地,使勁兒掙扎,卻掙扎不過,最終在圍觀群眾的議論紛紛中被帶走了。
李來娣躺在雪地上捶手蹬腿,哭得撕心裂肺。
蕭癩子和蕭石頭兩個男人依舊蹲在地上抱著頭沉默不語。
蕭英豪臉色陰沉沉的,好似黑雲壓城。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有李苞米這個其他大隊的大嘴巴在,他想把事壓下來都不成。
現在可好,鎮裡的領導十分關注知青中毒的事,就連公安同志都上門來抓人了!
真是丟死人了!
他們十里八鄉哪一個大隊被公安同志找上門來。
蕭一善也覺得荒唐,沒想到蕭春妮竟然幹出這種事來。
他抹了一把臉,忽然餘光無意間瞥到了站在院門口的錢多多,他下意識地抬腿走了過去,嘴角一咧,笑道:“錢知青,你怎麼過來了?”
“我聽到動靜就過來看看!”錢多多解釋道,“知青院中毒的事還真跟你大姑有關?她是跟知青們有什麼仇什麼怨嗎?”
蕭一善沉默了一瞬,四十五度陽仰角望著天空,幽幽地開口:“沒什麼仇什麼怨!她只是要留給自家吃的,結果拿錯了!”
錢多多臉上的表情裂開了:“啊?她這是要滅了自家的門?”
蕭一善搖了搖頭,扯了扯嘴角:“不!她就是愛佔便宜!”
錢多多頭上緩緩地冒出了問號。
哈?愛佔便宜?這是什麼鬼?跟往醃白菜裡下老鼠藥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