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來,邵振海為了孩子的前途,不辭辛勞地四處奔走。
他本是一個性格直爽的武夫,敢愛敢恨,敢作敢當。但在那些酸腐文人面前卻不得不低頭。
那些自視甚高的文人,只覺得他是粗鄙的武夫,只會耍槍弄棒,不識經史子集,不配與他們為伍,因此常常對他冷嘲熱諷,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在一次拜訪中,邵振海帶著孩子來到一位當地很有名的文人府上。
儘管他穿著得體,態度謙恭,卑躬屈膝地向文人求情希望能讓自已的兒子拜師學藝。
但文人對他始終不屑一顧,哪怕他的臉上一直保持著堅定而又討好的笑容。
儘管遭受冷言冷語,他仍然堅持不懈,一次又一次地登門拜訪,用他那粗壯且佈滿老繭的雙手遞上昂貴的禮物,希望能夠打動他。
但文人只是禮物照收,拜師的事情隻字不提。
邵振海緊握著拳頭,臉上露出尷尬和無奈的表情,但他強忍著怒氣,生怕得罪這位文人,影響孩子的拜師機會。
又有一次,邵振海腆著臉參加一個文人的聚會,他本想借此機會讓孩子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卻遭到了眾人的戲弄。
他們慫恿邵振海親自表演武藝助興,邵振海不敢拒絕,只得表演了一套麒麟鞭法,儘管他賣力的表演,鞭子如靈蛇吐信,活靈活現。
但席間的文人們卻只顧吟詩作賦,儼然只把他的家傳鞭法當成席間賣藝助興的,讓邵振海怒火中燒又無可奈何。
經此一役,心中更加堅定了讓孩子讀書科舉的道路。
一次次的上門拜訪,一次次的被拒之門外。
邵振海這個鐵塔一般的漢子,在血與火的廝殺中從來沒有皺過眉頭的漢子,終於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難道讀書識字就那麼難嗎?
終於有一次,邵振海在走鏢途中救了一個落魄的文人,靠著救命之恩的關係,才最終求得對方在府裡教授自已的孩子讀書。
但文人一邊享受府裡的好吃好喝供養,一邊卻對邵振海的兩個孩子非打即罵,更是大半個月都不曾教授一篇文章。
邵振海不解詢問,對方只是說讀書首先需要磨練毅力,其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更有甚者,有一次直接當著邵振海的面教唆兩個孩子對鏢局裡的鏢師惡語相向,毫不掩飾對武夫的鄙夷。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是當時天下人的共識。
上至皇室貴胄,滿朝公卿;下到販夫走卒,鄉野村夫。人人都把讀書當成了天下第一等事,讀書人才是天下第一等人。
邵順海深知,自已能有今天的財富和地位,全靠這幫忠心耿耿的鏢師們一路護佑,甚至他們幾代人都跟著自已走南闖北,情誼深厚。
為了自已的孩子,自已受些委屈不算什麼,這畢竟是自已的家事。
但是不能讓鏢師們也跟著受委屈,自已不能因為孩子的事情寒了眾人的心。
於是他忍不住開口責備了一句:“先生,您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我等江湖中人,為主顧走鏢,風雨無阻,信義著於四海,哪裡就低人一等了?”
“讀書人自然清貴,但讀書人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間煙火,也需要眾人供養,如何就高不可攀了呢?”
沒想到對方一見邵振海膽敢反駁,不僅勃然大怒,狠狠的撂下一句,“貴公子資質超群,請恕在下才疏學淺,教不了。告辭!”
隨後,毫不理會邵振海的苦苦挽留,拂袖而去。
邵振海苦惱的抓著頭髮,眾鏢師紛紛自責,都說是他們的錯,氣走了教師。
邵振海連忙安撫眾人,只說是自已識人不明,與眾人無關,眾人這才逐漸散去。
只不過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已的兩個兒子眼裡露出的濃濃的憎恨。
這些天跟隨父親去一家一家的拜訪那些文人墨客,對方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態早已深深的刻在孩子的腦海當中。
兩個孩子不知不覺之間充滿了對讀書人的無限嚮往,更是對自已的江湖出身深深的自卑和厭棄。
邵振海氣走教書先生的訊息不脛而走。
自此之後,無論邵振海備再厚的禮,姿態再謙卑,那幫文人們也不會給半點機會。
邵振海無疑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哀傷。
他一個人在房裡喝著悶酒,誰也不見,直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房間裡一片漆黑,只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響。
“想要解決你兒子讀書的問題,就來有間黑店找我吧!”
有間黑店的大名在江湖上如雷貫耳,但邵振海始終不信,自已行走江湖多年,什麼稀奇事兒沒見過,從來不認為有誰能那般神通廣大,但這一次,為了兒子的前途,他決定抓住這唯一的希望。
他藉著酒勁兒大喊一聲:“我去哪兒找你啊!”
話音剛落,一間黑店出現在他眼前,這猶如神蹟一般的存在讓邵振海心神巨震,有間黑店果然名不虛傳。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嘴唇微微顫抖,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
黑店的門微微敞開,透出一絲神秘的氣息。
門口的對聯上清楚的寫著:
窮途末路,任爾悲歡離合坐看風雲變幻;
價錢到位,但憑刀山火海教爾得償所願!
他深知,要想換取希望,他將付出巨大的代價,而這代價可能是他無法承受的。
邵振海在黑暗中佇立良久,最終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店之中,帶著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的希望。
“邵大俠,你終於來了,我已經等你很久了。”李無心熱情的招呼著。
“大俠不敢當,在下只是一個跑江湖的,哪裡敢稱什麼大俠。”邵振海久經風霜,打起十二分精神謹慎應對。
“麒麟鞭,保安良,除惡揚善遠名揚。”
“在下也是早有耳聞,邵大俠的所作所為,絕對當得起一句大俠稱呼。”
“卻不曾想,邵大俠竟然會將這家傳絕學教給結義兄弟,而不是兒子。”
“佩服,佩服。”李無心由衷的讚歎道。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只要我兒能讀書科舉,走上仕途,區區一門武藝,不算什麼。”
邵振海的態度非常堅決。
“邵大俠快人快語,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說了,你的所求,本店可以滿足,但本店的條件,你是否接受呢?”
“什麼條件?”
“拿你兒子的孝心來換。”
“換了之後會如何?”
“你們名為父子,實已陌路。”
“廟堂與江湖是兩個世界。”
“那些酸腐文人尚且對你頤指氣使,想來這些年你也深有體會,更何況朱紫加身呢!”
邵振海定定的坐在李無心的對面,眉頭緊鎖,內心如焚。
他的心中彷彿有一場激烈的拉鋸戰,一邊是兒子光明的仕途,這是他多年來的期望和夢想;
而另一邊則是失去兒子的巨大風險,這個選擇讓他心如刀絞。
在痛苦的掙扎中,邵振海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他深知,兒子的未來是他心中最珍視的,為了兒子的前途,他願意付出一切。
最終,他做出了艱難的決定:犧牲自已,成全兒子。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成交!”
“很好,不日就有大賢上門收徒。”
“那就提前祝你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