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膝下有黃金,但為了黃金,屈膝一跪又如何?
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等呂秀才終於認清了現實,低了頭,服了軟,丞相自然不會再為難自已未來的女婿,官爵品級一步到位,狀元之才就該入翰林院,為庶吉士,待到三年後任職期滿,六部郎官可隨便挑。
至此,呂秀才終於得償所願,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丞相千金也覓得如意郎君,郎有情妾有意,只待佳期。
只不過仕途的平穩自然會伴隨著情感的艱險,儘管呂秀才跪求姻緣之時已經充分做好了思想準備,但真正見到丞相千金時還是差點忍不住當場逃婚,實在是天人之資,世間罕有,但凡有一點兒能看過眼的,都不至於無處著眼。
但此時的呂秀才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狀元郎,殘酷的現實磨平了他的稜角,微微蓄鬚的嘴角掩蓋了他深沉的心思。
呂秀才乾脆以未婚夫的身份住在了相府,只待差人回鄉稟明父母后就擇日完婚,只不過,明裡娶妻,暗裡實為入贅。
本來雙方各取所需,倒也相安無事,只不過金翠蓮的到來,打破了這種平衡,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呂秀才心裡暗暗想到:“翠蓮啊翠蓮,不是我呂某人負心,實在是胳膊拗不過大腿,要怪也只能怪你來的不是時候,更可惜的是,你爹不是丞相啊!”
眼下的癥結是,萬萬不能讓丞相府的人知道自已和翠蓮的關係,如果只是翠蓮找上門來,大可抵死不認,就當找錯人了,可翠蓮手中有自已當初寫的婚書,自已的字跡可做不了假。
所以只要能順利把婚書拿回來,事情就還有轉機,來日方長,自已未嘗不可再續前緣。
可如何才能從翠蓮手中將婚書要回來呢?
這時候,書童小桂子給呂秀才出了個主意。
“少爺,明著向金小姐要回婚書肯定不行,要麼少爺您去見見金小姐,親自要回來,要麼就只能悄悄的偷回來了。”
呂秀才仔細一想,這個節骨眼上自已去見翠蓮,萬一討要婚書不成,還被相府發現自已有未婚妻,那麻煩可就大了,還不如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回來呢。
小桂子,今晚就看你的了。
當晚小桂子便潛入了金翠蓮租住的小院,可裡裡外外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婚書,料想婚書被金翠蓮貼身收藏,實在無法動手去尋摸,只能無奈打道回府。
回來後仔細給呂秀才說明了情況,表示自已愛莫能助,只能呂秀才親自出馬了。
“少爺,您還不如自已去見金小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婚書要回來,實在要不回,騙回來也行啊。”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次日一早,呂秀才尋了個由頭,出了丞相府,見左右無人跟隨,便在小桂子的帶領下直奔金翠蓮的小院。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年不見如隔三千個春秋。
情人見面自是一番激情相擁,淚雨漣漣,執子之手,要把衷腸訴。
情到濃時,自然又是一番天雷勾動地火,水乳交融,如膠似漆,如泣如訴……
雲銷雨霽,兩人的理智重新佔領高地。
金翠蓮主動說起了自已這些年在家獨守空閨的辛酸,與呂郎重逢的喜悅等等不一而足,而呂祥林卻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長嘆。
“唉!翠蓮,是我負了你,其實我這次來是和你訣別的,我此生恐怕都無法娶你為妻了。”
呂祥林語氣沉悶,唉聲嘆氣道。
“啊!為什麼?呂郎,我們明明說好的,父母見證,婚書為憑,你怎麼說不娶就不娶了呢?”
金翠蓮慌了神,語氣帶著哭腔道。
“翠蓮,你要相信我!自始至終,我心裡愛的只有你一個,可丞相權勢滔天,我鬥不過,我真的鬥不過啊!”
呂祥林想起丞相千金的威武雄壯,自已相府門前當眾下跪的屈辱,一股辛酸湧上心頭,不禁悲從中來,語帶嗚咽。
接著呂祥林便把自已如何高中狀元,如何跨馬遊街意氣風發,如何被丞相家的女霸王盯上,自已決死不從又被丞相打壓,做官遙遙無期只得跪求丞相賜婚等種種無奈和悲憤娓娓道來。
聽聞情郎受此侮辱,金翠蓮也是義憤填膺,但也無可奈何,別說呂祥林奈何不了丞相,就是把他們金家論斤賣了,也比不過丞相的一根毫毛。
小兩口不禁又是一番抱頭痛哭。哭完之後,兩人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呂郎,事到如今,我們該怎麼辦呢?”
“翠蓮,是我對不起你,丞相大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眼下只有委屈你了,你把先把婚書交給我,等到我把丞相千金安撫好了,我再納你為妾,這樣我們還可以雙宿雙棲,豈不美哉?”
呂祥林見金翠蓮動了惻隱之心,連忙將自已的計劃和盤托出。無非就是他和丞相千金毫無感情,只是利用她謀取官職而已。
但他萬萬沒想到,一聽到呂祥林要納自已為妾,金翠蓮驟然色變,她斷然拒絕,她不想做妾,她寧死也不肯做妾。
金家雖然只是地方富戶,但家中叔伯兄弟也多有納妾之舉,妾室的身份地位,淒涼下場金翠蓮也都看在眼裡,如何能接受自已做妾呢?
況且那丞相千金性情乖張,落到她手裡還不定生不如死呢!
呂祥林見金翠蓮不為所動,只好拂袖而去。
回到相府,呂祥林叫來自已的書童商量對策,身在相府,無人可用,只有自已隨身的書童可以信任。
“少爺,既然婚書要不回來,那就只能騙了,您就以相府已知此事,拿不回婚書就會有性命之憂,把婚書騙過來。”
三日之後,呂祥林再次登門,一進門就拉著金翠蓮的手一頓痛哭,言說丞相已知他有婚約之事,丞相震怒,欲將他處死,甚至連累滿門抄斬,還望念在往日情分上,放他一馬,把婚書交還回來,來生自當做牛做馬,再報答云云。
金翠蓮一時心軟,便將婚書交還於他。
呂祥林拿到婚書,一把火燒成灰燼,自以為從此高枕無憂,可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這幾日的反常舉動到底還是引起了丞相千金的注意,丞相耳目遍及京城,稍微打聽便得知了事情真相,這下丞相千金震怒,放下話來:
“呂祥林,我原以為你是個才華橫溢大丈夫,沒想到也是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告訴你,想要進我相府的大門可沒那麼容易,姑奶奶的東西從來沒人敢搶,你們兩個之間,註定要有一個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自已看著辦吧!”
說罷便派人將主僕二人趕出相府。
蒼天吶!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何要這般待我?我呂祥林只是想好好做官而已,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二人無處可去,輾轉之間又回到了金翠蓮的小院。
金翠蓮見呂祥林去而復還,而且主僕二人還拿著行李,以為情郎終於回心轉意,不僅心花怒放,連忙安排福伯去置辦酒席,讓小桃幫姑爺燒水沐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呂祥林的內心陷入天人交戰,一邊是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另一邊是溫柔嬌妻舉案齊眉。又想起自已十年寒窗的艱辛,相府的錦衣玉食,富貴靡靡。
最終還是榮華富貴戰勝了郎情妾意。
“翠蓮,是我負你,等下輩子,我再報答你的深情。”
呂祥林心下決定,便落子無悔,扭頭對金翠蓮說道:“翠蓮,我的包袱當中有我給你買的禮物,你去拿過來。”在金翠蓮起身取包袱之際,手疾眼快在她的杯子裡倒入一些粉末,並用筷子攪拌均勻,隨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等金翠蓮回來。
等金翠蓮拿過包袱,呂祥林連忙接過來說:“先不忙看,娘子我們再飲一杯,金翠蓮不疑有他,在情郎柔情的注視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