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七年十二月,安北將軍雲音策反北琉國兵部尚書江碩,不費一兵一卒收回我國柳州一城……”南靖元安帝坐於桌前聽著梁公公念著北邊近況,神情悠然。
梁公公合上摺子,靜靜立於桌旁。
許久,元安帝吩咐道:“如此,甚好。賞白銀萬兩吧。“聲音雄厚,看不出內心所想。
“所幸,雲音是個女兒身,不然啊,朕該擔憂了。”
元安帝乃武將出身,自推翻大軒王朝後,心裡最為忌憚的也是武將,每當武將立下戰功,賞賜之後便示意千武堂,令其選擇合適之人取而代之。表面上元安帝看重武將,千武堂弱肉強食,實則千武堂的一切舉動都是得到他的許可的。兵無常將,最為心安。
元安帝思索一番,還是覺得小心為妙。交與梁公公一個令牌,模樣與雲音的一般無二。
梁公公彎腰雙手接過,扯著嗓子回覆道:“奴才這就去辦。”得到令牌的人便可前往刺殺將軍,成功後便可憑藉令牌及人頭上任。
另一邊,江碩正在納悶,糧草為何不翼而飛。
當他帶兵埋伏於踏月軍身後準備大幹一場時,卻被告知木箱裡塞的全是泥巴。一向自以為是的江碩頓時火冒三丈,下令從內部徹查,因為他不相信,會有人能開啟他的箱子。可誰曾想,還未有頭緒,踏月軍就突然撤退。一切不按任何套路出牌,待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安上了叛國的罪名。
此時江碩跪於殿上,眼睛瞪得和魚眼一般。
自己的出兵本是受皇帝的示意,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哪怕事情不成好歹給辰王一個下馬威,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汗水不停地往下掉。
“皇上,屬下冤枉啊,臣只是命人押送軍糧不利,被劫走了……絕對沒有叛國啊!”
“朕聽你說過,此木箱設計巧妙,除了你無人可以開啟。莫不是你偷偷將糧草換成泥巴,將糧食送與敵軍,還被對方收買,告知踏月軍的駐軍之地,辰王又何用退兵保全將士們呢?”北琉建寧帝一口氣講完,整個殿堂迴盪著他的質問。不久,他又補充了一句:“朕令你前往柳州城,是要助辰王一臂之力一舉拿下柳州城的,不是讓你賣國的。”不知是否因心虛所致,此話聲音雖大,卻是輕飄飄的。
辰王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冷笑。
“將此罪臣革職,送與北方修築圍城,府中女眷盡數販賣為奴。”建寧帝冰冷冷地說道。
接著,他重新做出一副威嚴的樣子,低沉的說:“辰王。”
“臣在。”顧蒼月上前一步。
“你此番失手令朕失望至極。”
顧蒼月瞧著他的樣子覺得十分可笑。想攻下柳州,又害怕自己權勢過大想殺之而後快。看著他裝模做樣,顧蒼月打心眼裡瞧不起他。
“當今國庫空虛,朕也不想引戰,守住我國領土即可。那朕便削去你半數的兵力,命你鎮守南疆,可好?”
顧蒼月早就料想到他會說什麼。藉此良機,削減兵權,再讓顧蒼月遠離京城,顧蒼月早有準備。這些年名氣太足火氣太旺,確實該停停免得功虧一簣。
“臣遵旨!”顧蒼月回答道。看來以後不免要同雲音那狡猾的女子打交道嘍。顧蒼月心想,腦海裡又浮現了那個穿著月白色長袍卻只見著了背影的女子。
“殿下,果然如你所料。”顧蒼月一出宮門,霍寧就興奮地說到。
顧蒼月示意其不要招搖,待回到府上,霍寧自懷裡掏出一個木匣子。“我們的人在江碩被抄家時趁亂混入,瞧這木匣子十分可疑,裡面的東西無論是重量,還是您描述的碰撞發出的聲音,都像是您要找的東西。”
顧蒼月接過,細細端詳了起來。
“這不會又是那江碩搗鼓的什麼機關盒子吧。”顧蒼月皺起了眉頭。他也不是沒嘗試過開啟江碩的盒子,無論是施以蠻力還是研究其間奧秘,可惜都以失敗告終。
顧蒼月嘆了口氣,又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殿下是想好怎麼做了嗎?”霍寧眉梢揚起,面露喜色。
“那個雲音,不是把江碩的木箱給開啟了嗎?”顧蒼月盯著木箱,頭也不抬地說。當時不過隨口一提氣氣她,沒想到她還真的成功了。
“啊!”霍寧一聲大吼。
顧蒼月皺眉,瞪著他,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殿下不是要與她合作吧。我聽說此人詭計多端,善於蠱惑人心,不是個善茬。”
“無所謂。”
“她憑什麼幫你。”霍寧總算說到了點子上。
顧蒼月呆了一下,說:“是人就有弱點。你再去派人調查她一番,我要她的全部資訊,越詳細越好。”
“蘭太妃到!”此時,門外通報的聲音傳來。
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婦人緩緩走來,體態盡顯婀娜。女人身著淺紫色繡百柳圖案軟綢衫,身披玉白披風,貴氣由內而外。
“見過太妃娘娘。”
“兒臣見過母妃。”顧蒼月起身,迎上前去。
“不必多禮。”蘭太妃是滿臉的心疼。
她纖細的手指撫上顧蒼月的臉龐。“原以為這次回來能好好過個年的。沒想到過幾日就又要出發了吧,也不知啥時能夠回來。咱孃兒倆啊,離多聚少啊。”說完,蘭太妃苦笑了幾下,回想著十幾年來,她總覺得沒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
顧蒼月對上蘭太妃的眼神,神態也柔和了許多。
“母妃不必擔心,孩兒無事。”
“母親知你心懷遠大,滿心抱負,卻實是不願你受苦。你也老大不小了,還是應當儘快落實你的婚事,就該把你困在京城,看你還怎麼四處跑。”蘭太妃看著顧蒼月道。
“孩兒有些事,不得不處理。”顧蒼月面露難色。
“孩子大了。”蘭太妃嘆了口氣。
“今年過年,無法陪在母妃身邊,是兒子的不是……”顧蒼月吞下後半句話,此時的他,無法輕易許諾,更不敢輕易透露心之憧憬,哪怕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親。
轉眼間,新的一年開始了。
當日吉時敲響,家家戶戶開始享受一年內最緊要的日子,孩童嬉戲打鬧,長輩談笑風生,高堂承歡膝下,父母身體康健,一派祥和,具是歡顏,瓜桃果梨,美酒佳餚,直呼味蕾盛宴,煮酒溫茶,滿飲此杯,共祈生活順願,三餐四季,溫暖有趣,可謂萬事勝意,貼窗花書對聯,放鞭炮賞花燈,驚歎人間好景無限。
雲音為將士們準備了好酒好菜,瞧著形勢,近些日子踏月軍都不會發起進攻,邊境應當會安寧不少時日,雖說也只是暫時的安寧,也足夠亂世中的百姓過個祥和年了。
雲音將元安帝賞賜的銀兩給軍士們準備了年貨,現在,她無論是在軍中還是整個柳州城,都是很有信服力的存在。
雲音酒量甚微,小酌了兩杯面色已經泛紅,身上熱熱的。
“你沒去喝酒啊?”雲音問。
“喝酒誤事。”李勇答道,語氣中似乎有些生氣。
“不用那麼緊張,踏月軍不會來的。”
李勇敲了一下喝得爛醉的軍士,若是敵軍當真來犯,真是毫無招架之力。
雲音登上城牆,如今,雙方軍隊就這兩座城牆之隔了。
雲音瞥了一眼對面的城牆,不再理會。她看著天上那一輪圓月出神。在月光下,她手腕上那個用紅細繩纏住的玉環似乎更加有光澤了。
“倘若有一天,我找不到你了,那我便站在高處等你來尋我。”多年前的話又浮蕩在耳邊。
“我站的夠高了嗎?為何還不見你,我還要贖罪呢……”
雨水拍打在她臉上。下雨了,來的猝不及防。
瀟瀟風雨夜,驚夢復添愁。雨平添愁思,卻也是潤物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