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從前的認知坍塌了
相比較於臺上的演出,我更想聽教官講故事。
看演出只是一種欣賞,而聽故事卻是一種見識。
若不是教官說蠍子和琵琶形狀比較像,形容蠍子大的詞有一個叫大如琵琶,我還真不知道還有這種聯絡。
教官說這只是神話故事,民間傳說,聽聽就行,但我還是從中聯絡到了不少的道理。
比如相生相剋的道理,女媧派遣的狐狸,雞,琵琶是相互剋制的鬥獸棋。
這些神話故事只是當作故事,聽了就當是一種消遣。
真正讓我思考的是教官說的另外一個故事,依然和琵琶有關。
而且和我們這群人有關,尤其是讀書人。
“子不語怪力亂神,你看看你們這些人聽這些神話八卦的時候,耳朵豎的那麼高,怎麼提到琵琶行就想不到白居易呢?”
“哎呀,教官你不知道,當年我們學習的時候,為了背誦琵琶行那是相當的燒腦呢。”
“既然你們學習了,有什麼感觸沒有?來聊聊。”
“很長。”
……
短暫的安靜。
“然後呢?你們學習這個東西,就這兩個字就形容了?”
“教官,你不會還記得琵琶行吧?”
“仔細回想的話應該還能背出來。”
“不會吧,教官,這麼長你到現在還能記住?今天聽你說的岳陽樓記的時候就背下來了,這麼多古文你都能記住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絃。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有那麼難背記嗎?”
“切~”
“也是哦,背誦這些學過的東西,確實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教官,你搞錯了,我們不屑,是因為你只背了開頭,這麼點的內容,估計很多人都會背吧。”
“你們就不會深刻的感受一下古文嗎?”
“有一位驚世駭俗的大詩人在江邊送客,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什麼人物,什麼事件,整合一下不就是潯陽江頭夜送客了,加上場景不就是楓葉荻花秋瑟瑟。”
“然後呢送別嘛,不就是主人下馬客在船,再然後就產生了不捨,拖到了晚上了,咋整?那就再喝一杯,舉酒欲飲無管絃。可是呢,就兩人,喝著肯定不過癮啊,於是就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再然後呢?可不就是該琵琶出來嗎,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聽著教官說這些古文,突然讓我有種感覺,我們這些大學生莫不是都是傻子。
背誦這些詩詞好像確實很簡單……
“教官,你說的琵琶行我會背,我記憶最深刻的是那句話,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想聽聽你的感悟。”
“其實我們背書的時候,都會做一件事,那就是場景復原,將自己代入進去,你可以試著想一下當時的場景,各位人物的心理活動,各種感情因素,然後透過學習他們的作詞手法,試著自己描述一遍,然後加上他們的詞,進行融合,最後不斷的提高自己,即使達不到他們的高度,但要背記那些文章還是非常簡單的。”
早幹嘛去了!
早幹嘛去了?為什麼不早一點知道這種方法……
害的我死記硬背,耽誤了多少時間。
“其實,不要以為中國古代的詩人都是高尚的。”
“好多人在這一方面是說不清楚的,比如宋朝有個大詞人叫柳永。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感情多好呀,但是你們知道嗎?這首詩寫的是跟伎女分別的感覺。後來有個年輕人寫詩,說告別母親,執母親之手,這個事明顯是不對的。執手是一個標準的用法,這個用法是不能用在母親身上的,是一般情愛物件才是執手。”
“教官,是這樣嗎?”
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發現我是拉著教官的手的吧。
“你嚇我一跳。都說了這是一般情愛物件才是執手。”
“教官~你看著我的眼睛說。”我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眼睛裡好像是有淚光在流轉。
“別鬧。”
“哈哈,教官緊張了。”
“教官你放心,我們都知道她喜歡你。我們不會說出來的。”
“真是一個充滿活力的校園,到處充斥著荷爾蒙。”
“教官你心動了嗎?”
“嗯,差點掉坑裡了,不過你的手確實挺滑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教官,你不喜歡嗎?”
“你們能不能正經一點,不要老是想著法子的讓我往情情愛愛上面偏移。”
“說回這個驚世駭俗的大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為什麼說到不高尚呢?那是因為,我總感覺他是在耍流氓。”
“比如說,千呼萬喚始出來,人家音樂家自己除錯琵琶的音色,自娛自樂的時候,被這個傢伙千呼萬喚,你們能想到這個場景嗎?不就是老流氓在路邊喊著,美女來,唱一首。美女不樂意,老流氓死皮賴臉狗皮膏藥。千呼萬喚,這得多不容易,內向的人估計都不好意思開口,一般人喊一聲得不到回覆,估計也就默默低頭繼續喝酒了,而這個傢伙還千呼萬喚,這可比罵街,天蓬元帥調戲嫦娥還要嚴重,你們試想一下,若是有人這麼對待你們,你們會怎麼想?”
“哎,注意,不要想錯了,不是帥哥,是一個老頭子對你們千呼萬喚。”
教官的話瞬間讓我改變了對白居易的看法,不是看法,是印象,在之前我的印象裡的白居易是晚年不得志,高尚的過著撩到困苦的生活,這也是很多古代詩人在我腦海裡的狀態。
而聽了教官的話,我怎麼感覺這些人有點恃才為傲放蕩無形的不自愛呢?
喝酒,狂妄,有點文采就這種狀態,好像很不好。字樂天,號香山居士,又號醉吟先生,怎麼讓我產生了另外一種印象,天天只會喝酒的地痞流氓?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哪裡是釋放心中的滿腔不平,這可不就是敗家大男子嗎。
還將進酒,杯莫停,這場景怎麼就那麼熟悉呢?可不就是那些吃席的傢伙們大聲呵斥養魚呢,趕緊喝,幹了,幹了,請君傾耳為我聽,你們都別說,聽我說,以後這一片都是我罩著的。這場景是不是幾千年來都是這樣的?
只不過有文化的人說的話更文雅一點。
李白的詩在我這裡也不香了……喝酒有什麼好……
但凡發生家庭暴力的時候,有幾個沒有酒的因素?在社會上有委屈,回家盡找家裡人出氣。當然話也不能說絕對,只是一定的程度上。
“教官,這就是你的理解嗎?”
當有同學說出這話的時候,我有點意外了,好像這個同學有別樣的理解。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也不意外,畢竟一千個人讀哈姆雷特,就有一千種哈姆雷特。
“還有其他的認知,只是其他的認知說出來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懂。”
“說說嘛,本來就是聊天。”
“我剛剛說了,不要以為中國古代的詩人都是高尚的。只是和你們聊天,很難保持原來的路線,畢竟我們彼此之間經歷的事情不一樣,每個人側重點不一樣。”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要知道每個人都有高光的時候,就比如現在的你們,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當然也有人不這麼認為,有的人思想開始成熟了,還是覺得小時候比較好,可是很多人在那個年紀的時候常常是想著快點長大,可真的要長大了,很自然的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壓力,家庭的壓力,學習的壓力,社會的壓力。”
“為什麼說你們此刻是處在最美好的年紀,那是因為你們正處於一個選擇路口,未來怎麼樣,完全取決於你們現在的言行,不說完全,至少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取決於現在的,或許未來和現在的想象不一致,或許未來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好,但在目前來看的話,在這個時候努力,至少在未來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現在若是等閒度,未來估計也只能是等閒度了。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這是多少人的遺憾。”
“這首詩寫到了這,就突然發生了反轉。看似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可是自己好像也是差不多的窘境。”
“他們兩個不同的社會階層裡,但走的是完全相同的一條平行的人生道路。”
“歌女網紅,在年輕的時候,最紅的時候在京城,而白居易最紅的時候也是在京城,而這個時候這兩個傢伙都在這個潯陽江頭,一樣的失落。”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在看看自己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這潯陽城什麼鬼地方?地僻無音樂,偏僻的連KTV都沒有,終歲不聞絲竹聲,一年到頭連完整版的VIP都聽不了。”
KTV,VIP都整出來了,教官的理解能力屬實有點特別。
“住的地方低窪潮溼,住近湓江地低溼,關節炎來了簡直喊救命。黃蘆苦竹繞宅生。周圍的環境更適合水草植被生長,可見這是一個什麼破地方。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心情不好,看見什麼都是觸景生情,哀啊。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即使有好日子,也只是自己獨自飲酒醉,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音樂只讓試聽前小半段,糟糕的傢伙,別提有多難受了。這生活狀態和歌女網紅的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有什麼區別?沒什麼區別。”
“這個時候大詩人突然間明白了這個道理。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的榮耀感,如果說歌女是靠著容貌,靠著技藝取悅於客,那詩人文化人,不就是靠著自己的那些知識素養取悅於權貴之人嗎?如果一個文人沒有獨立的人格,只能靠依附於人,那麼你的人生只能是任人呼來喚去而已。於是他看到這個伎女,他就明白了人生道路,就知道了人生的困境。如果他不清醒,他還是在矇昧的狀態下,一切都無所謂,而問題他清醒了他怎麼辦?”
聽著教官的話,我好像也陷入了沉思,是啊,未來的樣子是什麼樣子?
有幾個人能夠一直紅,紅極一時才是常態,光輝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不光輝的時候怎麼過?
“他難受,他無力改變,於是嚎啕痛哭,在這個琵琶亭邊上,你想想一千多年前,有一位驚世駭俗的大詩人突然間發現了自己的人生宿命,於是在一個黑夜當中,癱倒在長江邊上嚎啕痛哭,如果你把這個場景想想出來,你在看這個景點怎麼樣?”
教官的話好像刺痛了我,以前,包括現在的我經常參加一些活動,總感覺這些活動是有意義的,可是經歷過這麼多活動之後呢?哪一場是有深刻的意義的?
同學聚會?請客宴請?以前我經常以為有誰請客吃飯都願意叫我一聲,為什麼叫我呢?我還覺得可能是我名聲在外,學習成績好,可以幫助很多人。
我可能對很多人有影響力,但後來我發現,我去吃法,根本不是讓我吃飯,讓我給大家活躍氣氛的。
人家有我這頓飯也是這麼吃。沒我也是這樣吃。我何必呢?這讓我突然想到之前的那些飯局,好像都沒有什麼意義。
聽著教官說的琵琶行,我似乎知道自己以後要做什麼了。
我要從此刻認清自己,提升自己。不說在以後能夠有多大的作為,至少能夠有能力接住這個光輝,亦或是在接到光輝的時候能夠有能力延長這個時間,再不濟,至少能夠安然的接受現實生活。
果然還是那句,義務教育的每一個字都不是多餘的。
總會在以後的人生中的某一刻突然顯現醍醐灌頂的作用。
“不管怎麼說,白居易是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唐代三大詩人之一。”
這???
教官雖然這麼說,但我依然對白居易的認知產生了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