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盧文魁被調入鎮撫司後,成為徐恭屬下,接替了徐恭的事務,以至於劉勉在鎮撫司值房中,總是見到盧文魁忙碌的身影,卻不見那徐恭。劉勉自然是知道徐恭幹什麼去了,便沒有多問。
曉風殘月,劉勉照常輪值,卻不見那盧文魁,在案頭忙碌的卻是那徐恭,便問道:“盧文魁呢?怎麼是你在忙?”
“這不過兩天七夕嘛,他妹妹石梅出嫁,他請了幾天假去送嫁去了。”徐恭邊擦桌子邊道。
說來也是,盧文魁這個舅舅確實是應該去送嫁,雖然不是排行老大,卻是那盧員外一家最有臉面的人。想到這裡,劉勉也就沒有再深究了。
坐在值房桌前的劉勉,一不小心開起了小差:過兩天是七夕,自己竟然忘了,要不去約一下高知出來?自從大年三十那一別,也就沒有再去那回鄉餐館,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唉,就怪自己當時太急了,還沒怎麼處,就說要娶人家,怎麼如此不經大腦。
下差之後,劉勉鼓起勇氣,去那長安街邊的回鄉餐館。
半年沒來,這回鄉餐館的規模直接擴大了五倍,直接改名為回鄉酒樓。站在這回鄉酒樓前,劉勉暗暗讚歎:這高知真會做生意,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就有如此成就。
進了酒樓,上了二樓陽臺邊,劉勉喊道:“小二,來幾個菜。”
應聲而來的是之前回鄉餐館的一個夥計,那店員上來,似是不認得那劉勉一樣問道:“這位客官,想要點什麼呢。”
劉勉心中納悶:半年不見,怎麼就把我給忘了?但也不深究,點了菜直問道:“你們掌櫃的呢?”
“我們掌櫃的很忙,現在沒時間。”那店員冷冰冰地回完便離去了。
無奈的劉勉只能憋屈地吃完端過來的飯菜,打算晚上再來。
劉勉上了一天的差,無精打采,直到夜幕降臨,在聚英館換了身衣服,前往長安街。
剛好一店員在搬門板,劉勉趕緊上前止住道:“等一下,我要見你們掌櫃的。”
“我們掌櫃的今天累了,不想見客。”
“你先讓我進去。”劉勉說著用力擠進。
那店員扶著一塊門板,擋在那不寬的剩下的縫隙道:“我們掌櫃的不想見你。”
這時,從屋內傳來一陣熟悉的女聲:“讓劉大人進來吧。”
聽到這話,那店員才讓出了中間的門縫。
從門縫側身進入,劉勉終於見到了那個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人,拱手作揖道:“高小姐,好久不見。”
那高知屈膝回禮道:“劉大人安好。”接著對樓內店員道:“上茶。”
兩人在一桌旁相對而坐,劉勉先道:“不好意思啊,那天晚上是我太心急了。”
高知給劉勉倒了一杯店員端上的茶道:“劉大人貴為錦衣衛副千戶,有比小女子更好的人等著劉大人。小女不過一介草民,哪能配得上劉大人?”
劉勉沒有喝茶,直接道:“在過去與你接觸的過程中,我可有半分對你鄙夷的成分?我並不認為你有哪裡配不上我。”
高知沉默了,劉勉也沉默了。
劉勉喝了口水,高知問道:“劉大人半年都沒來一次,今天怎麼有空來小女子這裡?”
這不後天是七夕嘛,想和你一起去走走轉轉啥的。
“可以呀。”
聽到這句話,劉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七夕能在一起的男女,那便是預設的情人。
“那可就這麼說好了。”劉勉興奮道:“到時候,我來找你。”
“行。”高知問道:“劉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沒了。”劉勉趕緊道:“打擾到你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就先走了。”
“嗯,不送。”
七夕那夜,火樹銀花。劉勉一下差,便興奮地換上昨天買的一件精緻便服,懷裡揣著幾兩碎銀子、一塊副千戶的銅牌和之前百戶的鐵牌以備不時之需。
一路哼唱到回鄉酒樓,見到那高知比以往化了個妝,那樣貌真的是超塵出俗。
“怎麼樣?準備好了嗎?”劉勉問道。
“嗯嗯。”高知點了點頭。
行走在崇禮街上,看著周圍的靚男靚女,劉勉也感覺自己和高知是其中的一對。走過路邊攤位,劉勉問道:“想吃點什麼嗎?”
“可以。”
“來兩份烤串。”劉勉對著路邊燒烤攤攤主道。
不久,兩份烤串好了,劉勉問道:“多少錢?”
“二十文銅錢。”那攤主道。
劉勉隨即拿出一兩銀子道:“給。”
接過那攤主找的錢,劉勉和高知繼續在街上閒逛。
逛到一座戲樓處停下,高知仰頭看著那巨大的寫著“廣和樓”三字的牌匾道:“聽說這裡的戲劇不錯,要不看看?”
難得高知提出想幹點什麼,劉勉趕緊同意道:“行啊。”
進了那戲樓,來來往往,沒幾個人。迎面走來一夥計,點頭哈腰對著劉勉問道:“這位客官想看點什麼呢?”
“你們這裡有什麼好看的?”劉勉問道。
“我們這裡什麼都有,什麼鼓戲、話劇、京劇、蜀戲、豫劇等應有盡有。”那夥計說著給出一張戲單。
“要不然來場穆桂英掛帥怎麼樣?”高知建議道。
劉勉本來就不懂什麼戲劇,聽到高知這麼一說,為了自己的面子,趕緊道:“行,就穆桂英掛帥,看這一場戲多少錢?”
那夥計聽著收起了戲單道:“我們這廣和樓同一場戲都是一個價錢,就是戲房不一樣,價錢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劉勉問道。
“普通的大劇場是每人九百九十九文銅錢,單間是每人九兩銀子,豪華鴛鴦間是每人三十九兩銀子。”
聽到這,劉勉心頭一陣,什麼戲這麼貴,要九百九十九文銅錢?但是高知就在旁邊,哪好意思問,想來這戲劇貴有貴的道理,如果不值這個價,高知應該早就說了。但是自己今天好不容易能和高知一起出來,怎麼能去人員嘈雜的大劇場,怎麼著都得是單間。但是,如果這樣的話,不就意味著,自己沒把高知當成自己的伴侶嘛,畢竟只有情人夫妻才能配得上鴛鴦二字吧。
想到這,劉勉咬咬牙,道:“鴛鴦間還有嗎?”
“當然有。”那夥計笑道。
“那來間豪華鴛鴦間。”劉勉說時想著:還好自己帶著錦衣衛的銅牌,到時候把身份亮出來,看對方怎麼要錢。
“得嘞。”那夥計應著,領著劉勉高知二人,繞過內房攔布,走進那豪華鴛鴦間。
只見那豪華鴛鴦間內,舞臺巨大,臺下擺著幾百個椅子,裡面空無一人。
走到最前方,那夥計道:“兩位隨便坐,我這就去叫戲班子的人來。”說著就走了。
劉勉領著高知在最前排中間坐下,不一會兒,幾個人拿著道具上場,開始了吟唱。
“還真挺不錯。”高知邊看邊對劉勉道。
劉勉應道:“你喜歡就好。”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穆桂英掛帥戛然而止,臺上幾人鞠躬離去,
“怎麼回事?這就沒了?”高知意猶未盡道。
這時,剛剛那夥計出現,問道:“兩位客官看得怎麼樣?還要再看嗎?”
“要要。”高知對著劉勉撒嬌道。
劉勉第一次見高知如此親暱,顱內充血道:“那就再看一局吧。”
“再看一局可是要加錢的哦。”那夥計強調道。
“行行行。”劉勉不耐煩道:“等會兒出去給,趕緊讓剛剛那戲班子的人出來。”不就九百九十九文銅錢嘛,還不到一兩銀子,算個啥,劉勉想到。
那場劇又開始了,看到高潮處,高知驚呼,劉勉從來沒見過高知這般神情,突然能夠理解當年為何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圖褒姒一笑了。
又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戲劇結束,戲班子的人鞠躬而去。
“怎麼又沒了?”高知抱怨道。
剛剛那夥計又出現,對那劉勉問道:“兩位客官覺得怎麼樣?還要再看嗎?”
劉勉轉過頭問高知道:“還要看嗎?”
那高知沉浸在戲劇中無法自拔道:“穆桂英還沒有掛帥呢,當然要看。”
“那行,看吧。”劉勉道。
“再看一局可是要加錢的哦。”那夥計強調道:“一場戲每人三十九兩銀子,客官這看的是第三場。”
聽到這個數字,劉勉的心撲通一下:“我怎麼忘了這戲房是豪華鴛鴦間,還是按人數算的。”恍惚間,那夥計已經離去,戲班子的人已經開始表演。
看著舞臺上的人忙忙碌碌,劉勉的腦子也沒有一刻停歇:怎麼辦?怎麼跟高知說看完這一場就不看了?那她到時候說我小氣可咋整?小氣就小氣,自己一年才多少俸祿,怎麼可能就這麼霍霍完了?
終於看到穆桂英登上帥臺,劉勉趕忙對那高知道:“這穆桂英已經掛了帥了,沒啥意思,看完這場就不看了吧。”
“好。”那高知眼睛盯著臺上道。
聽到高知的同意,劉勉的心算是靜了一點點,想著到時候把銅牌亮出來,看這戲樓店家怎麼收錢。
不一會兒,戲劇結束,戲樓夥計出現,問劉勉道:“客官覺得怎麼樣?還要再看嗎?”
“不了。”劉勉趕緊拒絕道:“看了這麼久,想出去走走。”
“行。”那夥計道:“請客官跟小的來結賬。”
出了那戲房,穿過那攔布,收銀臺的一位店員道:“客官在豪華鴛鴦間看了三部戲劇,每部劇三十九兩銀子,兩個人一共二百三十四兩銀子。請問是銀錠還是寶鈔?”
聽到這個數字,劉勉的腦子像是瞬間被一擊,想問:怎麼這麼多錢。奈何高知在旁,不敢多問,擔心高知以為自己責怪她,便強做鎮定道:“可是我今天沒帶這麼多錢,可否賒賬?”
“當然可以,請客官寫下欠條。”收銀臺內的夥計說著翻開一張白紙。
劉勉寫下欠條後,那夥計道:“請客官在這籤個名字,按個手印。”照做後,那夥計將那欠條遞到高知這邊道:“這位姑娘也要籤個名字,按個手印。”
聽到這,高知有點生氣道:“今天跟你出來玩。怎麼像犯了事,簽字畫押似的?”
劉勉滿臉通紅,甚是感覺無地自容。奈何高知確實也看了,再怎麼耍潑打賴也逃不過去,便也在那欠條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按了個手印。
看著欠條上的“錦衣衛親軍指揮使司”和“回鄉酒樓”,那收銀臺夥計問道:“這位客官是錦衣衛的人。”
“沒錯。”劉勉應道,想著:怎麼樣,還敢收我錢嗎?
沒想到那夥計竟然問道:“可有憑證?”
看來對方不信,劉勉便得意地將手伸進懷裡,突然想到要不留一手,便拿出了百戶時的鐵牌。
那夥計接過鐵牌,看著兩邊的字,自顧自道:“這腰牌就押在這裡了,等晚上關門之前,客官拿錢來贖回去。”
本想玩一個扮豬吃虎,沒想到這豬一下子都沒挺過去,直接被吃了。正要拿出自己的副千戶銅牌,但一想到,這銅牌是證明自己身份的貼身物件,而副千戶只比百戶高半級,對方對百戶如此輕視,亮出副千戶的銅牌應該也沒什麼太大作用,萬一也被扣了,那就難搞。想到這,劉勉伸向懷裡的手縮了回來。
走神間,那夥計已經在問高知道:“這位客官是回鄉酒樓的?可有憑證?”
“怎麼,本姑娘也要押東西在這?”那高知怒不可遏道。
“正是。”收銀臺那夥計道。
“劉勉!跟你出來真是丟盡了老孃的臉!”那高知破口大罵,隨即跑了出去。
“快追!”其中一夥計道。
“別追了!”劉勉吼道:“在這花的錢都由我付!”
聽罷,那些準備去追高知的夥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