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我想……”
“叩叩!”
敲門聲響起:“郡主,廚房的鯽魚湯好了!”
“來了!”
孟小竹站起來笑著拍拍古寒雲的臉:“什麼都別想,好好養傷!”
古寒雲望著她,嘟嘴道:“好吧!都聽娘子的!”
孟小竹一走,三個男的又進來了。慈烜卻有一些不自在,悶著不說話。古謹治不知從哪兒跑回來,滿頭大汗衝進屋,逐一打了招呼之後,問慈烜:“王爺什麼時候回去?等我一下。”
沈行舟用扇子打他屁股一下:“你都回古府了,還要回王府去睡?”
古謹治:“這邊不是沒我房間麼!”
古寒雲道:“房間多的是!收拾一下就有了。再不然,同你師父擠一擠就行了。”
古謹治道:“還是別麻煩了,反正過陣你們就回峨月山莊了,我住這裡幹什麼?”
眾人一驚:“你不回去?”
古謹治重重嘆了一口氣,問心搖頭:“這孩子!”便聽古謹治道:“回不了!沐大爺兇得很!要我們過年以前要把八個陣法全部演練熟!愁人吶!今天玄衣衛輸了,拖著木頭跑了二十里路!這不,才回來嘛!”
“啊?”
連慈烜都吃了一驚。
沈行舟道:“你管他,反正回去了他又不能到峨月山莊來抓你!”
“可他說,我們要是走了,以後就不用再進軍營了!”古謹治說。
古寒雲試探著問:“你很想待在軍營嗎?”
古謹治唰地一下站起來,站得筆直,慷慨激昂道:“好男兒當然要上陣殺敵!何況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
問心將手壓了壓:“坐下坐下!你的沐大爺沒在這裡,不用這麼繃著!”
古謹治這才坐下:“所以叔叔,你回去跟我阿媽說一聲,就說我明年再回去看她,請她好好保重。”
“其他人都這意思?還是說你強迫他們跟你一個意思?”古寒雲問。
古謹治:“我們是一體的,當然是同心同德!”
他在軍營混了這些日子,說話喜歡嚷。問心聽著耳朵痛,道:“行了,你讓王爺等你,你又在這裡廢話什麼?要做什麼趕緊去做!”
“是!”
古謹治起身又跑了。
慈烜道:“只在軍營裡練,他們又有練武基礎,並不會有什麼危險。現在沒人管他,回去練不如沐青給他們狠練一下,說不定能有不錯的收穫。留就留吧!反正我府裡寬,人也不多。有他們,既多了一層安全保障,也熱鬧了。”
大家想想也是,算是都同意了。
古寒雲道:“只是我們不在,要防著他們亂來!在軍營倒是不怕,出了軍營你還得看緊些!這個年紀,最愛惹事生非,別惹出什麼事來。最好的辦法是別讓他們落單。”
慈烜:“行!”
幾個人又商量了一陣軍備和年後佈局的事,等古謹治回來時,孟小竹也喝完湯轉了一圈回來了。
慈烜起身告辭,沐琉和無悔護送他們回府。
過了一日,玉器行和茶莊都送了『圓夢樓』大紅的賀喜對聯,從樓頂掛到樓下;慈烜請了『天音坊』安排一歌一舞在剪綵時唱跳;沈行舟送了把玉珠算盤,古寒雲派人將一個巨大的玉雕白菜抬去,鑲在了大堂壁龕之中;沐天波簡單粗暴,弄了兩含銅錢的石饕餮掛上紅綢花朵放在大門兩邊杵著。
另外還有一些街坊鄰居送的賀喜牌匾和字畫。
孟小竹看到那麼大個玉白菜,跑過來扶著問:“這放穩了嗎?這麼大塊玉,要是掉下來摔了多可惜啊!”
王虎:“摔不了,鑲得穩得很!”
孟小竹又問:“這麼好的玉,又這麼大,萬一被人偷了可怎麼辦?”
問心道:“這玉雕上四處都有標記,誰敢偷了去?偷去他也不敢銷贓,只要敢在市面上出現,他的死期就到了。”
孟小竹:“那我要是偷的話,我就抱遠一點去銷,你們不知道,如何抓?”
問心笑:“這麼大個東西,能抱多遠去?再說……”
他悄悄附在孟小竹耳邊,“這鑲龕有講究,要動這玉,可能會受傷。懂了吧?”
孟小竹撫撫胸口:“這樣我就放心了。”
“這樣看著,多招財!”問心笑著向孟小竹拱手:“老闆娘,生意興隆哦!”
孟小竹也學他樣:“借你吉言哦!”
次日,『圓夢樓』開張剪綵,揭招牌。
鞭炮齊鳴,舞龍舞獅,歌舞從天而降,場面搞得甚是熱鬧。沐青原來的侍衛隊也來湊人場,樓前一塊紅紙牌子,醒目地寫著“開業大酬賓,全場5折!進店就送!”
第三日,古寒雲還沒見慈烜把孟小竹送回古府,派人去接。
人很順利地接來了,喜得古寒雲合不攏嘴:“你怎麼捨得來了?”
孟小竹:“也不知道誰一直唸啊唸的,我這耳朵一天到晚都燙得厲害。實在受不了了,所以就來嘍!”
古寒雲張開雙臂,孟小竹走過去讓他能夠著。
古寒雲抱住了孟小竹:“這一次,我真的深刻地認識到自已的錯誤了!”
孟小竹笑著拍了拍古寒雲的背,安慰道:“好啦,我這不是來了嗎?有沒有開心一些?”
古寒雲抱著孟小竹不放:“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孟小竹回古府,慈烜直接住進了軍營。一同住進軍營的還有古謹治等人。整個滇王府,就只剩下人住著了。每日打掃,每日修剪花草。倒也沒有閒著,正緊鑼密鼓地準備著過年的年貨。
孟小竹瞌睡果然大。陪著古寒雲時,她坐在桌邊做寶寶衣和寶寶鞋,往往做著做著就趴在桌邊睡上了。她睡著了,他現在又下不了床去抱她。多搞兩次古寒雲就不讓她坐桌邊坐了。
“你要麼不做,要麼把你東西搬到我床上來!我這床大,你碰不到我的。睡著了我還可以給你蓋被子。你在那邊睡著了,我只有喊雪雁她們。可你就陪我這幾天,這房間裡我就想我們兩個待著,不想別人進來。”
孟小竹聽了,東西放下,乾脆脫了鞋上床來偎在他身邊睡。
古寒雲給她蓋好被子:“你在我身邊就行,不用說話也可以。”
“你什麼時候回來?”她問。
“過完年就回來。”他低頭親了親她額頭:“睡吧!”
“我長了12斤了。”
孟小竹縮下去,頭靠在古寒雲腰間小聲說。
“那又怎樣?”古寒雲問。
“你會不會嫌我胖?”孟小竹問。
古寒雲握著她的手笑了:“你原來就太瘦了,我還苦惱呢!再長20斤也不會胖!現在肉乎乎的摸起來手感很好。呵呵~”
“那再長30斤呢?”
“再長多少斤你都是我的夢小豬。小豬不就要胖胖的才可愛嗎?”
“你才是小豬。”
古寒雲的手覆上孟小竹的小肚子:“是不是很辛苦?”
“現在倒沒有。但聽說後面會比較難,所以是有時候會害怕,有時候又充滿期待。你期待嗎?”
“當然!他可是我們的孩子。”
“以前我們村子裡有個媳婦,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死了。”孟小竹平靜地說。
“你有力氣的時候多運動,把身體鍛鍊好,到時候好生。有阿西婭在,你絕對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去年我們山莊生了兩個小孩,大人小孩都健康平安。別害怕。”
“生孩子會變得很醜。”
“生完再美回來就行了。”
“要是美不回來了嘞?”
“那我就陪你醜。”
“怎麼陪我醜啊?”
“臉上畫個大花臉。”
“嘻,不行!我還是要看好看的。”
睏意泛起,周圍的聲音開始變得模糊,孟小竹好像聽到古寒雲在說“我們給孩子取個名字好不好?”
她想回答他,但睏意如潮水席捲而來,最終淹滅了她……
古寒雲沒聽到回應,仔細一看,人已經睡著了,呼吸變得平緩而均勻。
古寒雲看著熟睡的孟小竹,心中滿是幸福和安寧。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說道:“你是不是早都已經想好了?我的夢小豬?”
說完也矮下身子縮回了被窩,摟著孟小竹享受著這難得的相聚時光。
過去一個多月來的每一天,他都生活在身痛與心痛的煎熬裡。所有人關心他,卻無法替他痛。每到夜裡,五臟六腑就像在鍋裡煮一般,又痛又脹,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悶。
他不敢多喝水,也不敢多吃東西。
年紀輕輕讓人伺候屎尿,擦身子,那種難為情,這輩子一次就夠。
他最怕孟小竹和慈烜突然來看他。
他不怕孟小竹聞到他身上的藥味,卻怕她聞上他身上的腐臭味。所以,當他醒來之後,無論多痛,多難為情,都請楊青每天給他把身子擦乾淨。直到問心回來,他才真正洗了一回澡。
現在他終於可以坐起來了,身上洗得乾乾淨淨,被子也曬得香香的,孟小竹在他身邊睡得安安穩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以後一定強身健體,與她共白頭……
他倆在屋裡睡著,惜墨和雪泥在外面的水榭亭子裡候著。
二進院兒裡卻熱鬧得很。
殺魚宰雞做點心,跟過年似的。
雪雁和紅映也加入到準備伙食的隊伍來。
雪泥很不能理解現在的狀況。為何王妃會睡進古家家主的房間,而滇王卻毫不介意?一女侍二夫,還能如此和諧簡直是聞所未聞。雖然並未傷害到其他人,但這也太毀她三觀了……
此時只有惜墨和她在,她實在忍不住想打聽一下。
“那個……惜墨啊,我有個疑惑,你能不能幫我解答一下?”她抱著劍坐在亭邊,靠著柱子問。
“什麼啊?”惜墨拿著魚糧逗池子裡的紅鯉魚,頭也沒回。
“就是……為什麼王妃會來陪古莊主呢?”
她儘量說得委婉一些。
惜墨回頭看她:“你不知道?”
雪泥說:“沒有人告訴我們。”
惜墨看著她,質問:“你是不是在心裡亂想我們郡主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但是有點疑惑是真的。”雪泥解釋。
惜墨仍回頭去餵魚,道:“既然如此,就告訴你吧!但這事你也只能爛在肚子裡。”
雪泥舉起右手:“我發誓,絕對不往外說!”
“郡主和古莊主本是兩情相悅,古莊主和滇王也是生死兄弟。原本郡主是要嫁給古莊主的,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是莊主的。不料遠在廣西的皇帝並不知情,無端下了道聖旨將我們郡主賜婚給了滇王,鬧了個烏龍。現在就這樣兒了。”
“原來如此。”雪泥恍然大悟:“那現在……這……怎麼辦呢?”
惜墨道:“這個不需要我們做下人的操心,主子們肯定是有辦法的。你只管做好你該做的事就行了!”
雪泥:“明白。”
古府好吃好喝地供著孟小竹,孟小竹盡心盡力地陪著古寒雲。見他起床去如廁或洗澡時十分小心,孟小竹心中十分擔憂。這樣子如何經得起長途跋涉?她想叫他不要回峨月山莊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晚上古寒雲要孟小竹陪他睡,孟小竹不同意,問心也勸:“白天一天都窩你屋裡了,就不讓她出來呼吸點新鮮空氣?你能睡安穩,她如何能睡安穩?既怕碰到你,又怕你碰到她肚子,還要不要人好好睡了?”
古寒雲無力反駁,只好妥協。
出門來時,問心把孟小竹送到她房間,向她坦白:“過完年他回不來。我們把他騙回去是想讓他回山莊休養。命都快沒了,怎可能說好就好?現在天冷,恢復更慢。山谷裡的溫泉對他的傷情恢復極有好處,能達到治癒的效果,所以要把他弄回去。但我向你保證,在你生產之前,我們一定會趕回來。你能等嗎?”
孟小竹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無悔會繼續留下來保護你。他除了不會說話,功夫是這些人中最好的,做事也最細心。你無論去哪兒,記得時刻把他帶著。”
“好。”孟小竹答。
“你確定不跟我們一起回峨月山莊嗎?”問心問。
孟小竹道:“如果路上出什麼事,你們很難顧及到兩個人吧?”
問心道:“我可以叫無愧他們來半路上接。”
“我不想孩子有風險。”孟小竹說。
問心沉默片刻,道:“好,那你好好在這裡養胎。如果治兒不聽話,你要拿出威信來教訓他。慈烜他可能還會頂撞一二,你,他不敢。”
“嗯。”孟小竹轉身進了屋。
問心在院子裡站了很久。
臘月十二,無悔和玉器行的兄弟,以及古謹治帶的玄衣衛留守昆明。其餘人等護送古寒雲和回峨月山莊。
年前臘月廿八,峨月山莊眾人在莊門口迎回了他們許久不見的莊主。
無愧一把抱住了古寒雲:“你快擔心死我了。”
古寒雲笑:“你不應該更擔心某個姑娘嗎?”
無愧靦腆一笑:“她已經好了。”
古寒雲抬頭一看,果見芙蕖在侍女的陪同下,站在人群的最後面看著他們。
只有鶯兒伸長脖子望了又望,然後大為失望:“姑娘沒回來嗎?”
“她暫時回不來,但給你帶了禮物。年後你同我一起去看她吧!”古寒雲說。
“真的?!”鶯兒總算轉悲為喜。
時光流逝。
峨月山莊和滇王府都過了一個熱鬧的年。
紅燈籠掛在了屋簷下,花鳥蟲魚的窗花貼在了窗欞上。鞭炮炸響了年,美味端上了桌。大家臉上都喜慶得很。這一年,雖不十分順利,但也勉強算花好月圓。比起往年,少了悲傷,多了嚮往。
古寒雲每天都會想念孟小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同時也更加努力地處理著莊中的事務。而孟小竹則在王府中安心養胎,等待著古寒雲重返昆明,並期待著孩子的降生。
慈烜在忙於政務的同時,更加細心的照料著孟小竹的日常起居,併為此感到快樂。
過了正月十五,古寒雲說要啟程。
問心和無愧坐到他面前:“不行。等你身體完全好了,才能再出山。”
“孟小竹還在昆明等我呢!我一定要出去!”古寒雲說。
問心道:“我早就跟她說過了,你過了年回不去。她答應了。”
“什麼?”古寒雲生氣:“她又不能左右你們的決定,能不答應嗎?!”
問心道:“她能!她只要說不許我們帶你走,我們便不會帶你走!她如果願意跟我們一起回來,我們也會帶她回來!但是,她的選擇是:讓你回山莊,她在昆明保胎!”
古寒雲不相信:“你是說她不想我留在昆明?她不想回峨月山莊?”
問心:“她只是選擇了一個對你對她都好的決定。我答應她,在她生產前帶你回去。”
“那是什麼時候?”古寒雲洩氣地問。
問心道:“端午節之前。”
無愧見他有些心灰意冷的樣子,哄道:“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把身體養好了。到時候既能把孩子抱起來,又能把她也抱起來,多好!你身體不好,她看著得多愁人啊!”
問心也說:“我猜她之前很少來看你,正是因為怕你難堪,給你留著面子呢!也保留你在她心裡的好形象。你還怨東怨西,不懂別人的良苦用心!”
“……”古寒雲語塞。
相距千里的日子再次重啟,苦了問天閣上的信鴿,幾天就要南來北往一次。
從此,等回信,成了古寒雲每日的期盼。
他總是站在問天閣上等,等它們撲騰著潔白的翅膀從山外飛來。
鴿子一出現,他的笑便盪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