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身邊竟然還是空的，蘇澗禮坐起身來醒了一下神，光著腳走出了房門。

書房的燈還亮著，牆上的鐘顯示已是午夜時分。

他看到何年已經趴在書桌上睡著了，一旁的電腦的螢幕裡一則長影片的進度條已執行至盡頭。

蘇澗禮輕輕走過去想叫醒他，讓他去床上睡覺，卻發現何年睡著的樣子實在動人。纖軟的睫毛有種沉靜的秀氣，挺直的鼻樑在燈下發散著皙白的光澤，額前的頭髮軟軟的撲下來使得渾身的疏淡都散去，剩下的只有靜謐如畫般的英俊輪廓。

蘇澗禮不由得俯下身在他額上輕輕印了一個吻。抬頭時卻發現何年的臂下壓著一本厚厚的書，蘇澗禮掃過文字標題是十分簡單的四個字：家庭彈性。

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寫的是各類家庭的結構以及家庭對個人的影響。

蘇澗禮看到何年在一段創傷性家庭的剖析與講解的話上標註了線條和筆記，他用小而清雋的字型寫著：童年創傷不是你的錯，復原自己是你的責任。

再轉頭去看電腦螢幕上已經講完的影片課題，母親強勢入侵子女的隱私生活該如何應對。

蘇澗禮心裡頓然一熱，何年這是？這是在研究關於家庭的心理學，而且是跟自己相關？

從五年前的倫敦伊始，到今天為止，他一直在治癒他，每當自己一腳邁入懸崖的時候，每當自己即將墜落進無邊深淵的時候，何年就出現了，他會在他身後拖著他，將他一點一點的拖起，將他拉進自己的懷中，用溫情包裹他，融化他。

蘇澗禮輕輕的環住他的肩，眼眶溼熱一片。何年看過最為破碎的自己，何年也知道他愛著別人，然而他卻沒有拋棄他，而是再次捧起書本，將自己滿腔的真誠與愛意全盤托出，試圖將他拼湊成一個全新的蘇澗禮，一個不被舊事困擾的蘇澗禮。

何年被他的一抱抱醒了。

“阿禮……”

“嗯。回房間睡覺好不好？”

“好。”

何年正欲起身，蘇澗禮卻打橫一把抱起了他。

何年一驚，手臂卻本能的圈住了對方的脖頸。

“何年，謝謝你。”蘇澗禮看著他的眼睛說。

何年微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露出平淡的一笑說：“阿禮，先不要謝我。我看這些書雖然是因你而起，但受益最多的的始終是我自己。我知道你媽媽也是一位高知女性，我想更有理有據的說服她，而不是空口白話誇誇其談，那樣我想她不會接受。”

“謝謝。”蘇澗禮哽咽著把臉埋向他的頸窩處。

“真的不用謝我，書是我自願讀的，不管怎麼樣到最後知識還是留給我自己，我的工作也需要我不停的提升自己……”何年的眼睛如一顆散著柔光的星星，燦爛卻不刺眼。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他其實想說，阿禮，就算有一天，你找到了你的之晚，我們不再同路，可是因為你，我也留下了更好的東西。

這便是愛你最好的意義。

何年抬起頭，看到落地窗外的月亮那樣圓，那樣亮。他說：“阿禮，給我唱首歌吧。”

“你喜歡聽什麼？”

“你喜歡唱什麼？”

“那我給你唱首千千闕歌吧，這是我最喜歡的歌。”

“好。”

徐徐回望，曾屬於彼此的晚上

紅紅仍是你，贈我的心中豔陽

如流傻淚，祈望可體恤兼見諒

明晨離別你，路也許孤單得漫長

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可惜即將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這刻盡凝望，來日縱使千千闋歌

飄於遠方我路上，

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這宵美麗

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因你今晚共我唱

臨行臨別，才頓感哀傷的漂亮

原來全是你，令我的思憶漫長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樣

停留凝望裡，讓眼睛講彼此立場

當某天，雨點輕敲你窗，

當風聲吹亂你構想可否抽空想這張舊模樣

來日縱使千千闋歌，飄於遠方我路上

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這宵美麗，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

因你今晚共我唱，怎都比不起這宵美麗

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因今宵的我可共你唱。

“阿年，這首歌裡有你的名字。”

是的，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樣。

何年何月？

這天晚上，蘇澗禮抱著何年，極盡溫柔和繾綣，他像要把何年整個人納入自己的懷中把他變成一汪水似的，要將他融化在自己的懷裡，吸納進自己的面板裡，他一顆滾燙的心也要溶了似的，溶進何年的眼睛裡，化在何年的掌心裡。

在激情來臨的時刻，蘇澗禮突然說了句：“我愛你。”

何年渾身一抖，他不知道這句話蘇澗禮是對他說，還是他在這一刻又想起了林之晚。

可蘇澗禮緊接著又說了一句：“阿年，我愛你。”

他叫的是何年的名字。何年在確認了這一點後，激動的張開了嘴巴，他眼尾通紅的抱緊了蘇澗禮說：“阿禮，再說一次。”

蘇澗禮環著他，緊緊地貼著他說：“阿年，我愛你。”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語氣裡滿是悲傷，而何年的眼睛裡則閃著淚光。

“阿禮，再說一次。”

“我愛你。”

“再說。”

“我愛你，何年，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