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影片拍攝的相關工作,都是齊悅跟進的,影片拍攝以來二十多天,趙舟舟都沒再見過戎君澤。
最後一天的拍攝結束,齊悅說要請趙舟舟吃頓飯,再三推卻不掉,趙舟舟只能按照約定的地點前去赴約。
吃的是江南菜,齊悅特意帶了小湯圓一起過來。
進入包廂後,趙舟舟沒有看見戎君澤,忐忑一路的心終於鬆了下來,還有一股莫名的空。
“姨——”
小湯圓朝著趙舟舟撲過去,趙舟舟彎下腰將小姑娘抱了起來,事先齊悅並沒有說會帶小湯圓來,只說是請這次影片拍攝的工作人員吃一頓辛苦飯。
“小湯圓你好。”
小湯圓親熱地勾住趙舟舟的脖子,將一枚漂亮的胸針遞給她。
胸針的輪廓是用彩金做的,綠色的翅膀是用翡翠點綴,觸鬚上的鑽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
齊悅笑著解釋道:“這是專案宣發部設計的紀念品,一共五十份,之前招商已經送了一些出去,這次宣傳影片拍攝和你合作地非常愉快,宣發部特批給你也送一份。”
“這太貴重了。”
趙舟舟想要將胸針遞還給齊悅。
“這可不是我送你的,公司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齊悅將胸針別在趙舟舟的衣服上,不忘誇讚一句:“真好看,不得不說,宣發部的領導審美真是牛逼。”
某領導打了個噴嚏。
陳助理用餘光瞥了戎君澤一眼,好心提醒道:“戎總,最近降溫了,您多穿點。”
戎君澤冷眼掃了陳助理一眼:“衣服挺好看的。”
“嘿嘿,是嗎,我老婆給我買的,說是新款,我穿著顯年輕。”
陳助理臉上的笑意在戎君澤冷冷的注視下一點點凝固……他這張嘴喲,提什麼不好非要在戎君澤面前提“老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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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新聞訊息的時候,是第二天。
趙舟舟的拍攝任務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就是剪輯製作的環節,她這些日子忙得有些日夜顛倒,昨晚回來洗漱後很早就睡了,早上六點起來還煮了點粥。
想著在Z市的工作還有一段時間才能結束,一直借住在陳檸宣家也不太方便,過了元宵後,趙舟舟就找中介租了套房子從陳檸宣家搬出來住了。
陳檸宣原本想和趙舟舟一塊搬出來,捱了陳媽的一頓板子炒肉,主要是陳媽透過趙舟舟作了迂迴戰術,趙舟舟架不住陳媽的請求,拒絕了陳檸宣要和她一起搬出來地想法。
考量以後租了陳檸宣家附近的小區,僅僅隔了一條馬路。
這樣有什麼事也能照顧得到。
一邊吃著早飯,趙舟舟一邊拿出手機刷了會,頁面彈出來一條新聞推送,點開看了一眼,趙舟舟滑動頁面的手指頓住,目光盯在上面剪短的一行字上面。
戎氏集團董事劉溪阮出車禍生死不明。
點開新聞詳情,說劉溪阮昨夜回Z市的高速上發生車輛追尾,目前正在N市接受搶救。據訊息稱,前段時間戎氏股票暴跌,大盤專案接連爆雷,資金鍊出現問題,而戎氏另外一位高層因為身體原因病退許久。
趙舟舟退出新聞頁面,點開聯絡人頁面,撥通了戎意霖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一直都是沒人接聽的狀態。
趙舟舟拉出戎君澤的號碼,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按下那個撥出鍵面。
穿上衣服,出門打了輛車,往戎家別墅趕去。
戎君澤昨晚就知道了劉溪阮出車禍的訊息。
他從方氏離開,進入戎氏高層不過半個月,就被劉溪阮找了個錯處貶去了負責度假區專案。
就像戎章賀說的,戎君澤是故意這樣做的。
劉溪阮的專案快完結時突然暴雷,牽扯很廣,造成巨大損失,戎氏幾乎元氣大傷,股票暴跌,劉溪阮這才意識到這是戎君澤給自己挖的坑。因劉溪阮的緣故,劉家在這次專案中幾乎投資了所有的資產,專案出問題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劉家不僅會破產,主要負責人還可能被牽連上官司,背上鉅額債務甚至刑事處罰,為此,原本在東南亞的劉溪阮連夜回國處理後續事項,卻在回Z市的高速上出車禍成為植物人。
他等了一天,沒想到還沒和劉溪阮正面碰上,敵人突然不戰而倒了。
戎君澤將手中的資料文書推到一邊,還未走出門,辦公室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哥?”
戎意霖接到訊息,就開車往N市趕。
中途接到劉宇江的電話。
“舅舅?”
劉宇江是劉溪阮那個不成器的舅舅,名義上是劉氏的董事長,其實誰都知道,劉氏全依靠劉溪阮一個人撐著。劉宇江就是個只會吃喝玩樂,但是聽話的阿斗。
“意霖,你媽這下完了,咱家這下完了!”
劉宇江說得沒頭沒尾,詞不達意。
“舅舅,你在哪裡?”
劉溪阮這次出差,把劉宇江帶在身邊,回來的時候,兩輛車前後開著,劉溪阮出了車禍,劉宇江毫髮無傷,但是被嚇得不輕。
劉溪阮在醫院搶救了一晚上,醫生說效果不明顯,人傷得太重,就算救回來了估計也會成為植物人。
“有人故意撞車!這次專案暴雷資金鍊出問題,全都是戎君澤那小子搞的鬼,肯定也是他叫人來撞車,想要害死你媽的!”
戎意霖踩了急剎車,刺耳的聲音聽得人恍惚。
“舅舅……你說什麼?”
戎意霖半道折返,來找戎君澤。
“戎君澤那隻狼崽子,這麼多年根本就養不熟!”
“他不僅害你媽,意霖啊,你要小心,那小子對付你!他也想害死你!”
戎意霖不是相信劉宇江的話,但是他知道戎君澤有多恨劉溪阮。
因為顏虹。
當年他沒有辦法面對事情的真相,逃去Y國,卻恬不知恥地請戎君澤不要怪罪劉溪阮,不要恨她。
這麼多年,他自欺欺人地以為可以息事寧人。
但是埋在心底深處的雷,始終像是懸在他心頭上的一把刀。
他不相信戎君澤會放下。
可是偏偏還是想要去戎君澤面前問一句,希望能聽戎君澤為自己辯駁一句:不是他。
只要戎君澤說不是他,他就信。
戎君澤望著眼前的戎意霖,他的狀態說不上多好,冷汗溼透了他的後背,看上去鎮靜,手指卻微不可見地顫抖。
“阿澤……”
戎意霖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憑著本能將輾轉幾十遍的話說出來:“是你嗎?”
戎君澤怔了片刻,心上像被菸灰燙了個口。
時間似乎變得格外漫長,一瞬間他想起好多事。
三四歲,戎意霖揹著他在花園裡玩騎大馬的遊戲。
小學六年級,戎意霖為他開家長會。
每年生日,都會收到戎意霖送他的生日禮物。
被戎章賀關禁閉,戎意霖為了救他,抗議絕食而暈過去。
……
戎君澤這輩子得到的很少,分外珍惜與戎意霖之間的感情。
他雖然憎恨劉溪阮,可是因為戎意霖,他確實願意放下。
顏虹故去,戎意霖去Y國的那段日子,戎君澤多少猜到了一些,卻從來隻字未提,將心事藏在心底最深處。再次見面後,彼此都將往事隱下。
演著這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戲碼。
可戎意霖今天的懷疑,無疑是對戎君澤當頭澆下一盆冷水,將他寒得透骨涼。
他牽動嘴角,露出淺薄的微笑,一口應下:“是我。”
戎意霖的眼中瞬時露出茫然與不可信,他機械搖著頭:“為什麼?阿澤,為什麼?”
“有什麼不好理解的,我恨她啊。”
“哥,那是你的親媽,不是我的親媽。”
“她做的那些事,我不說,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現在跑到我面前,裝什麼受害人。”
“你混蛋!”
戎意霖一拳揮過去,戎君澤被他打得猝不及防,身後撞上桌角,桌上的物件掉落一地。
戎君澤的腰部撞得生疼,忍住悶哼,他單手撐著桌面,擦去嘴角的血:“這一拳,算是這麼多年我還你的。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你留下也好,走也好,請便。”
“你站住!”
戎意霖情緒崩潰,他拉住戎君澤:“為什麼!為什麼!”
戎意霖就像一個瘋子一般,執意要向戎君澤問一個答案。
可是,這世上的事情,從來就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陳助理!”
戎君澤將人喊進來,牽制住戎意霖。
“實在不行,就把他鎖起來吧。”
戎君澤腰部受傷的位置疼得火辣辣的,他微皺了下眉,看了一眼被陳助理死死抱住的戎意霖,緊抿著唇轉身離開。
他要去見一個人。
病房的門被重重踢開,戎章賀抬了眼眉梢,多一個眼神都沒有,將手中的財報翻過一頁,淡淡說道:“越來越沒規矩。”
“屎盆子都扣在我頭上了,你還想要我多規矩?”
戎章賀抬起頭,看了戎君澤一眼,勾起唇角,低沉的嗓音卻不帶多少情緒:“捱揍了?”
“是意霖?”
戎君澤目光深邃銳利,眉眼帶著凌厲,盯著戎章賀的臉:“果然是你。”
“誰讓你動她。”
戎君澤在劉溪阮的專案上動了手腳,但是劉溪阮專案暴雷地太快,背後像是有推手在一力促成這件事,完全出乎戎君澤的預料。
一直到劉溪阮出車禍,戎意霖找上門,戎君澤終於想起一個關鍵的人:戎章賀。
戎章賀冷哼一聲,可憐劉溪阮一輩子都在為劉氏算計打拼,沒想到劉宇江這個沒出息的廢物,眼見著劉溪阮不行了,劉氏即將破產,為了守住那些黃白之物,想都不想就接受戎章賀的要求,對戎意霖什麼話都敢說。
“你難道不恨她,不盼著她死?”
做夫妻做成戎章賀與劉溪阮這樣,也算是做到了極致。
“到如今,你還覺得是劉溪阮的錯,你沒有錯嗎?”
戎章賀的眼中有什麼東西碎裂,他被激怒,手中的財報摔向戎君澤,戎君澤側身躲過,財報摔在地上。
“我原本與顏虹還有好好走下去的機會,是顏虹算計了我,我和顏虹這輩子才再無可能。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自從顏虹死後,戎章賀的身體每況愈下。
他再也等不及慢慢搞垮劉氏搞垮劉溪阮,拼著戎氏一起陪葬的代價,他利用戎君澤算計了劉溪阮,資金鍊斷裂專案暴雷,戎氏股票暴跌,劉氏面臨破產的風險。
“嘁——”
戎君澤一聲冷笑:“你看看你的嘴臉,你的模樣,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深愛顏虹?你毀了所有的人!”
顏虹,劉溪阮,戎意霖還有他戎君澤。
所有人的人生,毀在戎章賀的一己私慾下,可恨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將所有錯處推在別人身上。
如今,也毀了戎意霖與戎君澤之間,搖搖欲墜的兄弟感情。
這碎了的玻璃,再粘起來,也只會將手扎得滿是鮮血。
從小到大,戎君澤嚐嚐會恨自己為什麼是戎君澤。
後來因為戎意霖與趙舟舟,他會慶幸,幸好自己是戎君澤,才能遇見他們。
而這短暫的幸福假象,全都還是毀去了。
他與戎意霖的兄友弟恭是假的。
他與趙舟舟,因為對劉溪阮,一開始就錯了,走到這一步漸行漸遠,始終無法彌補上那裂開的缺口。
這時檢測儀的警報聲響起,因為情緒波動起伏太大,戎章賀的臉色變得煞白,捂著胸大口喘著氣,睜大了眼睛指著戎君澤,卻發不出來一個字,眼珠幾乎泛白。
聽到警報聲的醫生和護士衝了進來,戎君澤被擠在病房的角落。
嘀——
警報聲再次響起,戎章賀的心跳暫停,醫生立刻跳上床為戎章賀做心肺復甦,護士將戎君澤請出病房,離開前戎章賀看見醫生已經給戎章賀用上了除顫器。
門在關上的那一刻,戎君澤突然瘋了一般地敲著門:“戎章賀,你憑什麼這麼輕易死!”
“這麼多人,被你毀掉的人生,你還沒有付出代價,你有什麼資格去死!”
“你不許死!”
顏虹的筆記本字跡還未恢復,戎章賀犯罪證據還沒找到,他這一生所犯下的累累罪跡還沒付出代價,有什麼資格這麼輕輕鬆鬆死去?
他垂落的肩膀帶著無盡的不甘,眼中有什麼東西被撕碎,緩緩跌坐地上,一瞬間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