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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終將只能曇花一現

“哥,那個人,那個生我的人,好像死了。”

戎意霖一直都知道,戎君澤不是劉溪阮的親生兒子,戎君澤的生母另有其人。

但是從戎君澤來到戎家以後,誰都沒有提起過戎君澤的生母。

戎意霖自然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是死是活,在哪裡。

十幾年後,突然聽戎君澤提起,他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

“我聽見爸爸接到電話,說那個人死了——”

“你怎麼知道有那個人?”

戎君澤聞言一怔。

他以為戎意霖問的是,他怎麼知道顏虹死了?

沒想到戎意霖問的是,他怎麼知道他的生母是顏虹?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戎君澤如實說:“兩年前。”

兩年前?

戎意霖一想,就想到了戎君澤被戎章賀關密室的那一次。

整整七天七夜,水米未進。

他苦苦向戎章賀求情,戎章賀都沒有同意將戎君澤放出來。

後來戎意霖陪著戎君澤一起絕食,四天後他昏厥過去,等再醒過來,劉溪阮告訴他,戎章賀把戎君澤放出來了。

可是誰都沒有說,戎章賀為什麼要關戎君澤。

“所以是因為這件事——”

戎君澤點頭:“嗯。”

“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沒有見過那個人,但她總歸生了我。現在她死了,我想去送送她。”

“應該的。”

戎意霖點了點頭:“你是要我送你過去嗎?”

戎君澤搖頭:“我不知道她在哪裡,哥能不能給媽媽打個電話,讓媽媽同意我去。”

“媽媽……在那裡?”

戎君澤點了點頭:“爸爸也在那裡,可是不允許我去,把我關在三樓。”

“你是為了這件事跳樓的?”

“哥,我覺得我應該去,我也想去,她已經死了,我不想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了。”

“好,我打電話。”

戎君澤本不想將戎意霖牽扯其中。

可是他還是捨不得。

顏虹死了,他在顏虹生前見不到面,若是顏虹死後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他怕會崩潰。

極端無助之下,只剩下戎意霖這一根救命稻草。

縱然千般百般不願意,也只能付之一試。

顏虹病了很久。

這三年已經被宣告十七次病危。

這一次終於還是沒能夠搶救回來,等到戎章賀與劉溪阮趕到的時候,她只剩迴光返照。

之前身體狀態好的時候,人迷迷糊糊的,一會兒瘋癲一會打人。

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精神卻突然恢復好好的了。

看見戎章賀與劉溪阮兩個人,她整個人都抖得厲害,是因為對這兩個人厭惡可恨到了極點。

過去所經歷的每一段噩夢一般的往事,都彷彿剛剛發生在昨日。

“滾!滾!滾!”

顏虹尖叫著連喊三聲滾。

可戎章賀仿若未聞,上前將顏虹緊緊攬在懷中。

“阿虹,阿虹,我在這兒呢,不要害怕,哥哥在,不會有事的。”

顏虹一口咬住戎章賀的胳膊。

她用盡了全力,可是久病的身體早就沒有力氣。

即便她拼盡全力,也不過在戎章賀的手臂上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壓印。

劉溪阮就站在距離兩人不遠不近的位置,她看著戎章賀與顏虹,神情無悲無喜。

方仕池走上前來,對著劉溪阮搖了搖了頭。

劉溪阮對方仕池開口:“盡力救她,不管用什麼藥。”

方仕池嘆了口氣:“所有辦法都用了,她早就已經對藥物產生抗藥性,再多的藥注射到她體內,都只是石沉大海,毫無任何作用。”

“放屁!”

戎章賀抱著顏虹一聲怒吼:“廢物,全都是廢物,醫生呢,請來的專家呢!給我救她!”

“阿虹!阿虹!”

顏虹開始咯血。

常年生病導致她的面板白得病態,咯出來的血吐到面板上,衣服上,猶如開在雪地裡的紅豔玫瑰。

美得不可方物。

終將只能是曇花一現。

“我恨!我恨!”

顏虹死死瞪著戎章賀,眼神盡是屈辱不甘。

床前的機器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顏虹一口氣沒喘上來,雙目呆滯,眼珠泛白。

“顏虹!”

戎章賀痛苦地大聲呼喚,方仕池等人衝上前去做急救。

“顏虹,你爭氣,不可以死,不可以死!”

“你不是說你恨我嗎?那你活著,你活著來報復我!”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你記得我們的兒子嗎?從生下來你就沒有見過他,只要你活著,只要你活著我就讓他來見你!”

眼見顏虹一直沒有任何反應,戎章賀甚至想到了一直被他所忽視和鄙夷的戎君澤。

戎君澤出生後,顏虹的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根本沒有辦法帶孩子。

戎章賀就帶回了戎家,對外稱是劉溪阮的幼子。

在顏虹為數不多清醒的幾段時間,顏虹自殺過,逃跑過,每一次被救回來、追回來,她都恨不得殺掉戎章賀與劉溪阮。

最開始,戎章賀還會用戎君澤打親情牌。

可是顏虹卻說:“你讓我覺得噁心,那個孩子更讓我噁心,他是罪惡是不幸,他為什麼不生下來就死了!”

戎章賀從此不敢再在顏虹面前提起戎君澤。

更不可能讓戎君澤來見顏虹。

可是眼見顏虹的生命進入彌留,他沒有任何能夠牽絆住顏虹的東西,慌不擇路,他什麼都說出來了。

只要顏虹不要死,只要顏虹活下來,讓他的性命去交換,他也義無反顧。

心電監護儀漸成一條直線。

十幾分的急救後,方仕池停了下來。

在場的所有醫護人員都停了下來。

恐懼害怕瀰漫上戎章賀的心頭,他質問:

“你們為什麼停下來?”

“為什麼不繼續搶救!”

“給我救人!”

戎章賀大聲斥責,劉溪阮拉住戎章賀說道:“老戎,她死了!”

“你胡說!”

戎章賀甩手打了劉溪阮一個巴掌。

雙目赤紅,幾近瘋狂:“我沒有允許她死,我還沒有允許她死!”

劉溪阮被打得倒地,方仕池衝上去將她扶起。

劉溪阮推開方仕池,擦去嘴角的血,右手撐地自己站了起來。

“她的心跳停止了,呼吸停止了,一切生命指徵都停止了。老戎,你也許可以控制一個人的生,但你不可能控制一個人的死。”

戎章賀狠狠回頭。

二十年夫妻,他從來沒有如此仔細看過劉溪阮。

戎章賀突然衝上前掐住劉溪阮的脖子:“你早就盼著她死,對不對!別以為我不知道!”

“咳咳……放手……咳咳……”

劉溪阮的臉憋得通紅,拼命拍打掙脫。

方仕池立刻衝上去想要解救劉溪阮,卻被戎章賀反手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咳咳!”

戎章賀的手離開劉溪阮的脖子,劉溪阮滑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方仕池忍著小腹的疼痛衝上去扶起劉溪阮。

“你怎麼樣?”

“沒事……”

戎章賀失魂落魄走到顏虹面前,她的頭髮凌亂,衣服和臉上沾滿血。

伸出顫抖的手摸上顏虹的臉龐,怎麼都不肯相信,他的一生摯愛,就這樣死了。

他這一生有得有失,唯獨在感情這條路上,一條道走到黑。

將最愛的人,推入最深的深淵。

可是他沒有辦法停止。

明知道是錯,卻清醒沉淪,相比於失去顏虹,看著顏虹與別人結婚生子,幸福一生,他的嫉妒就將他瘋狂吞噬。

當年一步錯步步錯。

從他走進那間屋子開始。

從劉溪阮將鑰匙交給他開始。

從他第一次見到顏虹開始。

戎章賀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戎章賀待在房間整整一夜不肯出來。

劉溪阮被戎章賀打的那一巴掌,第二天的時候臉腫得老高,方仕池拿來冰塊給她冷敷。

“這樣的人,你為什麼還不肯離開。”

劉溪阮出聲制止:“老方,這樣的話,以後不要說了。”

方仕池幾度欲開口,看著劉溪阮,還是硬生生壓了下去。

這是劉溪阮的電話響起,劉溪阮看了一眼,來電人是戎意霖。

“我接個電話。”

劉溪阮起身走出去:“意霖,到家了嗎?”

“媽媽,君澤和舟舟住院了。”

“住院?”

“君澤從三樓掉下來,舟舟剛好在樓下。”

三樓?

掉下?

劉溪阮一向討厭戎君澤。

卻不是因為顏虹,而是因為戎章賀。

戎章賀的劣根性,在戎君澤身上體現地十足。

虛偽。

自私。

不計後果。

“舟舟怎麼樣?”

“君澤腦震盪,舟舟右手臂粉碎性骨折,幸好兩個人都沒有性命危險。”

“意霖,你先照顧好舟舟,媽媽過幾天回來。”

“媽媽——”

戎意霖頓住,似乎是做了思想鬥爭,良久才繼續說:“你和爸爸,是在君澤的生母那裡嗎?”

“他生母是不是去世了?”

“媽媽。君澤想要送一送他生母最後一程,你們在哪裡,我送君澤過來。”

劉溪阮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意霖,誰告訴你的?”

“媽媽?”

“戎君澤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媽媽,君澤只是想要送他的生母最後一程,人之常情,你為什麼不同意?”

“意霖!”

劉溪阮喝止戎意霖:“媽媽知道你一直都是善良的孩子,但是這一次,媽媽命令你,不許插手。”

劉溪阮將電話結束通話。

戎意霖再撥過去的時候,劉溪阮的電話已經是無法接通的狀態了。

戎章賀已經與顏虹的屍體待在一個房間整整兩天一夜,任何人進去,都會被戎章賀大聲吼出來。

助理無奈地找到劉溪阮:“劉董,戎董已經在裡面兩天了,這樣不是辦法,人吃不消,屍體……也要處理。”

劉溪阮沉默了片刻:“知道了,我去勸他。”

“阮阮——”

助理走後,方仕池喊住劉溪阮。

劉溪阮一怔:“你喊我什麼?”

“阮阮——”

“方仕池,認清楚我和你的身份,以後不要再讓我聽見你這樣叫我。”

方仕池的臉色一白。

“他這樣對你,你還——”

“他怎麼樣對我,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方仕池,我和你二十年前就結束了,現在只是合作關係。請你主意分寸,否則,我會考慮是否繼續與你合作。”

“劉董!”

方仕池拉住劉溪阮:“你不讓我叫你阮阮,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二十年了,你看看你二十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你看看顏虹過的是什麼日子,戎章賀他就是個畜生!你能不能也為你自己考慮一下!”

劉溪阮掙開方仕池的手。

“夠了,不要說了。”

劉溪阮理了理自己的儀表,走近戎章賀與顏虹所在的屋子。

屋內的儀器裝置已經關停,但是戎章賀不允許人靠近,這些裝置都還在裡面。

顏虹被戎章賀抱在懷裡。

顏虹閉著眼,看上去就像睡熟了。這麼多年,除了被打鎮定劑,劉溪阮幾乎沒有看到過顏虹這麼平靜的表情。

若不是顏虹衣領上已經漸漸變黑的血跡,這幅場景看上去確實也算是溫馨。

兩天時間,一向注意細節一絲不苟的戎章賀,下巴上俱是青色的胡茬。

聽見響動,戎章賀大吼道:“滾!”

劉溪阮將門關上,一步步走向戎章賀。

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十分清晰的噠噠聲。

“停止吧,這場做了19年的夢,該醒了。”

戎章賀沒有回應,屋子裡面安靜地可怕。

兩個活人一個死人,氛圍看著實在詭異。

“你是最愛顏虹的人,讓她入土為安吧。”

“你可以找一塊地方做合葬墓,等你死後,讓人把你與顏虹合葬一起,我不會來牽扯你們。”

聽及此處,戎章賀緩緩抬頭,他的眼底佈滿紅血絲。

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你願意?”

“有什麼不願意的。”

劉溪阮有些莫名且自嘲地笑了起來:“老戎,我們結婚二十年,逢場作戲二十年,你想什麼,我多少能夠猜到一些。但我想什麼,你可能從來都不懈知道吧。”

“給顏虹留些體面吧。”

劉溪阮的話音一頓:“她都已經開始腐爛了。”

“顏虹雖然瘋瘋癲癲二十年,到底是絕色的美人,生前漂亮了一輩子,死後就讓她也體面一點地入土吧。”

“哈哈……哈哈哈……”

戎章賀的笑聲瀰漫在這間屋子裡面,迴音陣陣。

“劉溪阮,二十年前,我可真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