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汽車行駛的聲音。
從對面過來的。
速度很快。
因為失控了。
慄微月聽到了車裡的人驚慌失措的驚叫聲，還有狠踩剎車的聲音。
儘管沒有任何作用。
慄微月伸手戳了戳嘉朝的背，大聲喊道：
“往右邊騎！”
沒辦法，周圍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太大了，慄微月只能用喊的才能讓嘉朝聽見。
嘉朝也沒問為什麼，全然相信慄微月，往右邊騎去。
雨下的太大了，他戴著頭盔，能見度其實很低，面鏡上全是不停砸過來的雨水。
“停下！”
嘉朝依言停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正想問她，就感到一陣不同尋常的風從身邊刮過去，伴隨著那種只有在車禍現場才能聽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刮地和輪胎摩擦的那種聲音。
再下一秒，劇烈的撞擊聲傳過來。
那一刻明明很短暫，卻又很漫長。
雨聲好像都被稀釋了。
令人窒息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地面的細水流慢慢變成了紅色，混著一些不可名狀的殘留物。
血腥味在這一刻比任何時候都要濃烈。
或許這就是這場大雨的目的。
沒有呼吸了。
就在撞擊聲響起的那一瞬間，那邊的呼吸心跳就停了。
即使隔著一條縫的距離，慄微月也能明顯感覺到嘉朝的僵硬。
沒有人類能在這個時候保持放鬆的狀態。
嘉朝應該是扭過頭去看了，他看到的大概是無比慘烈卻又被雨水模糊了的場面。
慄微月輕輕掀起雨衣的一邊，想往那邊看，嘉朝眼疾手快將雨衣拉下來，擋住她的視線。
“你別看！……不太合適……”
他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更多的是隱忍和剋制。
剋制的是什麼？
大概是害怕。
慄微月看到了。
人類和喪屍是不一樣的，在腦袋破裂的時候。
相比較之下，喪屍簡直要好太多。被爆了頭也只有血花和晶核，沒有那些腦髓，腦漿……
大面積的紅色快要將那一整塊地面都鋪滿。
由於下雨的緣故，紅色擴散得便尤其快。
嘉朝已經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那個畫面，他的臉色都蒼白了好幾分。
受到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嘉朝緩了好一會才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坐好了。”
他再次啟動車子，車速卻明顯慢了許多。
慄微月在雨衣下面，聽到了身後藤蔓覆蓋了那一片區域的聲音。
慄微月盯著嘉朝的後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路上沉默著騎了好久好久，久到慄微月感覺過了一個世紀。
雨聲終於變小了，再過了一會，雨停了。
準確地來說，是他們騎出了被雨覆蓋的那一片區域。
嘉朝在路邊停下，將蓋在兩人身上的雨衣撤下來。
慄微月總算是重新出現在天光之下，周圍是格外新鮮的空氣，慄微月還聞到了公路兩邊青草的氣息。
嘉朝將雨衣收起來，以防萬一。
前面正好有藍色路牌，上面標著地區方向。
嘉朝看了眼，確認自己沒走偏。
回頭看了看慄微月，她正盯著路邊的小草看。
嘉朝下意識跟著看過去，沒發現什麼特別的。
跟慄微月在一塊的這兩天，嘉朝不是沒察覺到她的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但是既然她沒說，嘉朝也就沒必要問。
這世道誰還沒個秘密。
再說了，這說不定就是她的異能呢！
如今這個世界什麼不可能？他都能操控植物和憑空生出藤蔓來了，人家耳朵靈敏一些怎麼了？
“我待會盡量騎快一點，爭取在天黑前找到一個落腳點。”
剛剛這麼折騰一番，時間又悄無聲息地溜走了，再過不到兩個小時，天就又要黑了。
“好。”
慄微月往天邊看了看，又回到了灰白色的天空，什麼都沒有。
之前看到的那一片絢爛的斑斕的天空，彷彿只是一場臆想。
嘉朝載著慄微月繼續往前，但是沒多久就迎面遇到了一輛車。
那輛車擋在他們面前，他們往哪邊那輛車也就往哪邊。
嘉朝冷了臉，停了下來。
那輛車上的人見目的達成，便搖下車窗，探出頭來。
開車的那個染了一頭張揚無比的紅毛，長得……只能說跟這一頭紅髮很適配。
副駕駛是一個染著一頭綠毛的男生，或許他不是很適合綠色？
也可能是這種綠不好看。
後座好像還有人，慄微月看到了一抹紫色。
這是什麼奇怪的家族？
紅毛朝著慄微月吹了個口哨，一聽就很流氓的那種。
“喲小妹兒！長得真帶勁！機車有什麼好坐的，過來坐哥這寶馬！”
綠毛跟著起鬨：
“就是！那小破車有什麼好的，下雨都沒地兒擋，咱們這小轎車多舒服！”
嘉朝額角青筋直跳，小破車罵的是誰呢！
“讓開！”
綠毛不高興了，蔑視著嘉朝：
“你個小白臉在這嚷嚷什麼呢？有你說話的份嗎？”
小，白，臉！？
嘉朝簡直要被氣笑了，事實上他已經氣笑了。
真是好樣的！
嘉朝不再跟他們廢話，直接操控藤蔓將他們連人帶車一塊丟到旁邊的一棵老樹樹杈上。
車子卡在了樹杈上，不高不低，他們幾個上不去也下不來。
幾個人都慌了。
“什麼鬼！怎麼回事！臭小子快放我們下去！”
“你下去給我把車弄下來！”
“老大我做不到啊！”
那頭一陣兵荒馬亂，這邊嘉朝帶著慄微月繼續往前走，端的是歲月靜好。
這年頭什麼牛鬼蛇神都敢湊上來挑釁了。
真是的。
慄微月回頭看了看依舊卡在樹上的車，車裡那幾人因為發生了爭執而互相推搡著，導致車身一直在搖晃。
然後就是一陣驚叫。
最後砰的一聲，車整個翻了下來。
很不幸的是，他們是倒著掉下來的。
這下他們又得花費好一番力氣才能從車裡出來了。
慄微月不再往那邊看，將頭轉過來，盯著嘉朝的後腦勺但事實上是頭盔看。
總感覺這個後腦勺，哦不，頭盔，有點生氣了。
被那一車顏色耽誤了一下，時間又有些不太夠了。
嘉朝沒能在天黑前找到落腳點，這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