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染一顆心提起來，抿了下乾裂的柔唇，顫聲說：“告訴我……什麼？”

西蒙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語氣凝重：“染，小謎的情況，真的非常不好。

這幾年，伴隨著他的成長，心臟已經超負荷了，隨時會……”陸染大驚，一把抓住西蒙的手，聲音嘶啞：“你不是說，可以撐到小謎十歲嗎？十歲以後再做手術成功機率會更大啊！為什麼現在就超出負荷了！”

當年，小謎出生的時候，差點夭折時，就已經做過一次手術了。

只因為嬰兒時期年紀太小，並不適合頻繁的手術，有很大機率會撐不過來。

所以醫院跟醫生經過了討論後，只給小謎做了一次搭橋手術維持著，等他十歲之後，再繼續手術。

只是現在才過去四年而已！她眼中的淚，一直在打轉，強忍著不掉下來。

陸星辰移開視線，不忍去看她絕望的眼神，摟著她的雙手，緊的宛若絲絃，隨時會崩斷般。

西蒙抱歉的說：“染，這種情況在曾經病例中，是有出現過的。

所以，現在要把手術提前了，只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

她咬唇，啞聲問。

西蒙嘆了口氣：“小謎現在太虛弱了，手術……我們沒有十足的把握.”

轟的一聲。

陸染腦中就跟炸開了似的，混沌一片。

這話，四年之前她就聽過。

就是因為這句‘沒有十足’的把握，讓她不敢輕易的讓小謎做手術，她怕寶貝會在手術中挺不過去，怕失去他。

四年了，還是這句話。

像是一句魔咒一樣，讓她陷入巨大的絕望與恐懼中。

西蒙知道這些話很殘忍，還是繼續說：“可是不做手術的話，小謎一定撐不下去的。

他現在的心臟，脆弱的像是蜻蜓翅膀一樣，任何的一點惡化，都會奪去他的生命.”

陸染抬手捂住臉，雙肩不停的顫抖，“所以你是在跟我說，讓我拿小謎的生命，我賭一把嗎？”

西蒙說：“染，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可是這麼久以來，你一直都在逃避。

現在……你真的要做決定了。

我的建議是，手術要做，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陸染垂下頭，咬緊唇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陸星辰看不下去了，將陸染摟進懷裡，對西蒙說：“讓她靜一靜，好好想想吧.”

西蒙看了一眼重症監護室的裡面的情況，輕聲說：“小謎好像醒了.”

陸染一下子抬頭，目光近乎心碎，隔著玻璃，看著那個虛弱的，小小帥氣的男孩。

他渾身都是監控儀器，蝴蝶翅膀一樣的濃密睫毛，緩慢的扇動著，睜開了一雙琉璃似的漂亮眼睛，剛從混沌中醒來。

陸染推開陸星辰，抬手擦乾眼淚，啞聲說：“你們先去休息吧，我自己進去陪陪小謎.”

“染染.”

陸星辰皺眉，還想說什麼。

她已經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西蒙拉住著急的陸星辰：“陸，我們走吧，讓他們單獨呆一會兒.”

陸星辰深呼一口氣，攥緊雙手，戀戀不捨的轉身離開。

……小小人兒，一看到陸染出現在眼前，露出了一抹開心又虛弱的笑，奶聲奶氣的喊：“媽……媽咪！”

低低的童音，弱的近乎聽不見。

他似乎想向陸染伸出手，可是沒什麼力氣，動了動小手又放下了。

看著小謎白的像是紙的小臉，陸染心如刀絞，卻還是露出溫柔的笑意，俯身過去，柔唇貼上了寶貝的額頭。

“小謎好乖，媽咪回來啦！”

寶貝額前細碎的碎髮，像是羽毛似的刷過她的心尖。

陸染在床邊坐下，垂了眼簾，不讓寶貝看到她眼中的淚意，“小謎，對不起，媽咪回來晚了，讓小謎著急了.”

小謎露出笑容，非常懂事的說：“媽咪乖，小謎沒生氣……媽咪不哭.”

陸染握住他小小的手，放在唇邊吻著。

“沒有，媽咪沒哭.”

隱隱的顫音，幾不成調。

小謎眨眨眼睛，抬起手，像是要抹去陸染臉上的淚，“媽咪，你別傷心了，小謎不是故意的。

小謎又來醫院啦，醫院真的好壞，每次都把媽咪嚇哭.”

陸染抬手蹭蹭寶貝的小臉，點點頭：“嗯，醫院是好壞，那以後小謎乖，我們就再也不來醫院了好不好？”

“好哦.”

小謎蒼白的嘴抿起來，笑的極其可愛。

陸染又垂了眼簾，心疼的快要透不過氣了。

小謎卻像是想起什麼，童音無力的追問：“那媽咪，你答應小謎的要求了嗎？”

“嗯？什麼要求？”

小謎眨眨眼睛，軟聲說：“媽咪，你忘啦？小謎要跟你一起去找爹地啊！”

陸染沉默了。

小謎歪著頭，紫葡萄似的眼睛裡，寫滿了嚮往，“小謎，好想要一個爹地，星辰說，如果小謎喜歡，可以把他當爹地。

星辰好好，可是，小謎還是想要自己的爹地，媽咪媽咪……我們去找爹地好不好？”

寶貝一臉的希冀，讓陸染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啞聲，笑著點點頭：“好，等小謎好了，媽咪帶你回去找爹地！”

“好！”

寶貝開心的笑了。

……小謎體力不支，沒一會兒，又睡著了。

陸染俯身，把他的額頭吻了又吻，才起身出門。

她徑直去找了西蒙。

陸星辰正跟西蒙在說話，討論小謎的病情。

陸染衝陸星辰笑笑，低聲說：“星辰，我有些話，想要跟西蒙單獨說.”

陸星辰皺眉，聽出了她想讓他避開的意思。

“染染，你想說什麼？”

她語氣帶了點懇求：“星辰，你先出去好不好，我等會再跟你說.”

陸染這麼說，陸星辰也不好強留，給了西蒙一個眼神，轉身走了出去。

西蒙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問：“染，你要說什麼？”

陸染深吸一口氣，攥緊手：“西蒙，我願意讓小謎做手術，但是……我要最好的醫生，精通心臟手術的，世界上最頂尖的醫生，來保證小謎手術的成功機率.”

西蒙皺眉，想了想說：“染，我知道你在說誰，我從前也幫你聯絡過他的。

只是他回絕了。

要知道……里昂醫生是不輕易接手術的，他的身份極尊貴，不只是醫生這麼簡單.”

陸染攥緊手，眼底是無法分辨的晦澀：“我知道……但是，我現在可以找人幫忙.”

世界最頂尖的心外科醫生，厲豐衍。

就是厲家那個久居國外的大兒子……厲沉墨的大哥。

她從前不知道、不認識厲家的人。

可是現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