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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本來李疏篤定那不負是義莊用來回避屍臭的,但現在一具棺材都沒有,他上哪兒去找不負?

宛如沒頭蒼蠅般在屋子裡瞎轉,李疏好容易收攏心神,舉著火摺子先看了看堆在牆角的破桌椅,發現正是自己那次來時坐的。接著又撿起桌椅旁仍在地上的幾支斷香,嗅聞後,發現是尋常的線香,這些東西都沒什麼特殊之處。也不過就是桌椅破了令人生疑,他皺皺眉開始仔細檢視地面、牆邊,乃至門檻這種細微的地方。

不管這些棺材是怎麼沒的,只要是做下的事,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這屋子自收拾走了那些破碎的棺材和屍體之後,豆娘便未曾打掃。她跟村子裡人說是自己和雲兒都受了傷,也受了驚嚇,一時間做不了什麼,需得緩緩。

村裡人無利不起早,豆娘只付給他們收撿碎屍棺木,以及下葬的錢,這打掃屋子的錢沒給,也沒額外安排酒飯給他們吃,因此這晦氣活計,便沒人主動要做。

村長安撫了幾句,覺著屋中碎骨肉什麼的都沒有了,剩下的不過是擦擦抹抹,再也就是粉刷牆壁沖洗地面等雜活兒,不急著做。便安撫了豆娘母女幾句,帶著人走了。

所以眼下這屋子裡,雖然棺木和屍體都沒有了,但依然有不少蹤跡可查,而這,也是豆娘有意為之。

凡事不可做的過於乾淨,總要留些尾巴給人抓著,只是這尾巴留什麼,留多少,需得自己掌握好。

李疏現在地面上發現了碎肉,他用手指捻了一點兒,還沒等湊到鼻子前面細聞,便被腐臭味兒燻的皺眉閉眼。

他忍著噁心,屏住呼吸仔細檢視,發現這點兒碎肉像是內臟,準確的說來,是肝。

想到這屋裡原來是幹什麼用的,李疏乾嘔兩聲,才抬手想捂著自己的嘴,又趕忙用力甩了甩,把那點子碎肉甩了出去。

這些棺材必然不是下葬了,沒人會在下葬的時候特意挖出肝來。

忍過這陣子噁心,李疏繼續檢視。

牆面、地面,到處都有有髒汙和碎肉末,牆角處也是。他還在一處牆面上發現了幾道帶著碎肉的抓痕,這屋子是用青磚砌的,外面還是青磚本色,裡面跟尋常人家一樣,也是粉了牆壁,因此那抓痕格外明顯。另外在門檻上,李疏找到了幾根顏色不一的毛髮。

“這是?”李疏不由得想起自己那次在墓地挖蘭老爺墳的時候,受到的驚嚇。

“莫不是來了野狗?”他嘴裡碎碎唸叨著,用自己的帕子裹好了那幾根毛髮,又走到牆邊,用手比了比抓痕的尺寸。最高的抓痕大約在他肩膀位置,矮些的也在膝蓋處。

“不是狗,就是狼。不對,還是狗,狼哪兒有白毛兒的。”

若說是來了野狗,那這屋子裡的情形便能解釋的通了。野狗喜歡吃死人屍體,尤其喜歡吃內臟,群狗集合在一處比狼還兇,看著屋子裡的樣子,怕是衝進來後就扒開棺材,並在此大吃大嚼。怕是吃的時候還有打鬥,或者是吃美了撒歡兒,所以牆上才會留下抓痕。

李疏搖搖頭,心裡感嘆這些可憐人。活著時候貧窮困苦,死了無後人收葬,好容易有蘭家這麼善心捐助了義莊來收攏他們的屍骨,又被野狗啃了。

“哎,不對啊!”李疏感慨完畢,突然反應過來。這義莊的牆又高又厚實,自己翻進來還要靠抓鉤繩索,野狗怎麼進來的?難不成是敲門?

他又想起自己剛才看見的,鉤爪的破爛繩索,不由得心中一陣噁心。

現在看來,那繩索是被野狗啃了,不然不會弄成那樣兒,還那麼臭!

李疏開始疑心自己是不是低估了野狗的腦子,它們或許真的能翻過這義莊的高牆,而且搞不好用的就是自己慌亂中忘記的鉤爪。

“要是這樣,我可就造了孽了。”李疏抿了抿嘴唇,雖然他不怎麼信這世上有神鬼,但此時心裡愧疚,他把火摺子放在地上,用腳輕輕踩住,而後雙手合十,衝著原來放棺材的地方拜了拜。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是我一時疏忽,讓野狗進來啃了你們。我日後自然補償,待我辦完差,就多多的買些金銀元寶燒給你們。”

前院“乾淨”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沒什麼可查的了。

李疏幾番猶豫,終於還是走進了後院兒豆娘母女平日起居的地方。

他此時篤定那不負的來源就在於此,雖然棺材沒了,但這義莊又不是準備關門大吉,日後還會再有人送屍體來,那也就一定會再有那應付屍臭的不負香。

雲兒已經睡熟,豆娘單手拍著她,自己雖然閉著眼睛,但卻在聽院子裡的聲響。

她聽見李疏的腳步聲,知道這人已經走到自己門前,便勾了勾唇角,露出個冷笑。

前院兒留了那麼多東西給他,他不查,現在跑到後院子來找什麼?

平日裡幹活取骨頭的那個屋子,被豆娘用鎖鏈鎖上了,但她也不怕查。那屋子被她和雲兒用熬煮好的艾葉水細細刷洗過。眼下就算這李疏是條野狗,也聞不出那屋裡有什麼異常。她幹活兒的傢伙事兒也扔到鍋中煮了半日,現下乾淨雪亮,一絲血腥氣都沒有。

之所以上鎖,乃是因為豆娘心思縝密。前院兒那間停放死人和日常待客的屋子,儘可以大敞著門,因為沒什麼避人之處,鎖上容易讓人生疑。

而後院,是她們娘倆日常生活的地方。誰家過日子的地方不上鎖?這兒若是大敞四開的,怕是會讓人生出“甕中捉鱉”的想法。

果然,李疏先在門前站著側耳聽了會兒,在聽見屋內娘倆的鼻息後,便放鬆了不少。他輕輕離開門口,站在後院中仔細打量。

不管是正大光明來的那次,還是偷雞摸狗來的那回,李疏都沒什麼機會仔細的打量豆娘母女倆生活的地方。

現在看起來,似乎與平常人家也沒什麼不同。

院子裡很乾淨,牆角堆著笸籮、掃帚、釘耙等家用或農用的物件兒。窗旁邊掛著各色乾菜,地上散落著一些,看樣子是今日做飯時,不小心扯落的。

後院有扇直通菜地的小門,李疏也走過去看了看,現在不是種菜的時節,所以菜地雖然整好了壟溝,但是光禿禿的,沒什麼特別之處。

整個後院兒裡,除了娘倆睡覺的那間屋子外,唯有一間屋子門上掛了鐵鏈和鐵鎖。李疏從菜地走回來,站在那門前抓了抓耳朵。

“來都來了是吧。”李疏嘴裡唸叨著,“不查查也可惜。”

他伸出手,輕輕托起那個鐵鎖,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把鎖開啟。

鐵鎖很沉重,而且上面遍佈鏽跡,應該是多年的老物件。

李疏在家時也是個淘氣的,他當下挑了挑眉毛,拔下頭上的銀簪,嘴裡叼著火摺子,閉上一隻眼睛,拿那簪子的尖兒,往鎖眼兒裡捅。

要不說藝多不壓身,李疏弄開這鎖也就是片刻功夫的事兒。

他心中得意,把簪子插好,便輕輕扯下鎖和鐵鏈放在地上,而後也不把火摺子拿出來,而是繼續在嘴裡咬著,直接進了那屋。他早已忘了這火摺子剛才是在自己腳底下踩著的,此刻滿腦子想的只有兩件事兒。一是要查查這屋裡有沒有不負,二是,記得以前聽蘭桂說,回家晚了要先爬樹再翻牆。不如自己就把這開鎖的本事交給她,也省的她冒風險。

豆娘坐在門口,透過小洞往外看。在看見李疏那一套行雲流水的開鎖本事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人雖然是心裡有鬼且為著蘭家來的,但也算是一表人才,看著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怎麼做這些雞鳴狗盜之事如此順手?等箏兒過來,可得告訴她看好桂兒,莫要被這人哄騙了去。看著開鎖的手法,不是小偷兒,也是採花賊。

天亮後。

李疏悻悻的騎著馬,沒回城,而是在義莊附近漫無目的的溜達。

昨日除了那娘倆的臥房,他連茅廁都翻找了一遍。結果半點兒不負的影子都沒摸到不說,人還差點兒失腳跌進茅坑裡。

他開始懷疑自己以往的判斷是否準確,若不負真是出自這義莊,那麼不可能毫無蹤跡。沒了棺材,頂多是找不到現成的香而已,但合香用的材料和傢伙事兒都找不到,那就不對了。

還有那野狗的事兒,起初想著距離自己上次夜探義莊過了不少日子,野狗吃死人也是常有的事兒,應該沒什麼關係。可現在細細想來,先不說野狗來的湊巧,只說野狗順著繩索進入院子的可能,大約跟桂兒說現在要嫁給自己差不多。

“啪。”李疏扇了自己個嘴巴,好好的,想這個幹什麼?

他收攏心思,決定去附近打聽一下。

豆娘雖然看守義莊,但總不會跟附近村子的人都沒來往吧?就算是蔬菜自種自吃,每月有蘭家給銀子供養,那米麵糧油,鹽、肉、木柴、還有衣裳鞋襪用的棉花布匹,這些東西總不能都是自己弄得,這裡距離梅城縣不遠不近,那娘倆不見得是在城裡買東西,很可能就在附近村裡買。

只要與人有接觸,那就必然有人能知道些細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