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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鐵蹄

“避難廄本來就不是為了拯救任何小馬而建造的。”

爆炸!

周圍的世界瞬間被爆炸巨大的聲響和劇烈的強光撕成了碎片,驚馬的熱浪伴著比雷暴還震耳欲聾的聲音席捲而來,連暮色的昏暗也被刺眼的光芒所驅逐殆盡了。

時間慢了下來,感官上的超負荷彷彿使我的大腦變得遲鈍了,火焰和碎片朝我飛撲過來,我的身體就像是被點燃了一樣。充滿整個世界的爆炸聲隨著一聲尖銳的哀嚎戛然而止,我暫時失去了聽覺,一頭栽在地上,身體動彈不得。在我面前,偽女神的身體被撕碎,血肉橫飛,鮮血濺了我一臉。

我感覺自己被掀翻在地,薇薇·萊米正趴在我身上,她的魔法護盾正慢慢包圍我們,我感到一股溫熱黏稠的液體從身上流過,那是她的血,與我的血混合在一起,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唯一受傷的小馬。第二個偽女神轉過身去,瞳孔猛然一縮,迅速施展魔法護盾,但還是太遲了,差點殺死我和薇薇的那陣兇猛烈焰徑直劈向她。伴隨著強烈的魔法波動,她的魔法護盾完全成形前便被擊碎了,隨即她自己也被火焰吞噬。

當疾風驟雨般的爆炸再次停下時,時間恢復了正常,我的視覺依然被扭曲,充斥著那些生物的殘影,她們被毀滅的軀體在我的目光下熊熊燃燒。我的耳朵還是什麼都聽不見,只有模糊不清、令馬抓狂的嗡嗡聲。但現在我能看清剛剛那陣強大火力的來源了,我之前也看過那個東西,就在新兵招募中心的海報上!圖片上的東西此時活生生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是一隻全身被鐵灰色裝甲覆蓋的小馬,連尾巴也不例外。那是戰時科技的偉大遺物,“鐵騎衛”。他前額上的耀眼頭燈照亮了目標,龐大而古怪的戰鬥鞍掛在身體兩側,右側的大槍再次開火了。

那些炮彈的爆炸威力如此之大,只有我曾用在黃玉先生身上的那些鋼鐵蘋果才能與之相比,恐怖的射速令馬膽寒。但最後一個偽女神在目睹自己姐妹被幹掉的瞬間,也獲得了充足的時間來展開魔法護盾。炮彈在魔法護盾上猛烈轟炸,但她毫髮無損地站在裡面,眼中流露出不屑,以及微微的惱怒。火焰照亮了她午夜藍的皮毛和病態的綠色鬃毛,也映在了她的眼瞳裡,使她的雙眸變得就像地獄之門一樣。

鐵騎衛的自動榴彈發射器再次停火了,左側的戰鬥鞍彈出一個巨大的鐵盒來,射出兩枚火箭彈,如離弦的箭一樣貫穿空氣飛向那個怪物,留下了兩道細長的尾跡。

那個偽女神只是微微低下頭,角上迸發出火花,兩枚火箭彈頓時改變了方向,鐵騎衛想要後退,但已經來不及了,火箭彈直接衝向了我們的救世主,爆炸擊飛了他厚重的軀體,讓他直直倒在了小山丘下面,他顫抖的身體在停下前又觸發了幾枚地雷,地上的草瞬間混著煙塵被炸上了天,泥土和餘焰跟著他被甩出幾米遠才停下來,他一動不動,看起來毫無生氣,躺在下方的棚屋旁。

薇薇壓在我身上,我們等著鐵騎衛重新站起來,世界彷彿和我們一樣在等待,過了很久,他仍然沒有動靜,偽女神大步走過去,我甚至都能聽到她的笑聲,即使耳朵除了該死的嗡嗡聲以外什麼都聽不到。我默默意識到自己想法可能是對的——心靈感應確實是偽女神的震懾方法之一。

“看來,所謂‘超級天角獵手(Mighty Alicorn Hunter)’被打敗了。”偽女神殘忍、極具威懾力的嗓音在我腦中響起,“‘女神’笑到了最後!”

兩發子彈突然射在偽女神的魔法護盾上,擦出了小火花。經歷了暴雨般的火焰與彈片的洗禮之後,災厄渾身是血,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我看見他的嘴在動著,不用想就知道他一定在問候對方的祖宗。

偽女神(或者說天角獸,根據她的自稱來看)轉過身,輕蔑地笑了一聲。

災厄再次開槍,但並沒有什麼用。

我抖著自己的腰,試著讓薇薇從我身上下來,但她沒有。她的身體很溫熱,所有重量全壓在我身上,我突然意識到她的魔法護盾消失了,頓時感到一陣恐慌,我把她抬起來,翻了過去,我美麗的同伴昏迷不醒,面板被彈片劃破,失血過度。我趕緊開啟她一個醫療箱,把剩下的醫療物資全倒了出來。當我看見只有那麼少的藥品時,感覺自己的心在尖叫,也許我自己真的在尖叫,只是我聽不到。

我開啟另一個鞍箱,希望有更多的藥,但第二個醫療箱裡只有她的裙子,一瓶霸力,還有……

……派對時間曼它特!

一個聲音在我腦子裡咆哮,薇薇現在全指望我了,如果我不幫她,她會死的,我現在需要變得更聰明,我現在需要變得更強,我需要這些曼它特!

當我從她的鞍箱裡取出曼它特的時候,一顆記憶水晶球落了出來,滾到了草地上。我飄起曼它特,心怦怦直跳,我得控制自己只吃一片,最後一片,就一片……

世界變得前所未有的明朗、清晰、整潔,我能清楚感受到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滴雨珠,以及體內每一處流血的傷口(甚至內出血都可以感受到),我的腦袋思考得更快了。

我們周圍再次閃現出刺眼的光芒。這次伴隨著令馬窒息的臭氧味兒,那隻天角獸從雷雨雲裡召喚出了閃電,將災厄擊倒在地。我轉過身去,想要喊出來,但沒有任何聲響,也許我喊出來了,只是我聽不到。

災厄在地上抽搐,沒有死,也沒有昏過去,但無法繼續戰鬥了。天角獸看起來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邪惡的笑容浮上她的臉龐,冷漠而邪異,她頭上粉紫色的魔法光暈逐漸凝聚成一根根魔箭。

我試著動動自己的蹄子,但實在動不了,一陣反胃讓我渾身一顫。我知道自己很可能也失血過多了,我耳朵裡的嗡嗡聲破壞了平衡感。但我依然知道薇薇和災厄就快要死了,也許我自己也是,但我會為救他們而死。

在曼它特的智力以及洞察力提升效果下,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即使身體拋棄了我,但我的懸浮魔法並沒有,我將記憶水晶球飄起來,扔向天角獸的側方,同時用魔法拿出自己的狙擊步槍。我暗暗感到對不起薇薇,居然將她如此珍視的東西扔了出去。

偽女神轉過頭,注意到視線外的動靜,還沒來得及認出是什麼,她就做出了反應,她以為那是蹄雷,於是聚集魔法,想把它彈回給我。

當她的魔法接觸到記憶水晶球的一剎那,記憶球緩緩發光,她瞳孔一縮,意識被捲進了記憶球裡,魔法護盾也隨之消失,頭上的魔箭也一併消散。

我啟動輔助瞄準魔法,鎖定了她的頭部,扣下了扳機。

*** *** ***

“不!”薇薇嚴厲地呵斥,我耳朵裡依然迴響著嗡嗡聲,她的聲音聽起來模糊不清。當我準備吃掉下一片之前,她用魔法飄走了曼它特的瓶子。我已經吃了兩片了,一片是在殺掉偽女神之前,第二片是為了消除難以忍受的沮喪感,我知道藥效衰退時,自己就會出現那種感覺。

“但……”我試圖想出一個能讓薇薇買賬的理由。我現在可是厲害得令馬吃驚,我可以說服任何小馬乾任何事,“至少讓我保管,也許我會需要它們。”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不能讓這隻廢土上最美麗的小馬相信我,讓我僅僅保管一個裝滿藥片的罐頭。

我把剩下的治療藥劑全給了薇薇。那些魔法藥水起作用了,她的傷口在慢慢癒合,看起來有點疼。現在她只剩下治療繃帶能給我和災厄用了,附近也沒什麼離得近的鎮子或據點。薇薇依然因為失血過多非常虛弱,連站都有些吃力。災厄需要一個支架來固定他的腿。薇薇不想在他的腿沒有復位前冒險使用治療魔法,不僅如此,他還需要一段時間臥床休息,才能讓電擊傷完全痊癒。

還有一個傷員呢。

我把薇薇叫了回來,想去那隻躺在棚屋邊的裝甲小馬身邊。憑藉懸浮魔法,我可以安全越過雷區,但薇薇不能。

從天角獸的話以及嗶嗶小馬給那座棚屋的命名看,就算不吃曼它特,我也能想得出他多半就是鐵蹄。

超級天角獵手……這意味著周圍還有更多天角獸,一想到這點就讓我非常恐懼。鐵蹄憑藉史詩級的火力和出其不意的突襲幹掉了兩個,而我憑藉“智慧”和運氣在第三個殺掉我們所有馬之前將她幹掉了。上一次我憑藉一節火車車廂幹掉了一個。這種生物並不是不可戰勝,但相當強大,很難被殺死。

那隻鋼鐵雄馬(至少從裝甲樣式上看,我推測他是男的)在戰鬥後就沒動過了。我蹲在倒下的鐵騎衛旁(有些繃帶在我蹲下的時候鬆開了,傷口流出了血),湊近點看,這套裝甲令馬印象深刻,有獨立的空氣過濾系統,完整的生命保障系統,甚至還有全套藥物自動注射系統。火箭彈對裝甲造成的毀壞,遠比打在別的什麼東西上造成的毀壞要小得多,但還是在裝甲上留下了一處凹陷,擠壓著裡面的小馬。

我試著著脫掉他的頭盔,如果有辦法可以脫掉,也完全看不出來。但我發現一個介面,可以讓嗶嗶小馬和頭盔的科技核心(Arcane technology matrix)進行互動,我從自己多功能馬鎧裡拿出一件工具,我懷疑頭盔含有類似視覺強化魔法和輔助瞄準魔法一樣的東西,如果它和嗶嗶小馬有這麼多共同點,那麼這套裝甲的設計者一定和避難廄科技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別那樣幹,”頭盔裡傳來低沉的聲音,聽上去格外陽剛。

我吃驚地跳了起來,裡面的小馬還活著!在曼它特的藥效下,我鼓起勇氣再次接近他,想讓他打消疑慮,“我是避難廄科技認證的嗶嗶小馬技師,”我撒了個謊,但也只有一點點是瞎編的,“我很確定我能幫到你。”

“不,你不行”,聲音說,但身體還是沒有動,甚至連頭盔都沒轉過來看著我,“我的裝甲受損很嚴重,一切都是離線狀態,醫療系統、自主修復系統……整個魔能核心(Spell matrix)都被破壞了。”

我蹲坐下來,一瞬間屁股上的疼痛蔓延開來,讓我不禁縮了一下:“那你能不能……”

“沒有魔法能源,我甚至都不能移動,我會死在這裡,已經死定了。”裝甲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已經屈服了一樣,而且非常淡定,“但我還是要穿著裝甲,如果我沒搞錯,我救了避難廄居民。作為最後一次行動,也算非常成功了。”

我對自己被過度誇大的名聲感到非常震驚,這種不適應感一直束縛著我,我並不覺得別的小馬應該為我去冒生命危險,把我當成什麼特別的存在。

我瞪著還沒死但完全癱瘓的鐵騎衛,如果沒有動力,即使我連上它也沒任何幫助,我回頭看向薇薇,真希望之前有花時間向她學習更多醫療知識,而不是光依靠她自己的醫療技術,考慮再三後,我打算把她飄過雷區。

我重新轉向倒下的裝甲小馬:“好吧……你是鐵蹄,對嗎?”

“你怎麼知道……噢,當然。”

當然什麼?我拋開疑惑,繼續說:“我會把我們醫生帶過來。”二話不說,我就轉過身集中魔法把薇薇飄了起來,她一臉驚愕,開始朝我們這邊飄過來。

“小皮,快放我下來!”

“雷區,”我脫口而出。

“好吧,過去後把我放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安全到了我們這邊,她給了我一個淑女般的笑容,然後看向那位裝甲獵手。我向她轉述了鐵蹄的話,突然想起糖心診所牆上的那張海報:“你無需當鐵騎衛也能成為英雄!立即加入和平部吧。”我看著薇薇,覺得她一定也在哪裡見過類似的海報,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記得很清楚。

*** *** ***

“你不必這樣麻煩,”鐵蹄堅持,“不用為我做什麼,我這輩子已經夠豐富了……”

“胡說八道,”薇薇回答,根本不理睬鐵騎衛的託辭,“現在,我們得讓你出來”。

“不行,”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說什麼?”薇薇迷惑地問。她已經花了幾分鐘仔細檢查了裝甲,看起來越來越擔憂,“即使這套裝甲讓你免遭燒傷割傷,但你還是受到了嚴重的挫傷,這種內傷會……”她一邊說,一邊用柔和的魔法光暈包起裝甲。

“別卸我的裝甲。”

薇薇發出輕微的嘶鳴:“拜託,我剛剛都檢查過災厄了,如果我看都看不見你,可沒法治療你……”

“如果你脫掉我的裝甲,我就會死掉。”

我眨了下眼睛,驚訝地望著他,看著他側部正擠壓他的那處巨大凹陷,我雖然不懂薇薇的醫療知識,但我能想象得出那套裝甲是唯一支撐他生命活動的東西。

薇薇退了回來,收回了魔法:“好吧,看起來是個設計缺陷。”

“這套裝甲對我來說就是我的性命,”鐵蹄有點戒備地說,“開啟左邊的金屬蓋,”薇薇照做後,發現一個控制藥物注射的系統,各種藥物應有盡有,從霸力到……

“這裡面有些藥甚至我都不認識,”薇薇詫異地說。

“這套裝甲附有醫療魔法,如果還在運作,我現在就已經痊癒了。”

我還盯著注射系統,無意觀察到:“裡面沒有派對……”

“小皮!”薇薇怒斥,使我瞬間閉了嘴。

我被薇薇嚇到了,退了一小步。我把精力從藥品移到魔法動力裝甲壞掉的魔能核心上,如果這是一個嗶嗶小馬,我可以輕易地……

“等等,”我脫口而出,知道到底該怎麼做了。

薇薇瞥了我一眼,“小皮……”她警告。我也不能怪她,畢竟我幾秒前才剛剛提出自己看法,她沒法想象我現在思維有多快(如果她瞭解,也許就不會那麼快沒收我的派對時間曼它特了)。

“不是,我知道怎麼修它了!我可以恢復裝甲的動力,重啟魔能核心,”我興奮地說,“這套裝甲的設計師明顯用了避難廄科技的神秘科技,和修嗶嗶小馬應該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薇薇表現得溫柔了點,“如果這樣的話,就別傻站在那裡了”,她微笑著說,小心翼翼從我面前讓開,同時謹慎地與雷區保持距離。

我朝前跑去,迎面便撞上了殘酷的現實。發現自己大錯特錯的挫敗感,與派對時間曼他特藥效消失後帶來的沮喪感交織在一起。那個時候,我感覺自己是那麼愚蠢、無知、無能。

“我,我不行,”我抱怨著。

“但你剛剛才說……”

“我沒工具,”我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一樣,鐵騎衛會死,他被困在裝甲裡,只因為我並不是避難廄科技認證的嗶嗶小馬技師。我的多功能馬鎧裡沒有魔能核心的主控鑰匙。雖然很不情願,我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些事實。

薇薇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她依然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虛弱,她把尾巴搭在我身上,輕聲安慰我。

“魔能核心的主控鑰匙?”鐵蹄的聲音聽起來充滿希望,不再是坐以待斃的感覺,“你也許能在二十九號避難廄裡找得到。”

*** *** ***

我們正要去另一座避難廄,這想法讓我瑟瑟發抖,更多是因為心理上的憂慮,而非身體的虛弱。薇薇幫我把傷口重新包紮了一下。

災厄一瘸一拐走過來,“記住,小皮,這不是你的那個避難廄。”我點點頭,依然沉浸在派對時間曼他特藥效過後的沮喪感中。我知道,就精神狀態而言,我不適合這個任務,但鐵蹄需要我的幫助,我們欠他的。

“我改變主意了,”鐵蹄宣告,“我不能讓你們為我冒險進入一座避難廄。”他剛燃起的希望很快就被自己固執的貴族思想給澆滅了。我可以理解,但可不認同。而且不止我一個這樣想。

“噢?是嗎,那你站起來阻止我們呀,”薇薇提議,然後繼續說,“當然,你做不到。”

“你對傷員的態度真是糟透了,”裝甲裡的聲音回答。

我看了看我們三個,以現在的狀態,我們根本沒任何把握進入一個未知、看起來很可能是敵對的地方,我們三個現在都只能勉強站起來而已。

“我不會告訴你們入口的位置,”鐵蹄說得就好像勸戒一樣。

災厄嘶聲說:“標著二十九號避難廄的維修井蓋?菲特洛克旅客車站附近的那個?”鐵蹄無話可說,災厄靠在一旁,小聲嘀咕:“薇薇還以為那個乘客車廂下面沒啥名堂呢。”

到那裡花的時間比我想象的長多了,我們小心翼翼移過去,避開視覺強化魔法上的紅色敵對單位,我感覺現在幾隻輻射蟑螂就能讓我們團滅。

災厄飛在空中,讓自己的腿免於受力。他看著旅客車廂,有點樂觀過頭地告訴我:“好,小皮,咱希望你的懸浮魔法能像原來那樣令馬印象深刻,假如咱們找到流量調節器,就能直接把車廂拉開了,但沒馬知道能在哪裡找到它,所以移開那玩意兒的活兒就交給你了。”

我趴了下來,需要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乘客車廂上(我無意間注意到上面標著“天襲者號(Sky Bandit)”),這樣我就不用分出力氣去保持站立了。當我把精力集中在乘客車廂上時,獨角開始微微發光,魔力包住那個載具。我加了一把勁兒,聚集所有決心想要移開它。我的獨角開始閃爍,一層炙熱的光芒開始躍動。乘客車廂逐漸動了,彷彿在呻吟著,我的前額流下汗珠,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遠處的薇薇開始替我擔心,但我設法無視她。第二層光芒從角上迸發出來,整節車廂被舉到了幾尺高,被猛地推向旁邊的道路上。

我輕輕把它放了下去,精疲力竭地倒下了,現在能看見那個維修井蓋了,對,現在,該睡覺了。

*** *** ***

“我到底睡了多久?”我驚醒起來問。

“差不多和正常睡眠時間一樣”,薇薇安慰,“我自己也稍微休息了一下眼睛。”

我們在一條短小的維護通道里,通道一側的盡頭,是一扇門,通向更多維護通道,在菲特洛克地下延伸。另一側,三步遠的地方就是二十九號避難廄厚重的大門。災厄用三隻蹄子站立著(抬起了自己受傷的那隻前蹄),注視著控制裝置。

“呃,是壞的。”他得出結論,二十九號避難廄貌似從來都沒有開啟過,如果沒有超控密碼,看起來我們也沒法進去。跟往常一樣,我走過去操作它,感覺自己思維還是很遲緩,現在我想吃曼它特(即使不是派對口味的也行),但我並不想讓薇薇和災厄覺得我需要它們。我不需要。它們只不過讓我稍微變強了些。

在黑進以及仔細研究了控制系統後,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我覺得找到了一扇後門。”

“在哪兒?”災厄問,看著維修井,“離這兒遠嗎?”

我搖了搖頭:“不,我是指系統裡的後門。想要繞過普通的安檢系統,需要一個被分成三部分的鑰匙,”

“什麼樣的鑰匙呢?”薇薇問。

“聲音識別,需要三種不同的聲音,”我告訴他們,在有馬指出我們這裡恰好有三種不同的聲音前,我趕緊解釋,“一定得是三種符合條件的聲音才行。看起來說什麼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在說。”

這真是一扇有趣的後門,我只想知道為什麼這樣設計,如果每座避難廄都有同樣的安全漏洞……

“那三個聲音是誰的?”

我想了一會,咒罵自己腦子轉得有多慢,“我……覺得…”,然後我想起了二號避難廄的超控密碼,CMC3BFF,“我知道了。”

第一個聲音花費時間最長,因為我沒有錄音。所以,我們只好坐在那裡聽著DJ Pon3的廣播,等著他播放自己選中的歌曲。作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十分感激他廣播的有限曲目裡,就有符合條件的歌曲。

“晚上好!各位小馬,這裡是你們謙遜忠誠的DJ Pon3,廣播的主持,現在正好是我上床睡覺的時間。但首先,有個新聞,看起來我們從二號避難廄出來的廢土救星是個平等主義者,從我收到的報告來看,她和她的團隊幫助碎蹄嶺一夥掠奪者躲過了奴隸販子軍隊的襲擊,讓他們免遭殺害和俘虜,當然,不加糖霜的杯糕怎麼能吃呢?她順便還殺死了一條龍!”

該死的露娜,為什麼他從來不說“災厄和他的團隊”或者“薇薇·萊米和她的隨從”呢?

“我不知道自己同不同意你的做法,孩子,但去救掠奪者?有些惡棍就該成為奴隸。”

簡直棒極了。

“還有一個新聞,我收到了另一條報告,馬哈頓和吠城間的廢土客受到了地獄犬的攻擊。老實說,各位小馬,如果你們要去那裡,請確定自己有一支火力強悍的護衛隊。如果沒有,就別去。這是來自DJ Pon3的生存小提示。調頻並關注我們的系列節目,你會學到更多竅門,比如‘蹄雷不能吃’以及‘掠奪者不想成為你的朋友’。現在,讓我們來欣賞甜貝兒演唱的‘暗日盡頭’……”

我猛的跳了起來,“機會來了,大家!”

我回到控制裝置,把歌聲提供給聲音模板識別法術。我還特意把歌給錄了下來,留做備用,萬一我真那麼不幸,還要第三次進入哪個避難廄裡。

然後我接上了另外兩段聲音:

“開啟二號避難廄的超控密碼是……CMC3BFF。”

“你好!我是飛板璐,或許你聽說過我(因為我真的很有名),看過我在去年GALLoPS裡那酷炫的表演;亦或只因為我是紅色賽車手的創立者。”

隨著巨大的嘶嘶聲以及彷彿在抗議的吱嘎聲,二十九號避難廄的大門緩緩開啟了。

我轉過身,發現薇薇正從我身邊走過,面對大門。這隻美麗動馬的雌駒穿上了自己漂亮的裙子,還梳理好了鬃毛,我瞥了一眼災厄,他只是聳聳肩。“額……薇薇?”裙子遮住了她身上大部分繃帶。

“我們是第一次見其他避難廄的小馬,我想用我們最佳的姿態來迎接他們,”她貴婦般地說,“尤其如果他們之前一直沒有外來的到訪者,我想讓我們看起來像外交隊一樣,”她沒動腦袋,眼睛轉向我,“如果你們兩個先進去,我們看起來就像入侵者一樣。”

金屬大門旋轉著開啟了,薇薇毫不猶豫踏進了二十九號避難廄。當我望著薇薇消失在二十九號避難廄裡時,災厄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她真漂亮,不是嗎?”

“對……”我說道,然後立刻驚呆了,猛地瞥向災厄,他正透過避難廄的大門望著薇薇,“……她……” ,我回過神來,災厄並不是望著“薇薇·萊米”,而是含情脈脈地望著她,我的腦子裡突然闖進了一些念頭,“……不!”

不,就是……不。

“不?”他迷惑地問,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臀部。

我結巴地解釋:“不,不是不,我是說是……是,她很漂亮,她是……”她是我的。

真他媽該死!

*** *** ***

這不公平。

我愛著薇薇,在她遇見災厄前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一直愛著她。是是,我知道我沒機會和她在一起,她是……她!而我只是……我。關於薇薇的馬廄小門,我很清楚呢。

但是……唔。

我想象了一下災厄成功向薇薇表白的畫面,但我失敗了。我要把這個念頭推進一個深坑裡,然後把坑填平,然後在上面蓋房子,然後住在房子裡面。

我把精力集中在二十九號避難廄未受損但特別暗的內部。第一眼望去,這裡儲存完好,近乎完美。但薇薇的喘息聲打破了這幻像。

薇薇從懸掛在滑門裝置上的骷髏旁跑了回來,骷髏的腹部被活生生夾斷了。

薇薇搖晃著,看起來就快要暈倒了。我看著災厄趕緊衝過去扶住了她,不禁做了個鬼臉。這是個不祥的兆頭。

兩扇大門給了我們兩個選擇,維修區或大廳。視覺強化魔法上沒有顯示任何紅點,實際上,強化魔法上除了我的兩個同伴,沒有任何東西。這個避難廄沒有任何生命跡象,至少嗶嗶小馬的探測範圍內沒有。這個避難廄裡死一樣的沉寂,只有正常的照明燈發出的尖銳嗡嗡聲以及發電機低沉的隆隆聲。

“這地方就是個墓地,”災厄說。

維修部應該能讓我們直達嗶嗶小馬技師工作間,但大廳應該通向醫療部,而我們急需醫療補給。說不定二十九號避難廄裡還是有可能潛伏著某種東西,所以在“閒逛”前,我們需要醫療補給,我向災厄和薇薇說出自己的觀點,他們都十分贊成。災厄受傷的腿接觸地面的瞬間,他縮了一下蹄子。

我走過去的時候,通向大廳的門滑開了。在我踏進大廳的一瞬間,我立即看見了至少三十幾具其他小馬的骷髏。它們散落於房間各個角落,但我蹄邊的屍骸最為集中,我不得不用懸浮魔法在那些骸骨中清出一條路來,那些小馬都“幸運”地在超聚魔法摧毀馬哈頓之前成功逃進了避難廄。我感到腦後一陣陣憤怒襲來,趕緊提醒自己這不是我的避難廄。

大廳裡也滿是垃圾,地上全是啤酒、威士忌和紅酒,大部分都是空瓶子,很多都被打碎了。還有腐爛的裙子和紳士禮服。遠處,一臺音響裝置上面佈滿了彈坑。

“你覺得他們……?”薇薇聲音漸漸低了下來,站在我們後面看著,她注視著我們剛進來的那扇門的上方,那裡牆上有兩個自動安保炮塔,它們還在運轉,但看起來並不打算攻擊我們。我的視覺強化魔法顯示它們不構成威脅,但這房間裡的情形顯示它們並不一直都這樣安分。

我抬頭看向監督辦公室的圓形窗戶,但發現找不到。牆上一片空白,並沒有那扇窗的任何跡象。樓梯應該通向安保中心,監督的辦公室應該就在那裡,但上面只標註著:安保部。

我發現自己再次對這個避難廄錯誤的設計感到莫名沮喪。

我聽到災厄在後面小聲對薇薇說:“她之前對避難廄的反應有點糟。”什麼?有那麼明顯嗎?“咱們最好多留意一下她。”

噢,好,現在他們都要變成我爸媽了,呃。“這裡暫時看起來沒什麼危險。我們得分頭行動,節約時間。薇薇,你可以去搜尋一下診所。”那裡很安全,我透過醫療部的窗戶就可以看到裡面,“我和災厄去維修部。”

薇薇不同意,“不,災厄應該和我在一塊。”

我勉強控制自己沒有跺蹄。

薇薇簡單地回答,“我想讓他的腿儘快好起來,一旦找到支架把他的腿固定好,我就可以用我的魔法治好他的骨頭了。”

好吧好吧,我心裡抱怨著,儘可能友善地回答:“當然,沒問題,畢竟我不需要幫助就能找到嗶嗶小馬技師工作間。”當然,得在這個鬼地方佈局正常的前提下。“你們進行檢查前我應該就會回來。”

我開始朝門後小跑過去,薇薇溫柔地叫住了我:“小皮?你還好嗎?”

我搖了搖蹄子,“噢,當然,我只是感覺……有點累。失血過多,你知道。”我回以微笑,看起來她正試著去這樣相信,“好吧,我只是有點驚訝,但還是很高興,我最好的兩個夥伴相互愛慕是件好事。”

災厄咳嗽了一聲,“等等,什麼?”他悶笑,“她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自我崇拜的‘天才’罷了,寧願治好咱們的目標,也不會開槍射他們。”

薇薇瞪了災厄一眼:“而他是個自以為可以透過暴力來拯救廢土的衝動暴徒。”

女神在上,他們能再明顯一點嗎?!

我在自己吼出來之前趕緊離開了。

*** *** ***

我剩餘時間都在探索維修部,不斷提醒自己最好的兩位朋友在一起確實是好事,只因為我自己沒這樣的機會而妒忌他們相當愚蠢,如果我還想跟他們做朋友的話,最好把這些情感也埋進那個深坑裡。

我只想知道他們在一起多久了,是剛剛在一起嗎?有跡象嗎?還是說我太粗心沒有留意到,或者我根本就不想去留意?

“留意他們”這個想法讓我不由自主腦補出薇薇和災厄在一起的場景,隨後我就迅速打消了這個想法。從今以後,日子看起來會難過得多了。

你知道,怎樣才能輕易讓我“為他們感到高興”?我腦裡的一隻小馬拿著一個藥罐向我揮著蹄,讓那隻小馬見鬼去吧,我只想在自己的幻想中沉迷得更久一些。

一個亮點出現在視覺強化魔法指示器上,不是敵對生物,他倆有誰跟著我下這裡來了嗎?如果是這樣,怎麼可能在我前面?

過了一會兒,一個維修機器馬徘徊著出現在通道里,正清理著牆壁,複雜的肢體來回擺動,難怪這些牆壁看起來一塵不染,我感到非常惱火,為什麼二號避難廄就沒有這樣的擦牆機器馬?讓我不得不用自己蹄子去清理我房間的牆壁。

那機器馬開始向我這邊清理過來,我趕緊讓路,閃進了一旁的機械技師工作間,這裡塞滿各式各樣沒修好的維護機器馬,還有足夠的工具支援災厄的工作室升級計劃,我開始搜刮。

機械技師後邊的辦公室被燒成了焦炭色,我在被拆開部分的醫療機器馬旁邊發現了幾具焦黑色的小馬骷髏,由此看來,應該是某隻小馬在工作的時候出現了重大失誤,造成淨化噴火器失控。

維修機器馬穿過長廊走了過去。

被燒焦的辦公室後面有個保險箱,周圍的牆面塗層起泡脫落,保險箱本身不怕火,我掏出了自己的螺絲刀和髮卡,這才發現保險箱根本就沒鎖,我本來心情就不好,這下還感到自己被騙了。

裡面有一瓶蘋果威士忌,一小袋兩百年的蜂蜜糖豆(老式美食),一罐曼它特(可惜是普通的),幾塊維修部的寫字板和一帶錄音。我把寫字板放在一邊,把錄音下進嗶嗶小馬裡,開啟收聽。

“我是修理工(Mender),這是小水罐(Cannikin)先生的家庭機器馬診斷程序報告,我熬了一夜檢查這東西的程式,想在葬禮之前把報告準備完畢。

我能說的是,看起來這個機器馬從避難廄科技那裡接收自動升級程式時出現了點小差錯,這是我唯一能夠給出的解釋,這就是為什麼它給了小水罐一杯熱氣騰騰的工業溶劑,而不是咖啡。

那些在背後議論小水罐先生,說他酗酒而死的小馬現在都可以閉嘴了。即使真相不是這樣,他們也不該這樣說。我在那隻可憐馬被火化之前見過他——整個口腔和喉嚨都被腐蝕掉了,我因此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我打算今天晚些時候告訴影角(Shadowhorn),我想關閉所有的家庭機器馬,直到我們挨個檢查完。當然,這很費時費力。

我知道用小水罐的死來推遲工作計劃是說不過去的,但這事只是另一個為什麼我們需要一個避難廄領導的例子。當那些避難廄科技的小馬不在這裡的時候,他們怎麼可能正確管理避難廄?怎麼可能看到這裡發生的一切?”

這真是出乎意料,而且令馬恐懼。我試著把小水罐的影象在腦海裡擦去,轉而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座根本就沒有監督的避難廄上。一座受避難廄科技遠端管理的避難廄。

*** *** ***

嗶嗶小馬技師工作間就在它該在的地方,我感到驚訝,也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有點惱火。

魔能核心的主控鑰匙和其他的一些精密魔法儀器都鎖在一個壁櫃裡,像我這樣的學徒是不允許使用的,於是我再一次拿出了螺絲刀和髮卡。

幾分鐘後,我的多功能馬鎧裡面裝滿了任何能找到的用來修嗶嗶小馬的東西,理論上也可以用來恢復鐵蹄的裝甲供能。以防萬一,我還拿了幾塊閃閃電池和一組小型魔法力場傳導陣列。

這間避難廄首席技師的辦公室裡缺少一張吊床,那個在二號避難廄長久以來苦苦支撐我師傅體重的吊床。我搖了搖頭,去和同伴匯合前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房間,留意到工作桌上散亂的物件中有一卷音訊記錄。

坐下來查聽記錄?還是回去找薇薇和災厄,發現他們在一起?當然,希望他們到時候沒親上。好吧,就聽記錄。

“影角今天早上叫我們去開會,昨天差點就發生了一場大災難,亮蹄(Buckbright)那個呆子在他小男孩過生日的時候給他做了一把BB槍,然後帶著孩子下到核反應堆那裡練習打靶,他到底在想什麼?那孩子沒打中輻射蟑螂,反而在環境保障系統上開了一個小孔。確切地說,擦過了淨水晶片。謝天謝地,晶片還在正常運轉,如果再偏半寸,整個避難廄就有大麻煩了。

作為維修部主管,影角草擬了一系列新的安全條例,條例並不是正式的,得等到影角讓它們透過避難廄科技的稽核。但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得遵守那些條例。如果避難廄科技不喜歡有馬對他們指蹄畫腿,那麼他們可以親自跑過來提出異議。”

*** *** ***

薇薇遞給我三瓶超級力量恢復藥劑(Extra-strength restoration potion ),“喝了它們,十分鐘內你就會痊癒。”

我吃驚地問:“難道不應該帶上它們,節省點用嗎?”

薇薇搖了搖頭,她看起來好多了,她已經收起了自己的裙子,摘掉了繃帶,皮毛看起來十分健康,毫髮無損,狀態好極了。她身後掛著幾袋靜脈注射液,上邊還插著注射管,另一頭插在她的左肩下面,“不需要,我已經為我們行動儲備了十幾件,還有大量繃帶,一些矯正支架和血袋,以及其他東西。我們第一次得到了充足的醫療物資。我想說,這個醫療部簡直是拜神所賜。”

當我把第一罐藥劑飄到嘴邊時,不由自主地翹了翹眉毛。薇薇飄過來一卷錄音帶,“在我徵用物資的時候……我找到了這個。”我對她傻笑著,顯然她不願意把這行為叫搜刮或者劫掠。

我喝下了兩罐力量恢復藥劑,把第三罐放進了鞍包裡。我腦海裡又浮現出關於薇薇的回憶,想起了她面板被撕裂,血肉模糊的情景。如果我當時有一罐這樣的藥劑來應對緊急情況的話,我完全就能治療自己並處理好一切麻煩。

災厄看起來也好多了,他抱怨在薇薇施放治療魔法後,他就已經不需要支架了,但薇薇堅持要讓他再戴一天。

我朝醫療部走去,想找個好地方坐下來聽錄音,我皺起眉,裡面多半又是什麼糟心事,小馬國廢土上很少有記錄好事的錄音,尤其在避難廄裡。

我在醫療部後面找到一間化學實驗室,不一會兒,所有的關於錄音的想法全都從我的腦子裡消失得無影無蹤。看著那些補給和藥物,我想了想自己庫存裡已經有的東西,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調製一批派對時間曼它特的原料了!有這樣的條件和機會,我實在無法抗拒。不這樣做也實在太傻了。

當我開始動工時,我記起了自己為什麼要到這裡,我開啟了錄音,同時開始把無聊的普通曼它特磨成細粉。

“不……”

聲音充滿了絕望,我趕緊把錄音給關了,我不想聽到它。我把精力集中在自己的化學調製上,漫長的幾分鐘後,那捲錄音帶躺在櫃檯上,兇惡地瞪著我。最終,我憤然吐出一口氣,再次開啟了錄音。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和醫生僅僅去外面幾分鐘,回來的時候,醫療部自動封鎖了,還啟用了火焰消毒系統,整個醫療部充滿了……充滿了……

我們花了一個多小時才開啟醫療部,我們試過打碎玻璃進去,但玻璃被強化了,他們為什麼會強化窗戶?裡面所有小馬都窒息而死。香草檸檬(Lemongrass)只是去那裡拆個線,她正為自己女兒今晚的可愛標記派對(Cute-ceañera)做準備,還告訴過我要從售賣機裡買什麼口味的蛋糕。橙子夫婦(Orange)剛出生的寶寶還在醫療部的育嬰室裡!天哪!別的小馬都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

我再次關掉了它,感覺心被擰成了一團,我想哭,又想衝著什麼東西發脾氣,但附近沒有什麼可以拿來發洩的東西。所以我衝著水龍頭髮脾氣,用蹄子敲打它,因為它沒有給我水。這樣很傻,但至少讓我感覺好受了些。最後,從我的水罐裡倒出了一點水以後,我完成了調劑,把它送去烘乾。

機槍的聲音猛地打斷了我的注意力。我聽見了薇薇的尖叫,所有關於記錄、曼它特、化學蒸發提純什麼的想法都一下子消失了,我的朋友有危險!

我一轉身,兩個紅點在視覺強化魔法上閃爍。那些炮塔突然變成了敵對目標。我衝到醫療部中心,看見薇薇和災厄躲在一個倒扣的醫療長凳下面,外面兩座炮塔(就是門上那兩個,那扇門現在也關上了)正衝著玻璃窗激烈開火,玻璃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坑,蜘蛛網狀的裂痕在玻璃上一寸一寸地蔓延,那些強化玻璃就快要撐不住了。

我飄出小麥金塔,找了個自己能夠瞄準兩座炮塔的位置,這樣玻璃垮掉的一瞬我就可以打爆它們。我周圍沒有什麼掩體,但如果足夠迅速,再加一點幸運的話,我完全不需要掩體。

玻璃窗被猛地打碎了,碎渣如瀑布一樣傾瀉而下撞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我啟動輔助瞄準魔法,鎖定住那兩座炮塔的時候,我感覺一發子彈狠狠射在了我的胸膛上,但並沒有穿透護甲。就在我開第一槍的時候,第二發子彈射在了我前腿嗶嗶小馬和膝蓋之間的部位,撕開了一條口子。緊接著,我開了第二槍。

砰!砰!

第一座炮塔爆炸了,第二座炮塔的子彈立馬從薇薇和災厄那邊向我這邊掃過來。

砰!砰!

它最後一發子彈打在了我身旁,一聲巨響後,我戰鬥霰彈槍的握把被它打裂了,同時第二座炮塔也被我射爆了。

我倒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又受到了重傷,劇烈的疼痛向我襲來,但這次,我一點也不擔心。我身邊有災厄和薇薇,而且還在醫療部裡。如果我不得不中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地方,比他們更好的隊友了。

就在我倒地的瞬間,我又掙扎著站了起來,完全無視了自己所受的傷。鮮血噴湧而出,我一瘸一拐努力向化學實驗室走去,我得確保自己的派對時間曼它特沒被烤焦。既然我的朋友們現在安全了,我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剛才被我果斷放在一邊,但依然非常重要的事上了。

*** *** ***

大廳滑門被鎖死了,我們被封在裡面了。

比起擔憂,我感到的更多是惱怒,我知道我能夠透過這裡的安保區控制這地方每一扇滑門,但要到那裡,意味著還得透過另外幾處安裝了安保系統的地點,那些嗜血的安保系統會突然攻擊我們。

我看向我的隊友,到目前為止,我開始認為我們是廢土上身經百戰的勇士了(怎麼說呢,至少我和災厄是吧),我並沒有從避難廄出來多久,但這段時間的遭遇就如鍛造鋼鐵一樣錘鍊著我(如果真有這種說法的話)。區區幾座炮塔還不足以對“屠龍者”造成威脅。

我迅速制止了自己的思維,這想法太危險了,我最不該做的就是開始接受廣播裡誇大的宣傳,自我陶醉。

薇薇失望地看著我,我以為自己動作已經夠快了,但我猜到她一定在懷疑我為什麼要去化學實驗室了,之後她目光就再也沒有從我身上移開過,那種責備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灼燒我的靈魂。

災厄望著牆上什麼東西。起初,我以為那是一張戰前海報——他正像薇薇狂熱收集任何關於和平部的東西那樣熱情地研究著,當我動著綁滿繃帶的腿湊近點的時候,我發現那是一張避難廄的地圖。我的目光順著走廊樓梯上去,看到了安保區。軍械庫就在那裡,如果這是正常的避難廄,那麼監督及家屬住處也應該在那裡。而在這裡,卻被標成了VIP房間,本該是監督辦公室的大片區域什麼都沒有。

我皺起眉毛,“我真心討厭這些避難廄。”

薇薇看向那些骸骨,但視線依然沒有從我身上移開,“你們上次找到的那座避難廄也這麼糟糕嗎?”

“更糟,”災厄說。

我們向樓梯間走去,停在了公告欄前,上面貼滿了日常告示。我退了一步,有馬在上面寫了“停 止 殺 害 我 們!”,那些字看上去是用血寫的。

“我的天,”薇薇低聲驚呼。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她下一刻用魔法撕下一張告示,飄過去仔細檢查。那張告示貼在一張新的安全守則和一張尋馬啟示之間,尋馬啟示上的兩隻小雌駒面帶微笑,已經凝望滿滿一大廳的死屍兩個世紀了。我的目光從告示欄移向薇薇,想知道她到底還能找到什麼比一隻垂死之馬用自己血液書寫的抗議更顯眼的東西。

薇薇把傳單翻了過來,讓災厄和我也能看到。

倖存三個月慶祝派對!

今天晚上,在大廳!

晚上十點至十六點

二十九號避難廄維尼爾·斯庫奇主持(十二點後提供酒水)

災厄吹著口哨,推了推自己的帽子:“維尼爾·斯庫奇,最初的DJ Pon3真名……至少據說是這樣,所以她還是從馬哈頓野火炸彈中倖存了下來。”

我瞥了災厄一眼,建議他應該重新定義一下他所謂的“倖存”了。

我真心討厭這些避難廄。

*** *** ***

憑藉潛行和小麥金塔,其他炮塔沒有造成太大威脅。我們推門進入安保區的時候,我重新裝填了一下子彈。我坐下來黑入終端機,心懷敬意地把趴在終端機前的小馬骨架飄起來,把她輕輕放在角落裡,與其他遺骸在一起。薇薇開始替他們禱告。

災厄一廂情願地跑向軍火庫,希望不靠我就能開啟那裡,當然是不可能的。當他發現自己做不到的時候,一臉失落地離開了。我等著他退開,走過去很輕鬆地黑進了那臺用來開門的終端機裡。他一下子跳了起來,衝著我傻笑一下,然後消失在了裡面。這是一次小心眼但又不失和藹的報復,我依然沉浸在被他倆秀恩愛的酸爽感之中。

我轉身看見了大量的安保記錄,試探性地開啟了時間比較靠後的一條。

記錄67:

這太瘋狂了!

半數以上的小馬都死了,起初我們認為只是些突發事件,但現在很明顯是惡意製造的。看起來這避難廄自己開始攻擊我們了!昨天,學校自動封閉,電漿湧進房間裡,二十三個孩子被可怕地殺掉了,軀體被融化(字面意思)!我們都能聽到他們慘烈的尖叫!我侄子也在那個班上,才剛剛得到自己的可愛標誌!長大還要成為藝術家!

我妹妹哭個不停,她把自己鎖了起來,身邊全是他的照片。某些小馬必須對此負責,某些小馬必須付出代價!

我發現自己瑟瑟發抖,並不是因為自己的傷勢,我操作安保終端機,調出了一段更久遠一點的記錄。

記錄43:

影角昨天晚上死了。昨天上午,她嘗試用嗶嗶小馬連進安全控制面板後的中樞系統,被電得半死,就在亮蹄和他兒子死於電梯事故後。這避難廄就是個死亡陷阱。

我點開了另一段。

記錄72:

是避難廄科技,一定是!那些避難廄科技傻逼把我們關在了他們設計的操蛋死亡迷宮裡,正殺掉我們每隻小馬,現在甚至不是一個一個地殺掉了,他們在進行群體大屠殺!

什麼樣的虐殺狂才會做這種事情?他們殺了孩子!

他們沒意識到我們是小馬族唯一的機會嗎?這些避難廄應該拯救我們!什麼樣的邪惡虐待狂才會和自己最後倖存下來的同類玩這種殺戮遊戲?

我們甚至都無法聯絡到他們,這裡一切都是遠端操控的。

我無視了薇薇的抗議,她正懇求我停下,但我點開了下一段。

記錄73

呵呵,這是在和我們開玩笑,不是嗎?倒讓我想起,我們都還不知道超聚魔法到底有沒有爆炸。我們相信上面世界已經被毀,是因為避難廄科技叫我們這樣相信。但如果事實不是這樣呢?萬一整個小馬國就在我們頭頂上像往常一樣沐浴在陽光下,一切都照常進行,而我們卻在這地底下尖叫,痛苦死在這裡,成為那些腦子有洞、冷酷無情的避難廄科技傻逼墮落腐化的娛樂專案。

這是唯一一件使我呼吸都感到罪惡的事。

我伸出蹄子去開啟另外一個檔案,但薇薇把我從終端機前推開了。

“你幹什麼!?”我暴怒地大吼,身體抖得很厲害,彷彿自己隨時都有可能爆炸一樣。

“小皮,”她說,我這才意識到她在哭,“你需要停下來”。

*** *** ***

災厄和薇薇讓我去檢查最後兩個房間——兩間VIP室,同時他們去關掉安保系統,把所有門給開啟,這主意很棒。他倆想讓我冷靜下來。冷靜……我只想單獨找個遠離他們的地方,然後瘋狂砸東西。

我從未如此氣憤,我甚至無法拿憤怒的源頭出氣,因為他們都死了,死於兩個世紀前。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

第一個房間門上有一個名牌:維尼爾.斯庫奇,這就是她的房間了。最初的DJ Pon3,我向前一步,門滑開了。

自從那晚的派對後,這個房間裡的東西就再也沒被動過,二十九號避難廄關閉三個月後,所有的小馬都被困在了裡面。

我走進去,環顧四周,成堆的唱片、轉盤唱片機、錄音裝置。如果把這兒當作吃飯睡覺的房間的話,可以說非常豪華了,這裡還有一個私馬全身浴池。

我可以把所有的憤懣都宣洩到這裡來,用蹄子把唱片踩碎的感覺一定很爽。但我不能這麼做,摧毀那些曾生活在這裡的小馬所愛的東西,對於曾建立這塊地方的混賬來說,並不能算一種制裁,反倒成了他們罪行的一種延續。所以,我收集起一些唱片,裝在鞍包裡。我轉向剩下的唱片,我可以讓薇薇把它們都裝在她一個醫療箱裡,那樣可以避免槍火損壞。我還記得那些金屬蘋果。

房間裡有個保險箱,我有點猶豫,不知怎麼,我感覺開啟一個巨星的保險箱有點奇怪,即使她已經去世很久了。深呼吸後,我拿出了工具,坐下來開始工作。我在裡面找到了一個陳舊的幼駒玩具,幾張帶相框的照片,一些海報,以及一個看起來像是從火災裡搶救出來的盒子。盒子裡面是四顆記憶水晶球,其中一顆吸引了我的目光,上面標著:萍琪最後的派對。我把它取了出來,裝在鞍包裡,走向下一個房間。

門上的名牌標著:影角。

那隻負責維修部的雌馬在這座避難廄裡是VIP?即使我對避難廄科技怒火中燒,我依然不知道怒火的矛頭具體該指向誰,這種感覺很古怪。

滑門為我滑開了,我一腳踏了進去,這個房間就亂多了,到處都是廢金屬和零件,桌子上擺著各種半成品。牆上掛著避難廄不同系統的圖表,有一張被撕了下來,露出了房間裡的保險箱。我再次坐下來幹活,保險箱開啟時,我找到了另一段錄音。這段錄音和我在雄監督辦公室裡找到的那一段極其相似。

我需要聽這段錄音,我一部分的意識吶喊著,叫我不要這樣做,但我不在意那個反對的聲音。相反,我直接選擇播放,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這墳墓般的二十九號避難廄中,聲音很堅毅,卻帶著一絲疲倦,而且充滿悲傷。她聽起來就像在讀一段自己很討厭的發言稿。

“你好,影角!下面是給你的私信。我和你交談,是因為你被選為一個重要工作的負責馬,鑑於你對公司和周圍小馬錶現出的忠誠和責任感。

我是飛板璐,你很可能認識我……誰在乎呢,我對這些說辭感到噁心……

再試一次……

你好,我是飛板璐,避難廄科技的副總裁,當你聽到這段錄音時,意味著歐米伽級的危險協議已經啟動,被選為二十九號避難廄居民的小馬已經被安全轉移到整合了最先進技術的末日避難設施裡。

非常抱歉,我希望我們能做得更多。

該死,我希望這整件事都能被阻止……

……總之,拯救小馬種族的責任落到了我們頭上,我們要讓這種事不再發生,因此,你的避難廄被選中參加一個至關重要的社會實驗。二十九號避難廄的首要目標,跟其他避難廄一樣,是拯救避難廄小馬的生命,但……

……但你的避難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標,這目標的重要性超過單單拯救幾隻小馬的生命。避難廄科技意識到,如果現在只是保住我們的性命,那麼以後我們還是會重蹈覆轍,互相殘殺而導致毀滅,這樣不會對小馬族帶來一點好處。我們必須找出我們的錯誤,找到一條更好的發展道路,做好充分準備,在避難廄大門開啟的一刻,就落實新政。從我們現任領導們為小馬國帶來的災難中真正倖存下來……

媽的,為什麼我們會走到這一步?!媽的,媽的,媽的!

我們……我覺得我們之所以落到這步田地……可能……只是因為我們是小馬。我們竭盡全力,我們有最美好的目標。但當事情向不好的一面發展時,我們變得慌張迷茫,困惑沮喪,甚至憤怒,我們做下聰明決定的能力,在我們最需要的時候變得最脆弱。

不明智的決定,情緒化的決定……這些決定把我們拖進了一場誰都不希望發生的戰爭裡,它們把我們推向了種族滅絕的邊緣……如果你在聽……

……請你做得更好。

……媽的見鬼,我們都該死……

……

抱歉,我討厭這一切,我希望整個世界仍然和我還是小孩子的那個時候一樣,但希望終究只是希望。

……見鬼,我好像做不到不偏題地錄一遍,我很確信你一定想知道為什麼,更甚之,你也許在想這些跟你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要告訴你這些?別擔心,有一點非常確定,這並不只是一些……已經掛掉的……避難廄科技員工的牢騷……難道我還活著不成?

……

你的避難廄有一個非常特殊的設計,除了官方文件,這座避難廄與避難廄科技沒有任何遠端連線。實際上,我們用為二十九號避難廄定製的童子軍級計算機(Crusader-class Maneframe)系統代替了常規的監督職位。

童子軍計算機是小馬一族創造的最先進的超級電腦,進行了最大限度的魔法科技改造,童子軍最大的特點就是自主思維能力、創造能力以及學習能力。我們只建造了三臺這樣的計算機,其他兩臺目前各自為神秘科學部和必勝部所擁有。

此次社會實驗的目的,就是從因果方程中消除小馬的情緒化、易犯錯這些變數,不受我們自己錯誤判斷的影響。去觀察我們在一個專斷、超強邏輯性的政府系統管理下,是否能做得更好。

一如既往,為了防止事態惡化,有一個備用方案,而這個方案就是你。這段錄音附帶的檔案就是緊急情況下關閉童子軍計算機的密碼,以防萬一。不幸的是,這樣做也會關閉其他所有自動系統,所以只有在關乎避難廄生死存亡的時候才能這樣做,在VIP室和安保區之間有個介面,你可以透過那裡連線上童子軍計算機。

作為最後的應急預案,童子軍的程式可以透過魔法將一隻小馬的大腦轉換對映至計算機中,這樣它就會被完全格式化。實際上,這樣會使你自己變成童子軍計算機,由你自己掌控所有的自動系統。然而,這並沒有試驗過,我們也不知道小馬接受這種轉換會受到什麼影響,所以我真的、真的不建議這樣幹。

然而,在其他任何情況下,還是需要你來為避難廄執行計策,遵循官方提供的指示。

謝謝你,為了我們所有馬,為了小馬國,在此奉上真心的祝願,希望二十九號避難廄及其全體小馬能夠活得美好長久。”

*** *** ***

找到安全控制中樞介面十分容易,我又重新播放了一遍錄音,這次用耳機聽,這麼做沒多大意義,但這對我來說,卻使避難廄給我的印象變得不那麼極度邪惡了,我需要了解更多。

我拽開安全控制面板,發現了一些錯綜複雜的管道和線路,還有一個帶黑色介面的橙黃色盒子。我忽然意識到上個嘗試這麼做的小馬被活活電死了,把自己嗶嗶小馬插進介面可以說就是死刑,幸運的是,我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從我找到薇薇後,我第一次掏出了她的嗶嗶小馬,這是個尤物,但我知道這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愉快的意義可言,依靠懸浮術,我小心把她的定製嗶嗶小馬插進了介面裡。

幾分鐘後,當我檢查一連串資料的時候,有一串資料引起了我的注意:

>檢測到錯誤:

>淨水晶片使用限度變化至98%

>分析損壞程度

>完全恢復淨水晶片使用限度機率為0%

>分析選項

>地表輻射值高於正常水平1300%

>維持小馬生命所需水量補給,減少避難廄馬口0.02%

>開始水源定量分配

>分析可犧牲的0.02%居民資訊

>開始馬口減少計劃

我盯著正在讀的東西,感到精疲力竭,心中憤怒與絕望交織。這裡有其他一連串相似的資料。過了一個季度,損壞的淨水晶片狀況繼續惡化,每當惡化到新的程度,二十九號避難廄的童子軍就會挑選一部分小馬,進行冷酷的“計算”去削減數量,來“保護”整個避難廄居民的安全。

三個月後,淨水晶片完全報廢了,於是童子軍也據此作出行動,將數量削減至最小值,也就是零,為了“保護整個避難廄小馬的生命”。

*** *** ***

我把酒瓶裡剩下的蘋果威士忌一口氣灌下喉嚨,享受著燒灼的感覺,所有怒火都從我的身體裡流走,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感覺甚至更糟。

我決定透過記憶水晶球來逃避這個可怕的地方,至少逃避一會兒吧,我輕輕坐了下來,將魔法集中在記憶球上。

不一會兒,我被刺眼的光芒所淹沒,一聲可怕的巨響過後,我的內臟器官像翻江倒海一樣。記憶球一定損壞了,我被困在了感官反饋十分糟糕、令馬頭暈目眩的夢魘之中,我嘗試逃離,但沒辦法出去。

然後,一切都重歸於好,但並不是我的世界,我很確定剛剛吐了自己一身,但那時的我並不是我自己,所以我也不好這樣說。

<-=======ooO Ooo=======->

我周圍是一場盛大的派對,五彩的燈光,節日的裝扮,一段舞曲的節拍彷彿抓住了你的靈魂,讓你想跟著跳起舞來,我正在唱片機旁,跟著節奏晃著腦袋。這裡到處都是小馬,跳舞的小馬,吃東西的小馬,躲在牆角或是躲在盆栽後幹讓他們父母面紅耳赤的事的小馬。

一隻年長的天馬向唱片機飛過來,有著彩虹色的鬃毛,天藍色皮毛,嘴裡吹噓著什麼,看起來有點喝醉了。

“節奏真酷,維尼爾·斯庫奇!”她露齒而笑,“你節拍就是為最棒的派對而生的!”她看起來不怎麼顯老,可以想象年輕的時候一定非常可愛,我真想要她那樣的鬃毛!

哇哦,維尼爾·斯庫奇是在打量她嗎?我的視角隨著她上上下下,不,等等,只是上下晃頭罷了。

“是啊,”旁邊一隻看上去十分眼熟的橙色小馬說,黃色鬃毛上頂著牛仔帽。尾巴上繫著紅色綬帶,和她三個蘋果的可愛標誌十分般配。她比小雕像上的形象老得多,看起來甚至比那張新聞照片(碎蹄勞改所牆上掛的)的還要老,也沒有這個年紀特有的優雅。我估計她顯老主要是因為壓力,並不是時光的摧殘,“小蝶和瑞瑞(Rarity)絕對會因為錯過這場派對感到可惜的。”

她的口音讓我想起了災厄。

橙色陸馬朝唱片機走來,看著正晃晃悠悠轉過去衝著她笑的藍色天馬:“你還能安全飛回家嗎,雲寶?”

“不可能!”虹色鬃毛的天馬拍了拍橙色陸馬的肩膀,“我就沒一次平平安安從萍琪的派對上離開過!……將近二十年了!”

橙色小馬投給她一個古怪的眼神:“你該不會在……服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不可能,”雲寶跺了跺蹄子,複述著自己的話,“你知道……”,她壓低自己本來很洪亮的聲音,“我一點都沒有碰那些藥。”她自豪地把一隻蹄子放在胸前比劃,“雲寶黛茜已經不需要強化了!”

橙色的小馬看起來鬆了口氣,我意識到眼前的藍色天馬就是必勝部的那隻神秘雌馬,正是因為她的背叛,災厄才被畫上了“黛茜派”的標籤。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我不得不承認,她的鬃毛確實很漂亮。

“我聽說他們把那種藥叫‘黛茜’!”雲寶黛茜陰著臉說,“萍琪說那種藥會讓我變得更快。”她以一個英雄的姿態著陸,虛張聲勢,“當然,我才不會那樣做,AJ,黛茜加‘黛茜’?這可不只違反小馬國的法律,這會直接打破物理定律!”

一隻青蘋果色的雄馬跑了過來,在橙色小馬(看來她叫AJ)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雲寶黛茜停下來瞪著她,“所以……AJ,那個新來的小夥子是誰?”

“你不需要用這語氣來問,”AJ的鬃毛都豎了起來。

“如果你需要找些伴侶,”雲寶黛茜拍了拍橙色小馬的可愛標記,“應該先問問我啊。”

陸馬瞥了雲寶黛茜一眼,“咱的馬廄小門可不會這樣開啟”,我的心裡頓時有點小激動。“你的也不該這樣。”我的激動頓時雲消霧散。“你喝多了”,橙色小馬有意無意地添了一句,實際上確實如此,她正給旁邊一隻端著蛋糕盤子的綠色雌馬讓開路。

雲寶黛茜咯咯一笑:“那麼,你到底介不介紹你的新男友了啊?”

AJ在介紹他之前翻了翻白眼:“這是‘鐵蹄’中士,蘋果快餐(Applesnack),和大麥一起服役過。甜心,親愛的,這位是雲寶黛茜,咱一個老朋友……和你提過的。”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雲寶黛茜應了我剛剛的想法,繼續調侃他們,“你在和一隻叫‘蘋果快餐’的雄馬約會?” 天馬正要飛起來,又突然躺在了地板上,邊打滾邊大笑。

年長的橙色小馬不屑地轉了轉眼珠,並沒有看向自己已經笑翻的朋友,她悶笑,“別傷到你自己。”房間的另一邊,有一場爭吵已然爆發。

“蘋果傑克(Applejack)和蘋果快餐!”雲寶黛茜試著重新站起來,但很快又倒在新一輪的笑聲中,“嗷,實在太逗了!笑死我了!”

我思考他的名字是不是隻是個巧合,我完全可以透過他的聲音來確認,但目前為止他一句話也沒說。他正有禮貌地看著自己物件的老朋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的視線被強制移開,維尼爾·斯庫奇正向陽臺望去,那裡,剛才我差點忽略的爭吵開始吸引了所有小馬的注意。儘管我不熟悉那隻堅決跑開的紫色獨角獸,但我一眼就認出了萍琪派。

“別又這樣!”萍琪派說,跟在她身後又蹦又跳,“你總不能讓我嘗都不嘗就烤出好吃的杯糕吧?”

“我要走了,”紫色獨角獸說,“我就不應該來的。”在派對的嘈雜聲中,我只能勉強聽見她的聲音。

然而萍琪派的聲音即使在高音量的搖滾樂中也可以聽得十分清楚,“別這樣,暮暮!這是個派~~對!找點樂子吧!”

獨角獸怒視著前方,完全沒有理會她,那隻彈跳力驚馬的小馬落在紫色獨角獸面前。“找樂子!找樂子!找樂子!找樂子!”她像唱頌歌一樣說。

獨角獸停了下來,一隻前蹄離地,注視著她。她好像正與內心的慾望做鬥爭。一時間,事態似乎要失去控制了,但她最後只是把抬起的蹄子跺在了地板上。

“我根本不是在找樂子,萍琪,”她說,聲音洪亮而充滿威脅。

“你想知道個秘密嗎?你根本也不是在找樂子!”

萍琪派咯咯笑著:“我當然是在找樂子!這裡有蛋糕、冰淇淋、杯糕、最棒的派對音樂、飲料、派對氛圍和……”

“加上這些?”紫色獨角獸從鄰桌上飄過去一個小罐子,我立即就知道了它是什麼。

“當然!尤其是那些!”粉色小馬幾乎笑容滿面,我聽見蘋果傑克在我身邊抱怨。

暮暮開啟了那個罐子,把裡面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派對時間曼它特撒得地板上到處都是,有些掉到陽臺邊,有些掉到了樓下。粉色小馬大口喘著氣,尖叫著蹦了起來,蹄忙腳亂地把它們撿起來,我有種想加入她的衝動,但我現在只是個旁觀者。

“我受夠了為你撒謊”,暮暮大聲斥責,“受夠了對公主,對每隻小馬隱瞞你的事,我不會再這樣做了!”

萍琪派拾著自己的派對時間曼它特,不時地抬起頭,憤怒地盯著她:“你沒必要這樣做,你這個可惡可憐可悲的傻逼。”

“你再也不是派對小馬了,萍琪,你就是個癮君子,就和你派對上半數的小馬一樣。”紫色獨角獸死死瞪著粉色小馬,發洩著心中明顯已經積攢多時的怒氣。“好,就這樣,我想要我的老朋友回來。我想要我的萍琪派,你不是她,如果你碰巧找到她的話,讓她給我打個電話。”

歌曲結束了,節拍也停止了,整個房間陷入了寂靜之中。

“暮暮……”

“不要叫我‘暮暮’,這一次不會奏效。要麼你自己戒掉藥癮,承認自己的錯誤……”獨角獸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緊閉,為接下來說的話做好了鋪墊。

“……要麼,我們的友誼就此結束!”

暮暮轉身離開,那隻粉色小馬就像氣球洩氣一樣沮喪,甚至連鬃毛都耷拉了下去。

蘋果傑克再次在我身邊嘆了口氣:“天哪,暮暮。”

雲寶黛茜早已停止大笑,輕輕拍打著翅膀:“她說的完全有道理。”藍色天馬慢慢向出口飛去,推著暮暮出去了。

暮暮回過頭,沒有直視萍琪派。“如果你想重新變成我的那個萍琪的話……真的很想,而且需要幫助的話,你知道在哪裡找我。”她說話的聲音不大,我都懷疑萍琪派在陽臺能不能聽到。然後她走出了房門,走進了陰雨綿綿的馬哈頓夜色之中,在身後把房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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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記憶球裡退了出來,立刻感覺肚子上讓誰踹了一蹄子(我先前確實吐了自己一身)。

我靠在牆上,想讓自己確信:“我還不至於那麼糟糕……”

“但我還是得多留意一下你,”我對自己鞍包裡的派對時間曼它特說,“我不能讓薇薇和災厄覺得我對你有什麼依賴。我不希望她們覺得我是癮君子,然後失去我的朋友。”

蹄注:升級

新技能:堅韌體膚(等級一)——小馬國廢土的殘酷經歷讓你變得更加堅韌,你解鎖此技能的每一級都會獲得+3的傷害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