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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義無反顧

“所以……你認為你能在我的地盤上,我的鎮子裡打敗我?來吧,讓我看看。”

早餐。

我把一小堆瓶蓋放在鐵皮櫃檯上,不一會兒,一隻褐色皮毛、有烤肉的可愛標記、滿身傷痕的小馬把一串烤兔肉從烤肉架上拿了下來。不管我們算不算賓客,都得付錢,不過也沒有其他選擇了。我拿起自己的早餐,香味撲鼻而來。我把它拿到餐桌上,災厄已經在那裡對一碗燕麥大快朵頤了。

“小皮,你在幹什麼!??”看到我走近,薇薇·萊米幾乎是尖叫著問,我停下來,疑惑地看著她,薇薇看上去被嚇得不輕,“你不會真要吃那些,對吧?”

我點了點頭,但無法回應,因為肉串還在嘴裡。我的胃正咕嚕嚕地叫。我吸了一下流出來的口水,被烤兔子的香味征服了。味道與我想象的不完全一樣,還讓我的胃翻江倒海,感覺怪怪的,但烤肉實在是太棒了!

“小皮……”薇薇把蹄子舉到臉前,擺出了一種浮誇的姿態,“那是肉!”

“唔……嗯,”我趕緊把早餐嚥了下去,看來享用一頓寧靜早餐的願望已化為泡影。

薇薇眯起眼睛。“我們是素食者,”她直截了當地說。

我頓了一下,的確,二號避難廄的時候我們只吃蘋果。但我以前這麼認為,是因為那是我們唯一的食物,現在我還感覺自己該慶幸這輩子再也不用吃蘋果了。我回想起自己在外面的第一頓飯——是怎麼發現冰箱裡的熟肉,還傻傻認為廢土上的小馬吃那些的。我的胃正和不適感作鬥爭,但我認為這不適感是因為前半輩子都在吃蘋果,現在我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廢土上的食物。大多數情況下,我覺得自己能適應得了。

當然,現在我想到,那冰箱曾是掠奪者的,裡面的食物來源的確值得懷疑。

災厄終於把頭從那碗燕麥中抬了出來,加入了對話:“咱們當然可以吃肉,只是不太喜歡而已,對咱們的身體不太好。”災厄瞥向一側,撅起嘴,嘴唇上還有不少燕麥渣。“咱兄弟們曾和咱比賽吃熱狗,意味著他們要把那種令馬作嘔的東西硬生生塞進咱的喉嚨裡。”

薇薇看上去非常驚愕。

“除了是肉以外,更噁心的是它們已經有兩百歲高齡了。”

我感覺自己食慾大減。嘔!塞拉斯蒂婭在上,我希望它們在這兩百年裡至少一直都被凍著。

薇薇高昂著鼻頭,一臉傲嬌地從我們的桌子旁跑開。她一離開,葛瓦德就端著一盤烤老鼠來到我們旁邊了。她看著薇薇極度厭惡地哆嗦,又加快步伐跑開了。葛瓦德把一條老鼠尾巴吸進嘴裡,將整隻老鼠吞了下去,轉向我們:“她怎麼了?”

*** *** ***

“我猜你們會吃完早餐再走?”葛瓦德問,嚼著烤蔬菜和兔肉。我把紅眼部隊的事告訴了葛瓦德。她面色凝重,“你們需要護送離開嗎?”

這問題已經困擾了我整整一晚上(不是護不護送的問題,而是離不離開的問題)。我現在就可以這麼離開,把碎蹄完全拋到身後。錯過這裡即將上演的戲碼,離開那些小馬,讓他們自生自滅。我必須承認自己不是沒這樣想過。尤其考慮到留下來一定會挨槍子,而且極有可能死掉。

這裡有什麼小馬或什麼事值得我冒著生命危險,甚至賭上我同伴的生命嗎?

“我……我一直在考慮留下來,”我承認,“再多待一會兒。”葛瓦德對我報以微笑。

另一方面,我現在並不急著要趕去什麼地方,我在廢土沒有家。目前為止,我在廢土上只遇到過一個友好的小鎮,而它不久前把我趕出來了。我依舊和以前一樣流離失所,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在二號避難廄還沒有可愛標記的時候,沒有一個容身之所。在廢土的感覺分毫不差……只不過牆壁變了(甚至天花板都還是灰的——只是更高了一點而已)。我只是屁股上有一個嗶嗶小馬的小馬——一個在二號避難廄沒有任何特殊含義,在廢土也沒有任何意義的標記而已。

守望者曾告訴我去尋找自己的美德。對這裡坐視不管能算什麼美德?好吧,也許出於理智,理智也是美德嗎?或者自我保護?

說實話,我真的想不到一個更大的使命了。就我而言,奴隸制是骯髒下流的,我想把紅眼給揪出來(對,我察覺到一些跡象,紅眼正在醞釀一些大事,但驅使我調查的也僅僅只是好奇和憂慮罷了)。我雖然正朝著阻止紅眼的目標前進,但依然可以就此離開,即使我確定要把這作為自己的使命。但是紅眼在山丘那邊就有一支小部隊,如果我真想教訓那些奴隸販子的話,為何不留在這裡?

“也許咱們需要談談,”災厄對我說。

葛瓦德若有所思盯著我,明顯是在權衡選擇。最終,她做出了決定:“如果你有興趣留下,那麼我有個合同要給你。”

我挑了挑眉毛,“哦?”

“替我幹掉死眼,你覺得如何?”

我的耳朵迅速豎了起來,災厄驚訝地瞪著葛瓦德。“我?為什麼?”

葛瓦德面露難色:“因為你不做,我就得自己來做。雖然我確信這樣依然在黃玉先生的合同範疇內,但這樣政治影響不好。死眼有很多支持者,我可不喜歡時刻提防背後的長矛,那種滋味兒可不好受。”

“我不覺得僱我們除掉那傢伙,就不會讓你成為死眼支持者的暗算目標。”

“可能不會,”葛瓦德同意說,“但值得一試,對吧?”她補充,視線轉向了我,“總之由你來決定。”

我的腦子亂作一團。應該殺掉死眼嗎?媽的,我早就想這樣做了,之前就想過怎樣殺死他,還想了好幾種辦法。但被僱傭去幹這個?我一直是個義務警察,但真的準備好當個刺客了嗎?

不到兩週前,我還一直生活在二號避難廄裡呢。如果我現在做了這工作,到這個月底我又會變成什麼樣?在我下個生日的時候呢?

“我……我會考慮,”我老實答道。葛瓦德皺了皺眉,顯然想立刻得到答覆,因為沒太多時間了。在紅眼部隊行進到碎蹄之前,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

我突然想到,根據自己對葛瓦德和鷹爪僱傭兵的瞭解,如果我這樣問,她會更尊重我:“我們會從這任務得到什麼?報酬是什麼?”

我發誓,葛瓦德喙邊一定暗暗露出了一絲微笑:“死眼有一把鑰匙,總藏自己尾巴里,那鑰匙可以開啟碎蹄下方的保險庫,下到老礦洞那裡。”

感覺很合理,碎蹄這樣的地方,自然會建在寶石礦脈上。他們不可能一直依賴岩石農場。寶石礦脈枯竭後,那些礦洞除了作為儲藏室,還能幹什麼呢?珠玉冠冠最後的訊息甚至還說了什麼把最好的寶石送到“下面”。

“保險庫裡面有什麼?”

葛瓦德得意地笑道,“你的報酬,不管裡面有什麼。可能是寶石,也可能是武器,大災變前的小馬用碎石採集到的寶石製造魔能武器。那裡的軍械庫已經裝滿了這類武器,可以合理假設,保險庫裡還有更多。”

在我看來,監獄下方藏著一大堆魔能武器不太現實。畢竟,他們根本不可能在這裡造武器。

但說回來,如果我要殺死眼,一定不是衝著報酬去的。

*** *** ***

“你不能這麼做。”

我們三個正站在運牲車旁,薇薇狠狠跺著蹄,嗤之以鼻。“小皮,正當防衛,或者為保護其他小馬而殺馬是一回事,但這實在……”她轉過身,用能嚇死監督的眼神瞪著我,“這完全是謀殺!”

災厄緊鎖眉頭。“咱這次得同意薇薇的觀點,小皮,”他直接說,“咱瞭解鷹爪僱傭兵,甚至有點尊敬他們,但咱們自己可不是僱傭兵,如果你要做這工作,咱可不陪你。”

薇薇又補了一刀:“還記得我寫的那首關於高尚和真誠的歌嗎?我當時是為你寫的,小皮。從各方面上來看,你現在都不配,居然會考慮幹這個……”她從我身邊退開,聲音變得柔軟而惋惜:“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感覺自己的心在淌血,但他們越是朝我嚷嚷,我就越意識到自己已經選好了道路,我只需要讓他們明白為什麼這樣做。

“銀貝兒。”

他們倆安靜了,看著我。心照不宣地頓了很久後,災厄問:“銀貝兒跟這有啥關係?”

我感覺很無力,但堅定無比:“銀貝兒父母被掠奪者殺害了,那些混賬還逼著銀貝兒和她姐姐看,你們還記得嗎?”

我可以看出薇薇有些顫抖,“當然,我們……”

“他們,讓她們,眼睜睜地,看著!”我重重地跺蹄,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而且故意慢慢地害死她們父母,非常痛苦,非常恐怖!”我又問了一遍,“你們還記得嗎?”

我的同伴都沉默了。

“那些掠奪者來自這裡,”我把重點告訴了他們,“他們奉死眼的指示乾的。”我啐了一口,“就寫在他的賬單上,我親眼看見的。”

災厄最先開了口:“那麼一切就變了。”

薇薇稍微動搖了一點,但依舊很堅定:“什麼變了?”

“咱不再覺得這是謀殺,”災厄毫不保留地說,“這是正義。”

薇薇搖了搖頭:“你的意思是復仇。”

“不,是正義,單純的字面意思,”災厄向我點了點頭,“咱加入。”他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我的獨角,“你的懸浮魔法怎麼樣了?”

“休息後恢復了點活力,但仍然飄不起火車車廂,”我承認,“控制槍械還是可以,你翅膀怎麼樣?”

薇薇的目光在我們身上來回徘徊,有點絕望地問:“你們打算找到害死銀貝兒父母的掠奪者然後幹掉他們?或者說純粹只想毀掉整個碎蹄嶺?”

“他們是掠奪者,”災厄平淡地說,舒展開翅膀,“老實說,咱很疑惑為什麼要幫助他們。直接讓他們和奴隸販子互相殘殺,最後咱們再解決漏網之魚。”

我有著不同的觀點:“事實上,這裡的小馬並不都是壞的。”我想到了那個護送我出去,和我談笑的碎石勞工。“我覺得……我堅信這地方會變個模樣,也許會變成貿易小鎮,而不是掠奪者要塞。”儘管話是這樣說,但我知道這只是愚蠢的空想。我緊接著補充:“我的意見:殺掉死眼,找到黃玉先生,和他談判——可行就友好共處,不行就幹掉他,然後讓葛瓦德掌管這裡。”

*** *** ***

死眼告訴過我要回去接其他工作。小麥金塔躺在鞍包裡,沉甸甸的重量令馬安心,我的狙擊步槍和突擊卡賓槍也都回到了背上,掛在側部。我懷疑他根本不會在意我這樣,無論如何,他的邀請是個完美的機會。

我讓災厄留在院子裡,讓他看《斑馬滲透戰術手冊》,而我獨自潛了進去。他一點都不喜歡這樣,但我解釋自己有個大計劃,得探索碎蹄中還沒見過的區域,以及找到下到礦井裡面的辦法。先前第一次來到院子時,災厄就立刻發現那個液壓貨梯金屬平臺,但控制平臺已經損壞到無法修復。如果能運作的話,也只能從礦洞內部操控它。應該還有別的方法,某個地方應該有一扇門可以進到監獄下面,我想知道那扇門在哪裡。

現在,我覺得找到它了。

我站在食堂破敗不堪的舞臺後邊。身旁是又大又髒的帷幕,帷幕將陰暗的後臺隱蔽起來,與外面掠奪者就餐的T字臺隔絕開來。無數的灰塵堆積在這裡,我敢說沒有小馬拉開過這面帷幕,也不會這麼做。這裡只堆滿了腐爛的舞臺道具以及數以百計的小馬骸骨。數不清的屍骨塞滿了整個房間,從金屬箱子裡溢了出來,如果那些骸骨的肉體還沒完全腐爛,這裡的屍體堆得一定會有三隻小馬那麼高。

那些碎蹄的“賓客”變成了如此野蠻的食馬族,最後,每一個都死在了這裡,我發現了他們的記錄、他們的塗鴉。我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被如山的骸骨絆倒。

一幅巨大的壁畫鋪在牆上,畫著一位看上去無比高尚的戰士,我之前曾在小馬鎮看過他的雕像,高揚起前蹄,後腿直立。儘管壁畫褪色嚴重,但還是能清楚地看出塞拉斯蒂婭本尊正站在他身後,神采奕奕,臉上洋溢著讚許的神色。我意識到,當初每一位碎蹄“賓客”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看到這幅壁畫。直到舞臺被建好,把它完全掩了起來。

牆壁上有扇被加固的大門,寬到足以讓一輛馬車透過。裡面有片危險區,兩座魔能炮塔安置在壁龕內,已經斷了電。再往裡面是另一扇厚重的金屬鋼門,門上的燈早已失去光芒,我可以推測那扇門也已經斷了電。

我打算進去,不是因為裡面可能藏著塞滿整個保險庫的珠寶。只有死眼才有保險庫鑰匙,只有死眼才面對面見過黃玉先生。如果那個黃玉先生真的存在,我敢說他一定就在保險庫裡。我開始腦補各種場景,也許有一臺專線終端讓黃玉先生和死眼遠距聯絡,或者這個地下保險庫是個避難廄,以及黃玉先生是個生化腦機器馬,千奇百怪。

大門被鎖上了,我只好把成堆的碎骨推到一側,白色的細小碎屑飄到空中,我屏住呼吸。幸虧我天賦異稟,經過幾分鐘努力後,大門終於開啟了。然而,最裡面那扇金屬鋼門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它被建築裡的某臺終端機控制,只能透過那臺終端機來開啟;在那之前,我還得恢復這裡的電力。

*** *** ***

我花了好幾個小時在碎蹄周圍閒逛,想要恢復那扇鋼門的電力。恢復電力理論上很簡單:更換一根保險絲,或一組閃閃電池就好,但事實證明,這些東西很難找得到。

我在警衛營房旁一個房間裡找到了軍械庫。那裡完全沒武器,意料之中。因為大多數掠奪者幾乎都持著魔能武器,應該就是從軍械庫中洗劫到的。但是,軍械庫後邊的牆上還有一篇用框架裝好的新聞報道,框架後面還有一個保險箱。

我把框架從牆上取下來,上面的照片一下子吸引住我的眼球。是冬天下的一次小雪,有一場葬禮,看起來還是一場相當隆重的葬禮,背景中隱隱約約站著兩隻天角獸,焦距失準得很嚴重,其中一隻比另外一隻矮得多,我希望她們就是傳說中的塞拉斯蒂婭和露娜。

但這些並沒有吸引我的注意力。照相師把鏡頭都聚焦在了一隻雌駒——一隻橙色小馬上,她與周圍小馬都不一樣,沒穿著其他馬都穿著的正式黑色喪服,而是戴著一頂黑色牛仔帽,脖子上圍著一條黑色方巾,方巾前印著半顆蘋果的圖案。她正將一束美麗的鮮花放在棺材上,而相機捕捉到了那一瞬她流下的一滴淚水。那隻雌駒的可愛標誌是三顆蘋果,與小麥金塔上的圖案完全相同。

全小馬國為大麥金塔哀悼,碎蹄嶺的英雄。

兩週前,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大麥金塔跳出來,英勇地擋下了斑馬刺客射向塞拉斯蒂婭公主的子彈,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但他將永遠活在擁有滿腔愛國熱情的小馬的心中。他成為了全小馬國英勇無畏、敢於自我犧牲的光榮榜樣。

今日下午,政部大道(Ministry Walk)西院裡舉行了葬禮儀式。依露娜公主之令,天馬安排了一場小雪……

*** *** ***

保險箱裡有兩個(!)隱身小馬,以及我需要的最後一塊閃閃電池,還有各種武器的彈匣。根據放在一旁的檔案來看,彈藥都被魔法強化過了,有小麥金塔的彈藥,射釘槍的彈藥,還有災厄戰鬥鞍的彈藥,還有兩種我不熟悉的口徑(我懷疑其中一種是多管戰鬥鞍的彈藥,因為我看見奴隸販子用過)。

我剛將拿到的寶貝放進鞍包,正打算把框架裝回原位時,就傳來了掠奪者的交談聲,我立馬呆若木雞。

“……所以你確定他們沒被那些地雷炸上天?”一隻雄馬問。

另一隻聽起來更年輕的雌駒哼了一聲:“說得好像我會關心他們被炸飛一樣,你知道那些混賬奴販在我小鎮做過什麼嗎?”

我倉促把框架裝了回去,身子緊貼在牆上,藏在一個空的彈藥架後面,豎起耳朵偷聽。

“你們不都從幼角嶺來的嗎?聽說他們屠光了那片地方。”

“沒有,但也差不多了,他們幾乎帶走了所有的成年小馬,帶不走的就殺掉,曝屍荒原。至於幼駒?小孩對紅眼沒任何用處,所以他們把我們丟在那裡自生自滅。”

片刻尷尬的沉默後,她繼續說:“那地方的情況很快就惡化了。見鬼,這只是夢魘的開端,我們很多馬都親眼目睹自己父母被殘忍切碎,斷肢撒得到處都是。但那裡只會變得更糟糕,我想方設法逃離了那裡。所以就我而言,如果有大批侵略者被炸斷腿,倒在地上慘叫死掉,我再高興不過了。”

他們走過的時候,我可以看到兩個碎蹄嶺掠奪者的影子掃過軍械庫地面,他倆太過專注於談話,並沒有注意到這裡有什麼不對勁。

“好吧,我明白了。假如死眼的圈套起作用了,到時候會有很多奴隸販子淪為我們的奴隸。那時你愛怎麼幹就怎麼幹,慢慢折磨他們,讓他們血債血償,都隨你便。反正死眼不介意自己幾個新來的碎石勞工少幾個無關緊要的器官。”

他們轉過彎,消失在我的視野裡,談話聲漸漸消失。我呼了一口氣,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屏住呼吸。

我快速整理了一下剛才聽到的資訊。死眼並沒有叛變,並沒有打算背叛碎蹄嶺的掠奪者,而是想欺騙紅眼軍隊,讓他們覺得他已經叛變——然後把他們引到陷阱中去。他自然會希望他們可以毫不費力地進來。

而他也騙了葛瓦德,讓她對自己採取敵對行動。如果這計劃已經得到黃玉先生的批准……或者更糟,實際上就是黃玉先生的計劃……那麼葛瓦德等於違背了合同。

在我殺掉任何小馬之前,我需要和葛瓦德談談。

*** *** ***

“我想讓你殺了葛瓦德。”

我盯著死眼,這難道就是他給我的第二個任務?

我儘可能躲閃著他的目光,再一次回應,“誰?”

死眼哼了一聲:“葛瓦德娜·冷酷之羽(Gawdyna Grimfeathers),一隻獅鷲,喙邊到臉上有道疤,只有一隻眼睛,你不會認錯的。”他俯身向前,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你做了,就讓你加入,成為我的部下。”他一臉沾沾自喜的模樣,為了讓這筆交易更誘馬,他又接著說,“你會成為我的專屬護衛,還會得到一個不錯的房間,得到更好的食物。”

我無話可說,我知道他在耍我,我仍然是局外者。

我就像一隻溺水的小馬,四處尋找著救命稻草,然後目光又落在了二號避難廄首任監督——甜貝兒的那張照片上。我想起薇薇曾經告訴我的那些背景,那些背景當時也是現任監督告訴她的。

我盯著死眼瓦灰色的眼睛,堅定地點頭:“好,沒問題。”

他眨了眨眼。

“就這些?”我問道,彷彿殺了葛瓦德是全小馬國最容易的事一樣。

他抬了抬眉毛,“對……這些就夠了。”

我轉身故意裝出要離開的樣子,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說:“如果直接這樣做,這裡的小馬一定會懷疑你,你需要編一個藉口。”

他的眉毛抬得更高了。

“要我說,我有個計劃,既能解決掉你的獅鷲問題,又可以讓你撇開所有關係。”

他眯上了眼睛,“請說說你要怎麼做?”

“聽說過一隻叫甜貝兒的小馬嗎?”

死眼驚訝地眨眨眼,又哈哈大笑。他指著牆上的照片說:“你居然問我這個事?我可是有她每一首歌,至少廢土能找到的都有。你難道不知道她就在這裡表演過?就在那個舞臺上。”他用蹄子指了指食堂的方向。“順著我辦公室外的樓梯上去,就是當年友誼典獄長觀賞表演的看臺。”

哇嗚,我原本只期望死眼會知道一點有關牆上照片裡的那隻雌駒的事,但我完全想不到這殘暴的混蛋居然是她的大粉絲。

他停止滔滔不絕,語調冷了下來:“為什麼問這件事?”

我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不是獨自來這裡的,有隻和我一起旅行的小馬恰好是甜貝兒的直系後裔。事實證明,音樂天賦是可以由家族遺傳的。”

我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她的名字是薇薇,而她正打算去馬哈頓為DJ Pon3的廣播錄幾首自己的新歌。”等等……這的確是一個絕佳的主意!這樣我也有機會和廢土上最著名的雄駒談一談了。

“我覺得我可以說服她在這裡來場表演,就在那個意義非凡的舞臺上……”我飛速地思考,努力組織一個聽上去合情合理的計劃,“我們今晚就可以行動,邀請所有小馬來觀賞。當然……也包括葛瓦德娜·冷酷之羽。”

我能看出,死眼非常喜歡這主意,而且明天一早就有一場戰鬥,他趁此安排一個鼓舞士氣的動員大會也堪稱完美。

“我會藏在看臺上,開兩槍。一槍打爆獅鷲的頭,另一槍只會打到你的桌子上,離你很近,讓你看起來好像也是刺殺的目標之一。”我飄起一個隱形小馬,“在有馬抓到我或看清我是誰之前,我就會消失無蹤,然後你可以把鍋甩給奴隸販子的刺客,誰會不買賬?”

尤其所有小馬都知道奴隸販子會在第二天一早大舉進攻。

我站在那裡,死眼正斟酌著這個計劃,我能感到自己非常緊張。他必須得考慮全面,因為這麼做會把他自己和葛瓦德一同置於瞄準鏡的準星內,而他之前早就認定我是那隻獅鷲的間諜。他真會相信我這麼快就背叛了葛瓦德,正尋找新的效忠物件嗎?

“我喜歡這計劃!”死眼打破了沉默,大笑起來,拍了拍蹄,“但有個條件。”

不……

“你的那個薇薇……我想在你毀掉演出前,至少聽兩首歌,包括甜貝兒的歌。”

“嗯……能指定哪一首嗎?”

他笑了:“見鬼,她的歌我都喜歡。”他靠近了一點:“給我一點驚喜就好。”

我走出死眼的辦公室,朝著周圍瞥了一眼。我記得在自己拿走他的賬單之前,死眼和他的守衛離開時走了另外一個方向。現在我知道了,那條螺旋向上的樓梯毫無疑問通向上方的看臺。我檢查了看臺,那裡相當封閉,而且在暗處,是一個完美的狙擊地點。

我下樓梯的時候,注意到有個地方散發出病態的蘋果綠微光,之前從沒見過它。死眼辦公室外一個房間裡的一臺終端機已經啟動了,我敢肯定自己之前沒見過那臺終端機,它一定是在我更換保險絲和閃閃電池後重新運作了。我拿出工具,黑入了那臺終端。

那裡沒有選單,沒有選項,只有一個單獨的功能,我終於找到了可以開啟礦井鋼門,以及地下保險庫的那臺終端。

*** *** ***

“我會給死眼的腦袋來發子彈,”我告訴葛瓦德,“另外一發只會打到你的桌子上。然後我會在有馬發現我之前用隱形小馬溜之大吉。當然,你可以公開宣佈是紅眼的奴隸販子乾的好事,畢竟他們明天就會發動進攻。”

葛瓦德點了點頭,“交給你了,你真是個狡猾的策略家。”我感到一陣自豪,又立即進行了反省:如果我開始喜歡上這樣的讚美,究竟是好的變化,還是說變得更糟了?

不一會兒,我,災厄和薇薇就在運牲車廂裡會合了。薇薇正因為緊張而踱來踱去:“一場演出?只有幾個小時準備?”

“呃,為什麼又要做這個?”災厄很疑惑,“咱們現在又站在哪一邊?”

“和以前一樣,基礎計劃不變,但首先我想讓他們待在同一個房間裡。”

薇薇開啟了一個鞍箱,拿出一冊筆記本。“好吧,我需要唱哪首呢?我絕大部分歌曲都不會是那些掠奪者喜歡的歌曲。某方面上說,所有關於愛與和平、崇高與自由的歌根本就不合他們的胃口。”

災厄又補上了一句:“呃,他們有很多是逃走的奴隸……”

薇薇檢查著自己的歌曲名單。“好吧,這個……不行。這個……估計可以。噢,這個一定很有趣,但這首歌本來是二重唱,我在一本舊雜誌上看過,萍琪派和維尼爾·斯庫奇在蹄鼓大廈的音樂會上播放過這首歌。我可以調整一下,讓它適合獨自演出,但依然需要音樂伴奏,或者我該原創一首?那就應該……”

我眨眨眼,開始回想:“好吧,死眼希望在我攻擊前能聽完兩首歌,還說其中一首必須是甜貝兒的。”

薇薇顯然有些不滿:“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額……就剛剛?”

她嘶鳴著,“好,兩首歌,一首是我省掉N個曾的曾祖母創作的。好吧,至少大部分我還記得,但另一首……”

我情不自禁地翻著白眼。雖然我很喜歡薇薇的音樂,深深愛著她每一首歌,但今晚只需要分散死眼的注意力就好,不一定得十全十美。

“你覺得你能抓住在場所有小馬的目光嗎?”災厄問。

薇薇看著災厄,戲謔道:“怎麼不行,親愛的,那房間裡不會有其他比我更吸引眼球的小馬了。”我相信即使小呆突兀地站在觀眾席裡,所有目光也會固執地停留在薇薇上。薇薇突然倒吸一口氣:“所有目光!我需要洗個澡!不,我到時候要穿什麼呀?!”

“我可以幫你的忙。”

薇薇抬起頭,“不用了,謝謝,我自己洗也可以洗得很乾淨,親愛的。”

我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這才不是我的意思,但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想象的畫面就在我腦子中揮之不去,我的心砰砰直跳。

災厄暗笑一聲,轉過身。“咱會盡量給你們倆一些私密時間來……”他朝我們之間揮了揮蹄子,“……做你們想做的事。”他迅速離開了,嘴裡抱怨得幫葛瓦德的小馬安裝魔法電漿機炮,還得在紅眼軍隊到來前讓它運作起來。我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話,只盯著薇薇,感覺自己的臉滾燙無比。

“我……”我跺著蹄子,“我是說,關於你穿什麼我有個完美的主意!”我集中魔法,開啟鞍包,拿出了那件廢土上最美麗的服裝,正是我在旋轉木馬精品屋裡找到的那一件。

*** *** ***

“How can I fix this? How many times must I try? ”

“我怎樣才能彌補過錯?又要經歷多少次的失敗?”

“Please, this time, let me get it right...”

“拜託,讓我這次挽回所愛……”

“Get it ri-i-ight!”

“挽回所愛!”

薇薇美若天仙。那套衣服簡直就是為這位仙女量身定做的,讓她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令馬驚歎。她的獨角發出柔和的光,整個舞臺籠罩在絢麗而溫暖的光芒中,光影隨著她的歌聲與曲調翩翩起舞。

“I rear up on my hooves, throw a buck in the air,”

“直立而起,一蹶飛上。”

“And let firm resolve overwhelm my despair!..”

“堅定決心,征服絕望!”

她第一首歌選了廣播中一首令馬心碎的曲子,一首那些小馬都非常熟悉的歌。她不僅僅是重新唱一遍這麼簡單,她直接……把它昇華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我蹲在看臺包廂裡,身上蓋著我們用過好多次的那張噁心床墊。我的輔助瞄準魔法已經準備就緒。狙擊步槍已經上膛,就擺在我身邊。事實上,我討厭這個計劃,因為這樣會毀了她的演出。

死眼並不傻。我進入那個包廂時,發現了一張留給我的便籤:一發擊中目標,一發擊中桌子!如果開錯了槍,整個舞臺會被炸燬!

塞拉斯蒂婭快給我燒死那傢伙吧!就算我把這訊息告訴了災厄,他也和我一樣不知道怎麼阻止爆炸(為了出這口氣,我偷了死眼的《寶石資源應用》)。

薇薇·萊米將歌推向了令馬落淚的高潮,底下的觀眾——大片大片的掠奪者,鴉雀無聲地坐在原地,徹徹底底地被震撼了。即使是葛瓦德也大張著喙……我們在寂靜中沉浸了好幾秒……舞臺慢慢變暗,只剩下薇薇獨角上的一點微光。隨即雷鳴般的歡呼聲炸了開來,整座大廳都在撼動,幾十只小馬拍蹄喝彩,震得看臺都顫動起來,屋頂上掉下幾塊碎瓦片。

我注意到死眼向包廂瞟了一眼。從葛瓦德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出,她也注意到了,她把喙伸進一個錫酒杯裡,目光一直沒離開過死眼。

新的音樂開始從舞臺上流淌而出,她的獨角就是一整支管絃樂隊。

薇薇開始在舞臺上輕輕跺蹄,打著節拍。很快,大廳裡的大部分小馬也跟薇薇一起打著節拍。

“受夠了這樣的慢調,不如來場狂歡派對!?”她大吼著,觀眾高聲歡呼。

我豎起耳朵,目瞪口呆。不一會兒,我就完全忘記了身邊還放著狙擊步槍,我不記得有這樣的音樂,我從來都沒聽過這首歌!

“Gallop, don’t trot, night’s burning hot, don’t make me wait to go!”

“狂奔飛轉,別再怠慢,點燃夜晚,別讓我等待!”

“Band’s playing loud, screams of the crowd, this here’s what feeds my soul!”

“樂隊激情狂歡,觀眾高聲呼喚,我的靈魂被洞穿!”

“If you’re not smiling, you’re not trying!”

“如果你沒有笑,是因為沒隨節奏跳!”

“Start a riot! Don’t be quiet!”

“開始狂歡!不要發呆!”

“Hoof to the floor, just give me more, I need my rock ‘n’ roll!”

“四蹄跺地,馬不停蹄,我需要更多的搖滾!”

塞拉斯蒂婭在上!她再這樣下去,自己就會引爆舞臺下的炸藥!

我飄起狙擊步槍,擔心如果讓她唱完,後果會不堪設想。閃光和音樂從舞臺上迸發出來,薇薇完全吸引住了所有小馬(包括獅鷲)的注意力。露娜保佑,我應該可以開槍了,在半個房間的馬冷靜下來之前都沒有馬會發現我!好吧,前提是舞臺沒變成一團火球的話。

“...Don’t be lazy; just go crazy!”

“……不要如此懶散,盡情敞開!”

“Why don’tcha get that it’s a PARTY?”

“為什麼不在聚會上瘋狂起來?”

我啟動嘩嘩小馬的輔助瞄準魔法,先後鎖定了三個目標。

砰!!砰!!

第一槍打穿了錫杯,飲料濺了葛瓦德一身,子彈刺進了桌子裡。在任何小馬反應過來前,第二槍直接把死眼腦袋削掉了一半,腦漿濺到了坐在他前面的幾隻小馬上。第三個目標是薇薇,她被一層魔法光暈包圍,這可不是她的魔法,我正用懸浮魔法將她猛推進厚厚的帷幕裡,推出那個舞臺。

死眼沒有說謊,舞臺前端瞬間爆炸,消失在一團火球中,碎片也在一瞬間飛濺而出。前排的小馬倒了下去,我看見葛瓦德踉蹌了一下,她被木片所傷,正在流血。

我啟動隱形小馬,小心向樓梯飛奔而去,我聽到樓下有小馬大叫:“奴隸販子!他們提前進攻了!”

完全符合我的假設,我思索著衝下樓梯。剛下到一半,外邊有地方傳來爆炸聲,我這才知道,下面那些小馬驚慌失措不是完全沒依據的。

我迅速跑到那臺終端機前,猶豫了一下,是巧合嗎?不,當我到達桌子啟用終端唯一的功能時,我意識到完全不是巧合。紅眼的奴隸販子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信任死眼,在死眼計劃背叛他們的時候,他們早已經準備好先下蹄為強!此時此刻,所有小馬都在這裡。照計劃,葛瓦德也會出席,包括她的支持者。我們把所有的小馬都集中到了一塊地方,邊境和警戒哨都無馬防禦。他們當然會選擇在現在發起襲擊。

*** *** ***

我衝進帷幕後面的房間時,隱形小馬剛好失效。我看到薇薇正從那堆骨頭裡往外爬,華麗的裙子上掛著不少碎骨頭。

我喘著氣向薇薇道歉,向她解釋了關於便條的事。她揮揮蹄子:“沒什麼,比起變成這堆骨頭的一份子,我寧可被埋在骨頭堆下面。”她的笑容讓我心軟了下來:“謝謝你,小皮。”

她又想了想:“但是,就不能讓我把歌唱完嗎?”

我羞怯地回答:“其實,我剛才擔心你自己會不小心啟用那些炸藥。”我回過頭看著帷幕,從縫隙的火光可知,帷幕前面已經著火了,只不過帷幕本身太厚,火焰一時還燒不過來。我抬起頭,天花板上黑煙滾滾。帷幕的另一側,我聽到了接連不斷的槍聲和魔能爆炸聲。我開始尋找災厄。

那隻鏽褐色天馬不一會兒就飛奔過來,黑色牛仔帽幾乎都要掉下去了。他用牙齒叼著一把系在鏈子上的鑰匙。

薇薇翻了翻白眼,笑了一聲,“你不會真的停下來去拿鑰匙了吧?”

災厄轉過頭,將繫著鑰匙的鏈子掛在戰鬥鞍的一支槍上。“對!”他對著薇薇笑了笑,“順便看看誰會打贏,咱都已經準備好飛回去搜刮屍體了。”

薇薇對此不屑一顧,甚至連我都翻了個白眼,我立刻轉身向大門跑去,“來……”

災厄咬住了我的尾巴尖,讓我停了下來。“別動,寶貝兒,”他朝著那扇門點了點頭,我轉過頭去。

大門另外一邊,我們和那扇開啟的金屬鋼門之間,有四座防禦炮塔正指著我。

我埋怨著自己,恢復電力當然也會重啟那些炮塔,我怎麼這麼蠢,居然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原本可以在安全的時候關掉它們的!

“咱們一次解決四個炮塔?”災厄提議。

“不……等等……讓我想想。”

“我們為什麼非要下去?”薇薇問,在她看來,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顯然會非常危險。

我也很想同意這想法。但現在,下去比什麼都重要,“我希望下面有一條後路可以逃出去。”

我抬起嘩嘩小馬檢查。“還好,算我們走運,我還有一個隱形小馬,可以用它來接近那些炮塔,覆寫程式,就和上次天馬護衛隊的殘骸一樣。這樣,它們不僅會讓我們透過,還能擋住那些想跟蹤我們的傢伙。”

計劃有了,我把失效的隱形小馬拿了出來,裝上了最後一個隱形小馬,開始了行動。

*** *** ***

我們悄悄穿行於被改造成儲藏室的洞穴之中,裡面堆滿了標著“碎蹄嶺勞改所碎石場”字樣的箱子,其中一些箱子還被勾上了圈,意味著有塞拉斯蒂婭級別的運輸優先權,還標了M.A.S.或M.W.T.的縮寫字母。

“好吧,”我輕聲對我的同伴說,“我知道M.A.S.指的是魔法部(Ministry of Magic),但沒聽說過另一個。”

災厄停了下來,一臉迷惑:“那怎麼……?”

“M.A.S.應該是神秘科學部(Ministry of Arcane Science)的縮寫,”薇薇在他想破自己腦袋前漫不經心地解釋。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深處傳來,如隆隆雷聲一般席捲了洞穴,嚇得我們都停了下來。

“所以!你們就是那些闖入我的地盤上,還把一切弄得一團糟的小馬駒。你們殺了我的代理小馬,然後又來到我這裡?!”

“黃玉先生?”災厄問,這也是我想問的。他要麼是搞了個效能超好、藏得也很好的音響系統,要麼就是哪個傢伙正用魔法擴大他的聲音。我覺得是後者,這就意味著他可能是獨角獸,或者……一個更可怕的想法驚到了我……又是一個偽女神,就像我在老蘋果魯薩見到的生物一樣。

在這裡,我可搞不到什麼車廂。

我迅速掏出附魔彈藥,默默向塞拉斯蒂婭和露娜祈禱。如果黃玉先生確實是那種怪物中的一員,那麼我們真的需要上天的幫助了。

災厄快速給自己的戰鬥鞍換好彈藥,然而薇薇卻十分冷靜。她的獨角亮了起來,她張開嘴,聲音從礦洞的每一塊石頭、每一張木板中迸發出來。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薇薇的聲音在牆壁間迴盪,她繼續調整聲音,直到自己的聲音比對方更駭馬一點:“現在,為什麼不禮貌一點?停下你的把戲,出來和我們打個招呼。”

我飄起小麥金塔,為他的登場做好準備,我開始確信那就是一個偽女神。

當一條長滿橙色鱗片的龍突然出現在角落,舔著利齒時,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

*** *** ***

“得了,”災厄大喊,扇動翅膀朝山洞深處飛去,比我和薇薇跑得都要快,“起碼不是一條成年巨龍!”

我竭盡所能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儘可能跟住薇薇。災厄是對的,這是唯一對我們“有利”的情況——黃玉先生只比一節火車車廂略微小一點,如果不算上那條滿是尖刺的尾巴的話。他一口就可以吞了我;災厄的話,大概需要兩口,然而我沒看出災厄佔到了什麼便宜。

我一路狂奔,用魔法把身後牆上的一根樑柱扯了出來。我能聽到天花板的塌陷聲,岩石崩塌下來。我阻止不了他,但至少可以拖慢他的速度,讓我們遠離那些尖牙利齒。

“我們本來可以談判解決問題的,”薇薇在逃命時叫著,“如果災厄沒先開槍的話!”

我的呼吸變得越來越費勁,灼熱的刺痛感在肺裡蔓延。我可以聽見黃玉先生衝破我剛製造的坍塌路障的噪音。“前面左轉!”我喘著氣,雖然沒法停下來檢查嗶嗶小馬的地圖,但視覺強化魔法指示器顯示我們一直在兜圈子。

“起碼咱們知道那些新彈藥有效!”災厄一個迴轉,向那條龍開了兩槍,又一個急轉彎,向左消失在拐角處。我們緊緊跟著災厄,剛離開的那條過道現在已變成一個煉獄,牆壁都因龍吼而劇烈震動起來。

彈藥的確起作用了,子彈徑直穿透那條龍裝甲般的鱗片,但他實在太大了,中彈似乎只讓他更加狂暴。

我們一路狂奔,經過一道金屬製成的大門時,薇薇嘲諷地笑著:“嘿,那不是你要的保險庫嗎!有誰想停下來開啟看看?”

真他媽是個機智的提問。

災厄在下個拐角處停了下來,盤旋著,顯然把自己的恐慌感掌控得很好:“小皮,走哪條?”

“這次走右邊!”至少我希望是這樣。我現在被死亡的威脅壓得透不過氣來,假如我們走的是條死衚衕,那麼那裡將會成為我們的墳墓。

災厄消失在右邊的通道里。

露娜和塞拉斯蒂婭與我們同在。 還好向右走是正確的,這條通道帶著我們回到了進來時的第一條隧道。災厄認出了這條路,已經飛回了碎蹄勞改所,加入了奴隸販子和掠奪者已經打成一鍋粥的混戰中。

薇薇緊隨其後,但當我跑向大門的時候,黃玉先生已經追上來了。他張開自己的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齒在我的眼前反射著寒光,一滴口水滴在了我的脖子上。

炮塔在我跑過去的那一刻開火了。

那條龍怒吼了起來!吼聲傳遍了整座餐廳,大廳中的戰鬥突然停滯,當四座炮塔湮滅在黃玉先生噴出的烈焰時,每隻小馬都盯住了那條遍體鱗傷,已被完全激怒的龍。我感到火焰席捲了我,皮毛都被烤黑了,面板在高溫下起泡,我的一個鞍包也著了火。

我的心臟急速跳動,彷彿要炸開一般,身體現在動起來就像被火燒一樣疼。我想朝其他小馬大叫,警告他們,但此時我都快不能呼吸了,看來,在我倒下之前,我是逃不出去了。

我揹著著火的鞍包和即將被火燒著的狙擊步槍,避開驚慌失措的馬群,掙扎著跑向一條龍追不進去的狹小通道,後面,食堂已經成了一片火海。黃玉先生正用烈火焚燒裡面的一切,不管是奴隸販子還是掠奪者。

然後那條龍離開了。

*** *** ***

我氣喘吁吁靠在廁所的牆上,這兒和食堂隔了好幾條走廊。我把身邊的水槽灌滿水,把鞍包浸在裡面,還倒了些水在旁邊的地面上,這讓我燒傷的面板感到了一些涼爽。我跳進堆積的小水塘裡打著滾,希望把自己每一塊燒傷的面板都浸到水裡,疼痛使我不停哀嚎。

我儘量讓自己別去想身上有多疼,儘量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條龍,我覺得他應該已經回到了礦井。他只能在那間大餐廳裡飛來飛去,其他房間對他來說顯然太窄了。他可能就在那下面出生,或者……

薇薇倒在我旁邊,氣喘吁吁。對我們兩個來說,沒有受任何致命傷,甚至還活著,簡直可以算得上奇蹟了。我想站起來,但做不到,腿又不聽使喚了。

“那條……龍……在哪裡?”我喘著氣問,朝外窺探,看看猜測是否正確。薇薇只是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

“災厄……在哪裡?”

“我……不知道……我找不到他。”

見鬼!災厄不會蠢到跟著他下去了吧?或許在保險庫裡?不,當然不可能。他剛剛和我們走散了,僅此而已。如果那些掠奪者和奴隸販子還在外面互相廝殺,在原定地點等待顯然不安全。他也許會飛回R-7樞紐站等我們?或者和那些戰鬥中的小馬火拼……

“露娜保佑!”

“小皮?”儘管薇薇已疲憊至極,但耳朵仍然保持警惕。

我突然意識到,院子頂部鐵絲網上的那個大洞一定就是那條龍的傑作。然後我又想到了:“貨運電梯!那條龍會穿過巖場回到地面上!”

我咬著牙忍住疼痛,試著向前移動,薇薇警覺地看著我, “小……皮!先……讓我……”她虛弱地開啟了黃色的醫療箱——這箱子一直被她拿來當鞍包用,她拿出我們最後的治療繃帶和一個注射器。“這個……可以……止痛……”她緩緩喘著氣,“相信我……你會需要的。”

她非常正確,鎮痛劑能幫上忙,但我還是疼得大叫。

當薇薇處理完後,我感覺頭重腳輕,淚水模糊了視線。我虛弱地呻吟,膝蓋在發抖,但最後還是站了起來。

“小皮,你現在狀態很不好……”薇薇的語氣中並沒有責備,只有擔憂。她也和我一樣,知道我們不可能留在這裡,她也知道我必須去幫助災厄。

“我們……還有剩下的霸力嗎?”我咬了咬下嘴唇,向她要這種東西真是難以啟齒。

薇薇沒有像往常一樣朝我嘆氣以表反對,只是拿出瓶子,從裡面倒出幾塊橙黃色藥片遞給我。

“謝謝,”我小聲說,送進嘴裡,又把頭伸到水龍頭的水流下,含了一口水嚥了下去,絲毫沒有咀嚼。

過了好一會兒似乎都沒什麼效果,時間長到我都擔心這藥不會有我需要的功效了。

隨即一股爆發的能量充滿了我的全身。我感到更強壯、更敏捷、精力充沛、頭腦更清醒了。這……好,這樣一定能行!

我從水裡飄起被浸溼的鞍包,重新背到背上。當包擦到我綁繃帶的面板時,我還是疼得咬緊了牙。“不如這樣,”我思索,把鞍包放了下來,讓它飄在我身邊。

我轉向薇薇,儘可能不用發號施令的語氣問:“薇薇,可以去找災厄嗎?小心點,別被任何小馬抓到。”

她點了點頭:“小皮,那你怎麼辦?”

我看了看大門回答:“我會回到下面,進入那個保險庫。如果走運的話,裡面可能有什麼厲害的玩意兒,能幫我們對抗那條龍。”

“但是……”薇薇皺著眉頭,擔心地問,“小皮,你沒有鑰匙啊!”

我笑了笑,“我什麼時候需要鑰匙來開門?”

*** *** ***

食堂現在如同一個屠宰場,舞臺被燒燬的框架仍在冒著火苗。空氣中瀰漫著濃煙,以及烤熟的小馬的味道,他們中有些身上還燃著火,讓我差點窒息。

雖然時間緊迫,但我還是花了些時間隨意撿了幾把未受損的武器,然後再經過那些已被轟成渣的炮塔,進入因高溫炙烤而變形的大門。身後,那曾經支撐著帷幕的橫樑在烈焰的吞噬中轟然倒塌,我徑直走向那個保險庫。

轉過一個拐角,我和一隻身穿皮甲,拿著魔能長矛的小馬撞了個臉貼臉,我不知道她是哪一方的,不過顯然不重要了,因為她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

“等等……”

長矛發光的尖端向我刺來,我試著躲開,但身體撞上了洞穴的牆壁。一陣劇烈的刺痛席捲了脖子,我感到自己的血肉瞬間融化,“嗷!”

那隻小馬先是退後,緊接著用魔能長矛一個橫掃,矛頭直逼我的腦袋。我迅速壓低身子,長矛擦著頭頂掃過。我飄起鞍包狠狠砸向她的臉,那傢伙一個踉蹌退後了幾步。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啟動了輔助瞄準魔法,用撿來的一件武器鎖定了她。我發現是一把魔能步槍,而我根本不知道怎麼開槍,瞬間心裡一沉。那隻小馬銜著長矛衝我眼睛刺過來,我馬上把步槍甩了過去,擋下這一擊。槍與魔刃接觸的瞬間,發出“滋滋”的響聲,那槍立即融化變形了。

我丟下所有飄起的東西,低頭拼盡全力向那隻小馬衝去。她再次揮舞長矛,但這次我已經與她近身,矛頭無法傷到我;她用矛杆猛擊我的體側,力道相當大,足以透過護甲震傷我,但還是不能阻擋我的衝鋒。我的角刺穿了她的皮甲,深深刺進了她的胸膛裡。

長矛從她嘴裡滑落,落到了我的頭上,彈開了。她試著拿回,然而我一個勁向前頂,她的身體逐漸變得無力,最終掛在了我的獨角上。

我向後退,獨角被鮮血覆蓋,那隻小馬倒在我的蹄邊,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

我感到血從頭上流了下來,有一滴流進了左眼裡,視野迅速被染成了紅色。

她微弱地呢喃:“……我不想死……”

我退縮了,不斷眨著眼,試著讓那滴血流出眼睛,這反倒讓更多血流了進去,我的視野模糊一片。“太遲了,我很抱歉,”我誠實地說,“我沒法救你。”

我想扭斷她的脖子。她已經死定了——為什麼我還要讓她這麼痛苦地死去?我抬起了蹄子……

……又從她身上走過。我終究還是下不了蹄,無論我怎樣容忍廢土肆無忌憚地改變自己,我還沒有墮落到那種冷血的程度。

我沿著通道向下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過身,飄起自己的鞍包,拿出毯子,輕輕把它蓋到她的身上。然後我把地上的武器飄起來,丟下了魔能步槍,但把她的長矛收了起來,作為收藏。

接下來的一路,直到抵達那座保險庫,我都沒遇上麻煩。

*** *** ***

鎖芯的彈子終於被我撥到了正確的位置,“咔嗒”一聲,保險庫的門開啟了,隨即警鈴大作。

很顯然,我開這扇門雖然不需要鑰匙,但如果我想悄無聲息地開門,那還真需要一把鑰匙。

我把前蹄放在厚重的金屬大門上,用盡全力推開了它(要是沒吃霸力我一定做不到)。我走進黑暗中,集中精神,增強角上的亮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房間裡究竟有什麼,我原先想過很多種可能,但都想錯了。

這個房間裡裝滿了記憶水晶球,從上到下,滿滿一架子一架子的記憶水晶球。每顆記憶球都標了日期和“賓客編號”,至少有幾百顆。

我的耳朵和尾巴耷拉下來,垂頭喪氣,這裡沒什麼東西可以幫我對抗……

“呦,呦,你還真是執著。”

我轉過身,黃玉先生正蹲在保險庫的門口,把頭伸了進來。他的肩膀太寬進不來,但也完全堵死了我唯一的出口。他只要輕輕噴上一口烈焰,就可以把保險庫裡的一切都燒成灰。

“我正要去吃掉你外面幾個朋友,尤其是那個看起來就很可口的天馬,你卻偏要自己跑來敲響我的晚飯鈴。”

我的尾巴撞上後面一排架子,距離勉強不會被他咬到,架子上的記憶水晶球散落一地。我發瘋地搜尋四周,卻發現根本沒有躲藏或逃跑的地方。

“你就非要讓自己第一個被吃掉,我很欣賞你堅持不懈的精神,”那條龍邪惡地開了個冷玩笑。

“第——第一個?”黃玉先生的確是個施虐狂,但起碼還算健談。如果我可以讓他一直說話,或許就能找到一個逃生的辦法。我絞盡腦汁,想找一些能保住自己小命的念力把戲。

“假如寶石算甜點,那麼小馬就算主菜,”那條龍面露慍色,嚇得我幾乎想尖叫出來,“當然,你從中插了進來,打亂了所有計劃。我花了所有時間和精力,確保在休眠前有個完美的睡前大餐,結果現在大部分都他媽死掉了!”

他的目光裡充滿了仇恨:“你們這些小馬生吃起來更美味。”

我改變了策略,故意靠在一個架子上,碰掉了幾十顆神秘的小球,它們掉到地板上,向各個方向滾去。

龍的目光頓時被滾動的球吸引住,“你到底想在這裡找什麼?成堆的寶石?還是你覺得我喜歡在每次有點餓的時候,就叫白痴死眼過來?你看過那些箱子裡有什麼嗎?”

“呃……不。”

他笑了笑,發笑時噴出的熱量讓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昏厥過去。我失去了重心,鞍包和收集到的武器都掉落在地上。他津津有味地打量著那些東西。

“難道是武器?你希望在這裡找到用來屠龍的魔法霰彈槍,是吧?這世界上不可能會有龍傻到在自己住宅附近留那種玩意,除非想自取滅亡。”

“不……不是,”我又說了一遍,儘管他這次猜得八九不離十。

那條龍把爪子伸了進來,用爪尖彈了一個記憶水晶球過來,“去,試一顆,畢竟你馬上就要為這玩意兒死掉了。”

我馬上就要死了。

我遲疑地伸向那顆記憶水晶球,把它拿了過來。我滿頭大汗,房間裡的熱浪正在榨乾我的體力。過不了多久,我可能站都站不住了,我唯一的對策仍然是讓他保持談話。

“那……那些是什麼?”

“是供詞,”那條龍殘忍地笑起來,“看來你們士氣部的老部長並不信任傳統的審訊方式,大概是因為年輕時的意外或其他什麼緣故。取而代之,她們訓練像你這樣的獨角獸來審查其他小馬的記憶,找到犯罪的想法或經歷,提取出來,作為公共記錄。畢竟,她們不想把任何無辜的小馬抓進碎蹄勞改所。”

“什麼……但……那……”

“當然,就精神上而言,每隻放出去的小馬,並不都和剛進來時的狀況一樣。但是,你們小馬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切碎蘋果就烤不成派?”他又笑了笑。這一回,我確實失去了意識,好像就一小會兒。我發現自己突然躺在地上,但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倒下的。

“那……太糟糕了。”

那條龍停止大笑:“看到了吧,小馬駒?看看你們小馬當時對同類都做了什麼,再看看你們現在對同類又做了什麼,你覺得你這可悲罪惡的種族,除了成為龍的食物,還有什麼其他的價值?”

我嘗試起身,但做不到,熱浪讓先前燒傷的面板像暴露在火焰上一樣痛苦。我覺得自己身上又著火了,這次說不定更嚴重,我痛苦地叫了出來。

那條龍要吃了我。已經沒其他主意可選擇了,沒什麼把戲,沒其他逃生的辦法。我會死在這裡,就這樣,孤零零地死在一個監獄地下的金屬小房間裡。

但我還是儘可能反駁:“不……不是所有小馬都是壞的,有些……是好的。”

那條龍哼了一聲,撥出的熱氣夾雜著絲絲黑煙。“對,我看得出。”他盯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意識到他正盯著我的獨角。高溫已經使我角上的血液結塊了。

他嘲諷地說,“得,我同意你們中有些是好的……有番茄醬的話就更好了。番茄醬能讓你們小馬的口感更爽滑,更容易嚥下去!” 我瑟瑟發抖,害怕他會再次笑起來。空氣已經變得太燙,連呼吸都很困難。“儘管由我來看,我更喜歡芥末口味……”

外面的礦洞通道突然爆出一道明亮的綠色焰流,直接命中了那條龍一側的身體,劇烈的爆炸把他的頭拽出了房間,他被掀翻在地,四爪朝天。

“耶哈!”

久違的清涼空氣湧進了房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是災厄的聲音!

“你喜歡那些蘋果嗎!”災厄飛進了我的視野,帶著從R-7樞紐站搞到的魔法電漿機炮。

“嘿,小皮!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不好意思,咱花了這麼久才趕過來,這些東西裝身上實在太重了!”那件古怪巨大的三管武器比他自己都大,綁在他的下腹,而電池組則用鋼索固定在戰鬥鞍的頂端。

我發現自己一直痴呆地傻笑著:“你……你看起來真滑稽!”

“好吧……”災厄親切地打斷了我的話,“你她媽一定在逗我!”

“什麼?”

“他又站起來了!快跑!”

奔跑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大部分身體都如同被火燒一樣痛苦。我蹣跚著向前走去,試著擊中精力,鞍包開始飄了起來。

災厄又開火了,炮口噴出的火焰撕裂了空氣,後坐力使他猛烈後退。那條龍痛苦而憤怒地咆哮著。

輝煌無比的露娜啊!我們到底該怎麼解決那個大傢伙?!

我用懸浮魔法飄起自己剩餘的庫存,衝出那扇門。災厄咬斷了固定住電漿炮的繩子。“同時揹著你和那門炮可飛不動。”

我向後看,那條龍受了重傷,差不多奄奄一息。其中一隻翅膀已扭曲變形,一側的傷口深達肋骨。其中一條腿已經變形得只剩一截兒了,但他還是成功站了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深不見底的暴怒,張開大嘴噴出了烈焰。

但這次的烈焰範圍只有之前的幾分之一,我能感到火焰來襲前翻騰的高溫氣浪,但火焰最終並沒有波及到我們。

不一會兒,災厄帶我飛上了天空。液壓升降機已經降了下來,我們從那個電梯井的洞口飛了出去,天空依舊烏雲密佈。葛瓦德從我們身邊一閃而過,正與兩隻奴販陣營的獅鷲進行激烈而殘酷的空戰,我那隻沒被血蓋住的眼睛的餘光瞥見她正用著一把魔能霰彈槍,將所有子彈都轟向其中一隻獅鷲的胸膛上。我們下方,整個巖場都是混戰的小馬,大大小小的爆炸和魔能的閃光遍佈升降機周圍,不斷照亮大片大片的黑暗,上演著一出出充滿暴力的屠殺之舞。

那條龍不可思議地追了上來。

即使他的翅膀已經殘廢,他依然比我們飛得快,粗暴地撕開頂部鐵絲網上的缺口向我們追來。 如果災厄翅膀完全痊癒,或者沒攜帶額外負重的話,本可以有更好的機動性。但現實是,我們就像兩塊小馬形狀的板磚一樣笨重。

那條龍越來越近,黃玉先生張開了自己的血盆大口。我回頭一瞥,看見一排排極其鋒利的牙齒,以及深不見底的貪婪之喉。

我想到了一個主意,“繼續向前飛!”

災厄嘟囔了一句,竭盡全力撲扇翅膀加速:“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開啟了鞍包,把剩下的蹄雷拿了出來——所有蹄雷,我感到了一絲黑色幽默,它們看起來確實很像一顆顆金屬蘋果。

“嚐嚐這個……”我說著便拉開蹄雷的保險銷,把它們精準送入了那條龍貪婪的喉嚨中。

——畫師:DarkSittich

當它們消失在龍的大嘴裡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可怕的錯誤。龍既然可以噴火又可以吃寶石,區區幾顆蹄雷除了引起消化不良外,還能造成什麼更大的傷害?

不一會兒,我發現自己的延時爆破對那條龍完好的身體部位完全沒傷害……但他受傷的體側被炸開,血塊從電漿武器轟開的傷口中噴湧而出。

黃玉先生身體一側出現了一個足以容納三隻小馬的大洞,幾乎可以確定,他在撞到地面前就已經死透了,軀體在地面上滑行了幾十米,留下了長長的血跡以及散落一地的內臟。

災厄滾轉著改變方向,帶著我回到了樞紐站,碎蹄勞改所那邊的戰鬥還打得火熱,但這個晚上的經歷對我們來說,已經比那片戰場刺激太多了。

“老天,”災厄睏乏地說,“差點忘了薇薇。”在我慌張起來前,他告訴我:“她藏在了賓客中心裡,咱跟她說過咱會馬上回去找她。”

他輕輕把我放下來,扇動翅膀飛回黑夜中,看起來已經精疲力竭了。我坐在那裡,等著災厄回來,不知什麼時候,我陷入了沉睡。

蹄注:升級

新技能:狙擊小馬——你在使用S.A.T.S.時擊中對方頭部的機率增加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