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鄧玉蒲心中那股挫敗感久久揮之不散。此刻,他有些明白那位老祖做出當年決斷時的心情。鄧家不缺經營之才不缺智謀之士,唯獨缺乏能將家族推向高峰的修煉之才。鄧家不缺提高修為的靈藥,鄧家子弟們只要活得夠久在靈藥加持之下大機率都能晉升金丹,只是這金丹境再多也只是個三流世家,即便在這嘉林城也不足以獨霸一方。自三千年前神魔大戰後,原本連結一體的九州大陸逐漸分裂為四座大島並且漸行漸遠,被世間修士稱為雪,炎,凡,神四域。四域之間有汪洋大海阻隔,原本尚有航船可以通行可隨著分裂日久,海中滋生魔物妖獸形成狂風雷暴,船隊遠航已無生還可能,各域聯絡逐漸斷絕。神魔大戰時無數仙門世家遭受滅頂之災,曾經一統九州的不世王朝土崩瓦解,州府郡縣出現大量的權力真空,為了爭奪權力,神魔大戰中倖存的一方又漸漸分裂爭鬥起來。那是個持續了千年之久的混亂時代,無數大能無數仙門道統消失於時代亂流之中,修真界自此衰落。源於少陽一脈的鄧家雖然倖存下來,但是族中大量修士死於戰亂,功法傳承散失,今日實力不足往昔十一。
鄧家先祖們躲過了神魔大戰時期的滅門之禍,卻在之後的權力爭鬥中慘敗,幾乎為對手滅門,只有族中幾位小輩乘船跨海躲入地處西南蠻荒邊陲的伽丘崍州。也因為四域來往逐漸斷絕逃脫了對手的追殺,成為嘉林城最早一批的開拓者。但自從遷入這凡域,鄧家便如受了詛咒一般,歷代先祖修為都止步於金丹,唯有那位老祖幾乎成就化神境界。鄧玉蒲甚至不禁覺得定是做了不知如何的交易才讓那位老祖走到如此境界,片刻之後便收回了這個有些褻瀆的念頭,畢竟是老祖奠定了如今鄧家的格局,於鄧家功大於過。
九州分裂為四域,同樣地處西南偏遠荒蠻的伽丘崍,檀爰,婆星羅三州結成一域向西飄零,是為凡域,蓋因域內人物普遍修為低微。凡域地域廣袤,但靈脈匱乏,物產雖豐,卻多是凡俗之物。四域斷絕往來之後,沒有了炎域雪域的高階藥草,元嬰丹化神丹等高階丹藥也在凡域絕跡。是以,凡域地界修士晉升元嬰時無不缺少丹藥輔助,唯有仙緣深厚,資質異稟的天才方能僅憑自身修為渡過元嬰天劫。鄧家數位家主便是死於元嬰天劫或是修為受損廢為凡俗,鄧玉蒲遲遲不敢嘗試突破便是畏懼元嬰天劫。
凡域缺少了高階丹藥,各仙門世家所修功法的優劣便顯現出來。譬如天闡門,本是闡教門人在西南三州搜捕截教門人的分支,但憑藉源自神域總教的功法,硬是代代能出現元嬰境界的門人,天闡門掌教更有傳聞是突破了化神境界。凡域之內的各大仙門世家都將自家獨到功法視若珍寶,密不外傳。縱使鄧家這樣交遊廣泛,富貴熏天的豪族,想要獲得高階修行功法也是難如登天。
鄧玉蒲想到天闡門那于姓修士所言,心中稍感安慰,只要將天闡門拉入亂局對抗萬仙門與岫雲觀,自己還是有機會趁亂取利的,只要拿下佈置陣法所需的兩塊土地便能完成老祖與那邊那位的血契。屆時老祖重生,更有可能突破化神,嘿嘿,天闡門也不能如今時一般對鄧家頤指氣使了。不知此番天闡門會派出門中哪些精英,能否壓制萬仙門與岫雲觀兩家?即便能壓制這兩家,恐怕也要耗些時日,這段時間裡可不能便宜了那姓王的小賊,須要給他找些麻煩。他抬手擊掌,幾息後門外出現一名僕役,“請四長老來此。”僕役領命離去。
鶯嚀坊中人頭攢動,一眾散修受人禮聘匯聚於此,各自三五好友一桌高談闊論品酒賞歌,喧譁不已。這些散修平日裡哪有靈石來這等場所花費?如今主家包下整家樂坊供一眾散修免費吃住,眾人都是樂在其中。黃金道人一行三人出了客房便被鶯嚀坊女婢引至三樓包廂之中,鄧玉蓯正在等他們。
一月之前,黃金道人三人耐不住寂寞在嘉林城中閒逛,不出半天就和城中一位世家公子起了衝突,”餓虎“出手傷人將那公子一行打成重傷險些鬧出人命。便是鄧玉蓯出面調解了此事,更提高了賞格,只為讓這三個煞星安住鶯嚀坊不要再惹是非。今日他受了家主之命來給三人頒佈任務。
黃金道人與那老者見了他面色還算正常,”餓虎“卻是一臉不耐,”一個月了,每日只在這坊中閒坐,人也殺不得,若是無事,便讓俺幾個先出城快活快活!“
鄧玉蓯不願與這等頑劣兇徒多費口舌,三人並非所聘散修之中手段最為高強的,卻是極能惹禍的,因此這一個任務便交給他們了。他放下手中酒杯,”三位,家主知道你們憋悶壞了,因此這次的任務專為給你們消遣的。那小賊如今築基成功便出城躲入萬仙門後的白龍山脈密林之中。那片林地是萬仙門的屬地,我們嘉林同道曾有公約,萬仙門外之人不得踏入此地,不知三位可敢入虎穴擒虎子?既然那小賊已然築基,賞格自然又提高了,若能生擒,靈石一萬靈丹二十瓶,若是帶回屍首,靈石八千靈丹十瓶。三位以為如何?“
”餓虎“一聽可以出去,立刻轉頭看向黃金道人,”大哥,賞格又多了,咱們這就出發吧。“
為首的黃金道人,捋須沉吟片刻,那萬仙門他是知道的,深入禁地且妖物橫生只恐多生枝節,”如何瞞過萬仙門眾人?“
鄧玉蓯笑著從懷中摸出一枚儲物戒,置於黃金道人面前桌上,”這裡有十張隱靈符,可以隱匿氣息令人無從察覺。還有十張遁符,事成或不成皆可用以遁逃。另有雷符火符劍符各三張,緊急時可以防身。今夜城中巡防之事由我鄧家負責,三位可以隱匿修為扮作莊戶自南門而出從西南方向進入白龍山。其後之事,三位各行其便。“
這枚儲物戒中的靈符也值得幾百枚靈石了。
黃金道人見主家如此大方,便收起儲物戒,笑道:”四長老行事周全,我等兄弟三人又豈能推辭?我等待會便作準備,夜間就出城。來來來,貧道借花獻佛,敬四長老水酒一杯。“於是四人推杯換盞笑語歡聲。
當晚三人喬裝改扮一番將隱靈符貼身施展出了南門,沿路由夾谷村方向向白龍山脈繞行。
三人一路緩行,宛如尋常莊戶,望見白龍山時已是第二日寅時。幾十里路不算勞累,只是一路上扮作凡人令他們神乏意煩,只是黃金道人生性謹慎一路堅持如此,另外兩人只得聽從。
望見白龍山脈時,三人茫然無措,白龍山脈綿延千里,山腳之下都是杳無人煙的密林,又無輿圖路標指引,探出神識感知卻一無所獲,只得胡亂選個方向走去。白龍山下野獸妖物眾多,三人時刻提防以免引起獸群妖物注意,此時多生枝節絕非明智之舉。
三人中黃金道人修為最高,乃是金丹三層的水準,神識可覆蓋三十里內方圓,便由他間斷放出神識探查林中情形。一連搜尋數日沒有半點收穫,倒是殺了不少蛇蟲走獸,正在三人一片茫然時,黃金道人察覺北方遠處三道強大氣息正在爭鬥。氣息強大與自己幾人相差無幾,應該是妖獸互博,並不是那築基初成的王姓小賊。那裡既然有強大妖獸爭鬥,王姓小賊應該不會自己送上門去,黃金道人三人便朝著另一個方向行去。
一天後,一道足有築基四層的氣息朝著先前妖獸爭鬥的方位疾馳而去,黃金道人率先察覺,他心中有感這必定是自己苦苦搜尋的目標。於是他帶著二人緩緩朝著那道氣息追尋而去,仍是不敢使用遁術,只怕暴露行蹤引來麻煩。這一段路上寂靜無聲,絕少蛇蟲野獸,黃金道人示意二人此地是某一獸王領地,不可大意。
黃金道人三人施展隱靈符,悄然穿行於密林之中。黃金道人釋放神識探查周圍,原來這裡是熊王領地,此刻熊王似乎受傷正在酣睡療傷。熊王不遠處有一大兩小三頭熊妖,修為尚淺,應當是熊王家眷。那道築基氣息同另一道氣息爭鬥起來,兩道氣息激烈糾纏,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其中一道氣息消失,黃金道人不禁急了起來,若是目標為他人捷足先登,這幾日在這密林受的苦不是白捱了?當即不再掩飾,運起遁術朝著前方疾行。
三人疾行不到數里,忽聽身後一聲震天咆哮,一遠一近兩道氣息追蹤而來,正是一天前與鬼蝠王大戰的巨熊與狼王。三人腳步不停仍向前疾奔,兩道氣息就這樣緊隨其後。疾奔數十里後,兩道氣息漸漸追上,黃金道人停下腳步。前面十里處那道氣息已被他死死鎖定,他有些好奇後面兩道氣息為何對他們緊追不捨。如有必要就先解決後面兩道氣息,再去解決身前那道。
一熊一狼疾馳不停,盞茶功夫便來到三人身前。黃金道人三人分立,正好整以暇的等著它們。
“憑你們,追上來也是死,為何還要追?”黃金道人不解發問。
“他,,放,放了我,,,我,答應,,保護,,”巨熊答道
而狼王則是仰天長嘯,隨後遠處林中傳來一道道嘯聲。
“呵呵,就憑你們?送死而已!”黃金道人不屑道,“二弟三弟,你們自己選對手。”
“哈哈,我叫餓虎,都說好虎鬥不過群狼,今天我就要打死這隻狼王!”
華服老者只好無奈選了巨熊,對於這樣皮糙肉厚的對手他也很頭疼,但也不好跟餓虎爭。
“既然如此,你們快點結束,目標就在十里外了。”
餓虎不待黃金道人說完便如牯牛出欄,騰騰騰,大踏步朝著狼王衝去,一拳揮出夾帶風雷之勢。餓虎修習體修之術,善用金罡拳法,渾身筋肉虯結堪比鐵甲銅牆。他遇敵對戰講究的是以力破力,因此雖是三人之中修為最低的築基九層,卻是三人之中最為暴虐的,死於他手的敵人經常是骨斷筋折,悽慘無比。此刻他將憋了月餘的蠻力盡情釋放,一雙鐵拳揮動的風雷大作。而狼王閃轉騰挪,左撲右閃,此刻只能閃避。
巨熊人力咆哮,向著華服老者猛撲過來,老者嗤嗤冷笑,雙手變幻召出一件法器。凌空出現一柄大刀,刀鋒青光閃現,老者右手劍指虛點,大刀猛然劈下,發出尖銳的破空聲響。巨熊見狀不閃不避直直衝來與刀鋒相撞。噗嗤一聲,血花四濺,刀鋒劈中巨熊後背斬出一道寸許深的口子卻未能將它劈開兩半。巨熊來勢不停,舉起一隻巨爪猛拍過來。老者不想巨熊皮肉如此堅固,生生扛住這一刀之威,眼見巨爪就在臉前,急忙架起遁術倒飛數丈,著實有些狼狽。老者收回大刀,換成平日手持摺扇拋向空中。摺扇名為雲雨扇,是老者慣用的法寶,老者陰沉無比,一上手便出了殺招。老者向著空中旋轉的摺扇注入靈力,摺扇下方便凝出幾團烏黑雨雲,捲起莫名狂風。一陣急風暴雨朝著巨熊捲去,雨水沾著巨熊皮毛便凝結成冰,巨熊只覺如負千斤重擔,數丈距離竟是無法縮減一寸。
這邊廂餓虎與狼王仍鬥得難分難解,狼王一味躲閃,餓虎步步緊逼。餓虎一邊揮拳一邊狂笑,似乎一拳下去便能結果了狼王。幾拳過後,雖然仍未擊中狼王,卻將身旁樹木擊倒數棵。餓虎忽然發狂,以牯牛般得身軀朝狼王衝撞過去,橫舉雙臂封住狼王去路,只待它經過身邊便要將其抱殺。
黃金道人正在觀戰,突然察覺自己追蹤的氣息有了行動,正朝這裡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