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有些說來話長……”九素開始了說來話長：“鬼魂這個東西……怎麼說呢？”

又思考了片刻，才說道：“我先說一件事吧：鬼魂具有一定的思維能力，這個你們是知道的吧？”

兩人一起點頭。雖然在各種傳說中，鬼魂的智力都比較低下，甚至於接近動物（人類可以用各種簡單的陷阱抓捕動物，一般都是用食物引誘。這類陷阱對於人類肯定是無效的，但是在各種傳說中，類似的陷阱倒是都能對鬼魂產生效果，比如用食物誘使鬼差走後門之類），但不管怎麼說，仍然是有思維能力的。

一些鬼物的靈智甚至與生人無異。

“那麼我再問：人類的思維能力是從哪裡來的？”九素又問道。

“大腦！”趙毅立刻答道，同時心裡也明白了九素的兩個提問間的關係：人類的思維能力是從大腦而來，鬼魂沒有實體，他們的思維能力又是從何而來呢？

“人類思維的本質，是大腦的有序電運動，是150億個腦細胞共同運動的結果，”九素說道，“鬼魂當然不可能有這麼複雜的結構，所以鬼魂的思維能力，其實也是來自於人類大腦；確切地說，鬼魂的思維能力，是生前思維能力的殘餘，也就是大腦電運動的殘留。”

“腦電波可以脫離大腦存在嗎？”趙毅問道。

“是電運動，不是腦電波，”九素糾正道，“腦電波只是大腦電運動附帶產生的現象，就像是船在水中前進產生的波紋一樣。波紋只是現象，船的行動才是根本。至於說電運動為什麼能脫離實體……當然還是因為靈氣。”

還真是說來說去，都怪靈氣。

“魂魄並不是大腦的電運動，不過二者之間確實有很大關係，我們這裡不說這種關係——要說清楚太麻煩了，就像要跟小學生說明高次元方程一樣。對你們這個階段而言，就認為這二者之間等價好了。

重點在於，既然大腦的電運動產生思維，那麼思維自然也會受到電的影響，而有一種電，在天地間可謂無處不在。”

魏承恭他們當然明白，九素老師這說的是電磁波。

“所以，魂魄極易受到電磁波的影響，也可以說，魂魄會不自覺地吸收各種電磁波，而這些電磁波會逐漸影響魂魄的思維能力。

在人活著的時候，不用擔心這個問題，魂魄也好，思維能力也好，強固的肉體能提供足夠的保護；但是在人體死亡之後，這個問題就迫在眉睫了——你是否在夢中進行過飛行、跳崖、殺人之類，在清醒的時候絕對做不到，或者不會做的行為？”

“有！”雖然不明白老師為什麼會突然問這樣一個問題，但魏承恭和趙毅還是一同答道。

“那就是魂魄短暫受到外界影響後的反應，”九素說道，“人在睡著的時候，身體各項機能降低，對魂魄的保護能力也一同降低，所以思維會一定程度受到外界影響，表現為扭曲人類的認知——對自然的認知，對人類社會的認知——從而讓人在睡夢中做出種種不理智的行為。

僅僅是一時的降低保護能力，就能讓人變得不理智，可想而知，在死亡之後，身體機能徹底停止，魂魄不再受到任何保護的情況下，自然會不分好壞，不加選擇地吸收能接觸到的一切能吸收的……能量。

順便一提，我們之所以能直接傳授給小趙法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是魂體，可以輕易接受我們以腦電波形式傳授的知識；換成是你，因為思維受到身體保護，就沒那麼方便了——要突破肉身的保護對我們來說，倒也不是做不到。只不過……太費事了，而且，對你不是好事。”

魏承恭這才明白，為什麼趙毅可以揮手之間成就鬼仙；輪到自己就要從頭幹起。

“老師您能仔細說一說嗎”趙毅打破沙鍋問到底，“外界能量對鬼魂的影響？”

“那我們就說說正常情況下鬼魂的一生吧。”九素說道，“不錯，正常情況下鬼魂也是有壽命的，我們修真者稱之為一個人的‘陰壽’。

首先，除非受到提醒，否則死者的意識是不會認識到自己已經死亡的。正常死亡的鬼魂固然意識不到，慘遭橫死的鬼魂同樣意識不到——早期的修真者很迷惑這種現象，按說橫死鬼死得那麼慘，應該對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印象深刻才對；不過後來認為，這是潛意識在起作用。人類的潛意識會把一些不好、難受的回憶封藏起來，以免對精神造成傷害，而死亡特別是橫死肯定是特別不好的經歷，同樣會被封藏。而既然封藏了這部分記憶，自然意識不到自身已經死亡。

這個時候鬼魂的所思所想，會跟普通人做夢時差不多。他們會感到整個世界變得陌生，一些在生前恪守的行為準則似乎也不再具有約束力，所以他們敢於去做一些在生前做不到或不敢做的事，有時候甚至會引發靈異現象。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越來越多地受到外部影響，邏輯思維能力也會越來越低，這也是為什麼鬼魂的智力表現很低，遠不如生前的原因。他們會慢慢地忘了自己是誰，其行動模式，也比較接近間歇性的失憶患者，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繼續發展下去，他們的‘症狀’會越來越嚴重，到最後徹底忘記自我，成為所謂的孤魂‘野’鬼。不過即使到了這時候，鬼魂依然是可救的。”

“可救？”魏承恭疑惑道。

“指讓鬼魂恢復思維能力，”九素解說道，“鬼魂的‘健康程度’可以用思維能力來衡量，如果能恢復到與生前無異，像現在的小趙，就是完全健康。

總之，這個階段之前的鬼魂，都是能恢復神智的；但如果更進一步，鬼魂的‘人類意識’也徹底喪失的時候，即便是我們，也不能將之救回來了。因為這個時候的鬼魂，不單不知道自己是誰，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只是無意義地飄蕩在天地之間。

到了這個時候，鬼魂的陰壽也耗盡了。也可以認為，這才是一個人生命的真正終點，修真者稱這個狀態的鬼魂為‘魙’（zhan一聲），所謂‘人死為鬼，鬼死為魙’是也。但即便到了這種時候，鬼魂依然會受到各種氣息，各種能量，各種電磁波的影響，直到最後徹底成為其中一份子，也就真正消散於天地之間。

打個比方，鬼魂剛死的時候就像是一杯清水，然後，遇到鹽它也吸收，遇到糖它也吸收，遇到各種化肥它也吸收，遇到墨水顏料它也吸收……這個時候它雖然還是一杯水，但肯定不再是清水了，但是到這個時候，我們還能透過蒸餾等辦法讓這杯水重新變回清水；但是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或者說，不停地把鹽，糖這些東西加入進去，而且是成噸地加入進去……最後，我們就再也找不到這杯水了，頂多就是看到一堆有點受潮的鹽。

以上，就是正常情況下一個人……一個鬼魂的一生。或者說，一個人的‘陰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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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九素老師的話，魏承恭這才發現，自己以前所想的“有鬼魂是好事，因為這證明人死後，生命將以另一種形態延續，還可以長生不老”的想法有多麼可笑。

再想想那個時候自己剛剛見到趙毅，趙毅那個懵懵懂懂的狀態……不寒而慄。

不對，素姐剛剛說的是“正常情況”，趙毅明顯不屬於是正常情況……他還沒想清楚，就聽趙毅問道：“不對啊，老師您之前不是說，魂飛魄散是因為靈氣耗竭嗎？”

九素剛見到趙毅的時候，說的是“雖然不知道你有著怎樣的執念，導致你能在這個靈氣枯竭的時代還能成為鬼魂，但在這個時代，你不用多久就會靈氣耗竭而魂飛魄散。”時至今日，魏承恭對這話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不過趙毅可是記得很清楚。

畢竟這與她切身相關。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同一個問題而已。”九素說道，“人在死亡的時候，除了用法力讓本來會立刻消散的魂魄穩定下來之外，一般還會有剩餘的法力可以用來做別的事，而它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用靈氣為自己構築一個身體，畢竟這是他們生前所習慣的情況——這也是為什麼鬼魂出現在生人面前時，總是生前模樣的原因，否則出現在人類面前的，就是一團單純的能量，就算有實體，也應該是一個大腦。”

魏承恭：”……“

想象一下，在一座鬼宅中，經歷了血水洗手池，電燈明滅，鏡中鬼魂，“我好恨啊……”這些靈異情況之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穿著水泥灰連衣裙長髮覆面的女鬼，而是一個光禿禿的大腦……

我該怎麼吐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