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什麼？”九素問道。

涿鹿之戰確實可怕，但九素不認為魏承恭能想象得出那種可怕，所以他說的可怕一定另有所指。

“修真者們戰爭的理由……或者說就是修真者本身。”魏承恭說道，“涿鹿之戰打了好幾年，對吧？這說明雙方的力量相差不多，也說明無論誰勝誰負，都要清除當時修真者的近半數……只是為了減少競爭者，就要做到這種程度，修真者的冷酷，實在可怕。”

九素這才明白過來：“你誤會了。確實修真者之間的爭鬥很殘酷，但並沒有誰會為了減少競爭者而開戰，因為那麼做毫無意義。另外，涿鹿之戰也沒有打好幾年，當時那些修真者互相之間如果真打上好幾年，造成的結果哪怕是放到現在，也是不可承受的災難，更不用說那個時代了。怕是打不上一年，普通人就死光了。那一戰只打了五十天左右，但即便如此，傷害也是非常大的——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交戰雙方的力量確實相差無幾，要不是我這個姐姐……”

說著話，她示意了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黑衣美女九玄。九玄神色淡然，毫無反應，要不是剪水雙瞳中閃耀著靈動，看上去簡直就像是雕塑。

魏承恭和趙毅當然知道，這位是九天玄女，在涿鹿之戰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許隊那一桌四人也不意外，畢竟那個白衣美女都自稱九幽素女了。

只有那兩對小情侶，聽到之後不以為然，A男還“哼”了一聲，似乎對九素的大言不慚和九玄的泰然處之頗為不以為然——剛剛受到九素的“冷遇”，他稍微有些懷恨在心。

至於那個中年人——持續掃描中……

“為什麼呢？”魏承恭問道。

喜愛胡思亂想的人，一旦知道自己所想的錯了，不搞清楚為什麼，是很難睡得著覺的。

九素很明白這一點，畢竟，她們的那個篩選問答，一定意義上其實就是選出同類人；所以，她認真地回答道：“我剛剛說過，在絕地天通之前，修真者為了增加同伴分擔‘壓力’，在普通人中間大量招收弟子，這就造成了龐大的修真者群體；等到注意到靈氣枯竭的時候，修真者在當時總數也不過幾十萬的人口之中，已經有數千上萬之眾。面對這麼多的修真者，有誰會以為自己能靠殺戮來切實有效減少靈氣爭奪者嗎？”

“哦……”

“所以那個時候的修真者之間，雖然經常打架，而且一打起來就是生死對決，卻都不是以‘減少靈氣爭奪者’為目的，哪怕是涿鹿之戰也是如此。”

“那他們打架是為什麼呢？”趙毅問道。

“一開始是為了搶奪靈器，”九素說道，她知道這話容易引起誤解，又解釋道，“這裡說的器是‘器皿’的器，泛指含有靈氣的物品，包括各種天材地寶，修真者使用的武器法寶之類。這些東西是固化的靈氣，可以被修真者作為自己的修煉資源。那個時候的修真界，比較接近現在修真小說中的描述。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修真者之間的關係大壞，於是彼此之間的恩怨情仇成了打架的理由，涿鹿之戰對於修真者而言，基本上就是了斷這些恩仇的一次大戰。”

聽完九素的話，魏承恭微微鬆了口氣……個屁呀，誠然修真者為了別人的家當以及恩怨打生打死要比“減少競爭者”這個理由比較能讓人接受，但“黑社會修真界”又哪是那麼好混的？像自己這樣連殺個雞都殺不好的普通人，還不是分分鐘被那些狠人狼滅吃幹抹淨。

“經過了涿鹿之戰，普通人終於認識到，再跟修真者湊在一起，有百害而無一利；而修真者也意識到，跟普通人住在一起，完全沒有必要，於是在不久之後，也就是顓頊繼位之後不久，兩邊經過協議，就正式絕地天通了。”

“協議？”魏承恭敏銳地注意到這個詞。

九素知道自己不得不先解釋一下這個詞了，於是她不厭其煩地解說道：“在意識到靈氣正不斷減少之後，雖然整個修真界都趨向於‘黑社會化’，對普通人的態度也日趨冷淡，甚至可以說惡劣；但是包括我們在內的修真界頂尖的一批人，對此卻不以為然，再加上那個時候我們也模模糊糊地認識到，修真者若是放任自流，對修行和渡天劫似乎有很大影響。為此我們聯合提出倡議，要求修真者行事的時候，要避免傷及普通人。”

眼看趙毅眼中似乎開始冒星星，她卻又坦然笑道：“啊，我這裡並不是在標榜我們有多麼高尚、多麼慈悲，僅僅就是想要勸說大家一句罷了。就像看到跟自己穿同樣校服的中學生在欺負小學生，隨口勸兩句，說你這樣做不好，對你又沒有好處，我們的勸說跟這種行為差不多。”

“不過，我們的倡議還是得到了許多修真者的支援，”九素說到這裡，苦笑了一聲，“我想，他們大概是害怕我們吧；而且說我們的倡議得到他們的支援也不對，僅僅是沒有引起他們反對而已，畢竟我們的提議並不影響他們的利益。

但是，人是有慣性的。當他們對我們第一次的倡議表示不反對之後，接下來，只要我們的意見不觸及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下意識不反對我們的意見；甚至於，一定程度上傷害到他們的利益，但只要他們發現其他人不反對，他們自己也會下意識不反對。”

“就像孩子們湊到一起玩，本來沒有高低上下之分，但總會在不知不覺間，產生孩子王一樣？”魏承恭說道，看樣子他是深有體會。

“雖然層次上有區別，但本質上確實差不多。”九素笑道，“孩子王有兩種，一種是胖虎，一種是出木杉；而他們能成為孩子王的因素，我們的聯盟正好都具備，所以我們成為孩子王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而既然已經有了胖虎出木杉，大家自然就逐漸大雄、靜香、小夫化了，然後我們這些倡議者就形成了一個統管修真者的……機構，或者說聯盟。”

魏承恭和趙毅忍不住笑起來，當然是因為九素有趣的解說。

“這是一個鬆散的聯盟——非常鬆散，頂多算是同好會的程度，但是這個鬆散的聯盟在當時確實起到了約束脩真者的作用。所以它被稱為……天庭。九玄後來對黃帝自稱是天庭派來的，便是因此。但其實，這個天庭對任何修真者都沒有管理權，就算真有修真者跟天庭作對，也不會受到懲罰——至少不會受到來自天庭的、我們的處罰。

天庭的管轄範圍……嗯，準確地說應該是‘影響範圍’……一開始基本只限於當時的黃帝部落。涿鹿之戰讓蚩尤部落的修真者幾乎是全軍覆沒，從此一蹶不振；也讓黃帝部落的修真者元氣大傷。但是在這種兩敗俱傷中，‘天庭’這個機構倒是因為我這個姐姐的活躍而威名遠播，並在戰後把影響範圍擴大到了蚩尤部落。同時，代表修真界跟普通人進行了協議，正式完成了絕地天通。

所以，絕地天通並不是一個突發的事件，而是一個持續時間很長的過程，我們……你們常說的絕地天通，說的其實是這個過程的最終結束時刻。後世的普通人當然搞不清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於是就胡亂作了些記載了事。

雖然已經正式絕地天通，不過我們的世界是很現實很物質很科學的（聽到這話的人都很無語），可不是修仙小說，來個什麼生而有能的大能者用大法力開闢一界，然後所有的修真者集體換地圖，從此跟普通人仙凡永隔，老死不相往來；絕地天通之後，修真者也只是離開部落——嗯，這個時候已經可以稱為國家了——隨便找個山洞住下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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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們這個天庭到底都有哪些人呢？”趙毅問道，“他們現在還在嗎？”

“有我們姐妹，”九素思索著道，“還有女媧，伏羲，太一，羲和，赤松子，廣成子，哦，涿鹿之戰後蚩尤部落的鑑貝和荊珙也加入了——後面這兩個人現在的人都不知道了，不過在當時，他們確實是非常強大的修真者。”

不等魏承恭趙毅他們說什麼，九素又說道，“我知道這跟時下的洪荒小說設定很不一樣，不過你們聽我們說了這麼久，應該也知道，我們說的不是小說，甚至也不是傳說，而是實實在在的歷史，而歷史這個東西，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比如廣成子這個人，他在黃帝的時代就已經一千兩百歲了，黃帝曾經去拜訪他，兩人當時說了些什麼連我們都不知道；但奇怪的是，（九素用有些誇張的語氣說道）到了後世卻有人知道了。春秋時候的莊子說黃帝問的是治國之術，晉代的葛洪在《神仙傳》中說黃帝問的是長生之術。”

魏趙二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