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最近發生的事有點多。
傅晏辭職，林家斥巨資為未婚妻請了新的專家組過來。
或許是因為傅晏的離開太過讓人費解，別人對他的討論尤為多些。
“聽說傅醫生離開的時候很低落，像失戀一樣。”
“難道是因為婁小姐走了，傅醫生忍不住追了過去？”
“當年他們倆在宴會上的影片我還存著呢，一個最帥醫生，一個最美記者，兩人站在一起， 太般配了。”
姜未聽著，嘴角緩慢牽起一抹笑。
這樣就好。
他對她的感情不深，現在雖然沉迷著，但在她去世之後，他會慢慢將她忘個乾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自從得知自已的病情後，她眼前發黑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甚至還會產生幻覺。
就好像傅晏一直陪在她身邊。
“小姐，該休息了。”
護工照例把姜未從花園帶回來，扶到床上躺下：“視線模糊沒關係的，等手術結束後就會好。”
“先生夫人最近在和林少爺商量著手術的事，這才沒來得及趕過來，您不需太過掛心。”
姜未點頭，閉上雙眸。
耳邊響起關門聲，接著護工的腳步逐漸遠去。
睏意很快席捲而來，像往常一樣，她陷入沉睡。
凌晨，病房門被人推開。
一道高大昂藏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站在病床前，透過窗外的月光，看了很久。
足足過了半小時，他才蹲下身，攥住小姑娘的手。
不同於姜未的溫熱，傅晏手心透著涼，還有因為緊張而滲出的薄汗。
“明天就要手術，你怕不怕？”
他輕聲開口，怕驚擾到睡著的人。
說著，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反正我是挺怕。儘管我已經準備了很久……”
但還是沒有任何把握。
她腦內的瘤體長得異常迅速，多拖一天，手術難度就會大上一分。
成功率就越小。
“姜未，”傅晏拇指指腹輕摩挲著她的手背，“你要是變成傻子，或者沉睡不醒，就嫁給我好不好？”
“林祈年是獨子，他沒有任性的資本，但我有。”
男人說著，嗓音漸啞：“可我更希望你好好活著，哪怕你嫁給林祈年……”
比起平常的沉默，今天他的話格外多。
再看時間時，已經到了凌晨三點。
他起身要走，衣角卻被人攥住。
他身子下意識緊繃。
“傅晏，”姜未囈語，含含糊糊道，“對不起……”
胸腔裡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男人低頭，吻上她的唇。
淺嘗輒止。
“相信我。”
傅晏又觸上她的臉頰，額頭，喃喃道：“我會讓你恢復健康。”
說完，他沒猶豫地離開病房。
明天的手術，他需要睡覺。
……
姜未做了噩夢。
她夢到手術失敗，傅晏心灰意冷，從樓頂一躍而下。
滿頭冷汗醒來時，楊淑蕊的聲音響在她耳邊：“乖女兒，別怕，等你睡一覺醒來，就會好了。”
“嗯。”
姜未想到剛才那個夢，依舊心慌意亂，她抓住楊淑蕊的手，急切問道：“媽，給我做手術的人，不是傅晏吧？”
“不是，”楊淑蕊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你都說了一百遍的事，媽哪能騙你？是祈年在國外請來的專家，主攻腦瘤這方面。”
“好。”
姜未點頭，稍稍安下心。
可她依舊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能是今天病房的藥味中，混了些許薄荷氣息。
“別怕，”楊淑蕊努力鼓勵著她，“媽在外面等你。”
姜未被送進了手術室。
頭頂大燈亮起，她才恍惚能分辨出些許光亮。
她的情況，又比昨天差了一些。
耳旁是用著英文交流的專家，說著手術中的注意事項。
這會，手術室走進來一個人。
步履沉穩。
姜未聽的清楚，在他到來之後，整個手術室都安靜了下來。
男人站到她身旁，指尖似是無意般蹭到她的臉頰。
帶著她熟悉的薄荷味道。
“你……”
姜未的眼眸瞬間瞪大。
是，他？！
再不會有任何一人，身上會有著這樣的氣息。
“不，”姜未眼前一片模糊，她躺在手術檯上，掙扎著想要起身，“我忽然有些不舒服，不想今天手術……”
傅晏看著滿臉茫然無措的小姑娘。
她一頭長髮已經被剪去，依舊驚人的漂亮。
他抬手，輕握住她的，指腹薄繭觸著她的手背，透著安撫的力道。
姜未眼淚滾了下來：“求你，不要……”
不要給她做手術，不要救她。
還有，不要對她動感情。
可她卻又自私地不想他忘記她。
無數糾結錯亂的思緒湧進她的腦海，讓她眼淚流的更加厲害。
“別怕。”
傅晏溫柔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我從事外科醫生以來，經手的手術從未失敗過。姜未，我是眾人眼中的天才，你要相信，這個天才，他可以治好你。”
姜未知道。
他的事，她全都知道。
所以，她也清楚他的驕傲與自負。
“為什麼，”她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我已經和林學長訂婚了……”
“那又怎樣？”
傅晏在她耳邊低笑：“就算你結婚，我也有本事將你搶回來。”
不等姜未繼續開口，他轉向麻醉師：“準備。”
冰涼的液體注入身體，手術室外的燈亮起。
楊淑蕊坐在長椅上，靠在婁鴻泉懷中低聲哭泣。
姜未的情況比當初的她嚴重太多。
再加上極低的成功率……
她不好的預感更盛。
林祈年同樣緊張。
他假意欺騙姜未，給她找國外專家，實際上，他早已和傅晏商量好，瞞著她手術。
傅晏進過全球頂級的腦瘤研究所，這次，他將自已的老師都請了過來。
應該……會順利吧？
他看向湛藍的天空，眼底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
手術進行了整整十六個小時。
傅晏聲音已帶上些許疲憊：“注意患者生命體徵，準備止血縫合。”
手術過程中雖有些艱險，但好在安全度過。
很成功。
他的老師貝利在旁同樣鬆了口氣，已六十歲的人，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欣喜：“晏，你真是一直讓人驚歎。”
傅晏提起的心終於放下，正要說什麼，站在一旁的助手忽然叫道：
“患者心率急速下降，腦電圖出現異常，疑似腦死亡……”
助手面色發白：“傅醫生，會不會是剛才術中的那次出血……”
傅晏戴著醫用手套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瘤體靠腦神經太近，剝離時不可避免牽扯到腦神經，出了些血。
是因為這個嗎？
“晏，冷靜。”貝利皺眉，“你先去休息，我來搶救。”
傅晏腦中嗡嗡作響。
“好。”他失魂落魄應了一聲，跌了幾次，才走到腦電圖的儀器前。
他親眼看到曲線緩慢趨於平緩，而後歸成一條直線。
他不敢動，眼眸撐到泛酸。
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證明眼前的一切，是假的。
可卻是事實。
他的耳畔是眾人急救的聲音，各種儀器發出的滴鳴，刺耳至極。
到處都在提醒他，他的小姑娘，真的走了。
“姜未……”
傅晏念著她的名字，眼淚從發紅的黑眸中瘋狂湧出。
他想起她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怯懦又鼓起勇氣的模樣。
輕而易舉就勾的他欲罷不能。
到後來，她一步步走進他的心。
沒有任何處心積慮，他就徹底淪陷。
“晏，”手術檯那邊傳來貝利低落的聲音，“她走了。”
“不，她不會……”
傅晏嗓間嗚咽，他向著手術檯旁奔去。
他心上的人安靜躺著，毫無聲息。
“她不會死的……”
“我要留下她，”他心如刀絞，顫著手去觸姜未的臉，“我一定可以留下她的……”
“晏……”
貝利正要去勸他，傅晏的身子卻先一步轟然倒地。
頓時，手術室又亂作一團。
……
半小時後，手術室的燈滅了。
病床被推了出去。
婁鴻泉和楊淑蕊站在外面，緊張地等待著。
林祈年同樣擔憂，站在婁鴻泉身邊。
貝利先走了出來。
他語氣遺憾：“很抱歉……手術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