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與之的聲線壓得很低,但二人隔得近,宋知棠也聽的比較清楚。
她聽完仔細回想了片刻,搖了搖頭:“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宋與之見她回應,眉眼柔和,肉眼可見的輕鬆起來:“你在那個大祭司的房子裡睡,就你一個人,不會害怕嗎?”
其實宋與之是想說如果害怕的話興許可以和那個大祭司說說同其它玩家住在一起,畢竟人多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但宋知棠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紅了臉頰,她結結巴巴:“不…不會吧…”
少女眉眼嬌豔,紅霞紛飛甚為動人,早在入座時因為身上突然換上的黑色裙裝就引發了一陣不小的唏噓,銀飾碰撞下襯得少女多了幾分異域之美,乍一看反而像是副本里的npc,宋與之有些看呆,只乾巴巴重複道:“不怕就好、不怕就好。”
這倒是提醒了宋知棠了,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並沒有確定銀月的性別。
剛才自己還在疑惑中就被銀月打亂了思緒,除了從銀月的穿著看起來像女孩子,光憑那張美的有些雌雄莫辨的臉,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銀月真的是女孩子嘛?
想著她轉頭將目光投向只坐在主位上沉默著看眾人吃飯的銀月,卻冷不丁和對方對上了視線。
銀月那雙眸子,哪怕是透過面具,都可以看出琉璃般的美感,令人不住猜想面具下究竟是一張什麼樣的臉。
宋知棠像是被抓包了一般,臉上紅暈更深。
銀月倒是幽幽收回了視線,只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一旁眼神時不時往宋知棠身上放的宋與之。
宋與之沒由來地覺得後背泛起一股涼意。
是因為這村子在山裡又環水,所以溫度太低了嗎?
他搖了搖頭沒多想。
這邊和村長聊著天的齊鎮幾杯白酒下肚已經有些上頭,他紅著脖子咧著嘴不住感謝著村長提供的住宿和餐食。
村長看起來脾氣甚好,見他已經有了幾分醉態,忙勸到吃菜喝湯。
這時坐在旁邊的玩家有些坐不住,在村長和帶隊老師空下來吃飯的間隙,有人問道:“村長,可以問問今晚的祭祀是為了拜祭什麼嘛?”
村長聞言愣了愣,看了眼一旁不動如山的銀月後,他笑眯眯轉向問話的玩家說道:“是為了祭祀村裡的守護神啊,你們有所不知,因為村外環水,很久以前啊,村子老是鬧水災,後來守護神顯靈才救了村子,所以村裡每個月都會舉行祭祀,為了感謝守護神。”
問話那玩家聞言點了點頭,心底有了幾分猜想,原來是封建迷信嘛?
有人打了頭陣,自然就會有其他玩家迫不及待緊接著問起問題來。
其中有人問道:“村長,為什麼村子裡都是男人在洗衣做飯,祭祀這些都是女人在操勞啊?”
就連眾人吃的飯,也是村子裡的男人幫忙做好了端上桌的。
問話那人聲線有些熟悉,宋知棠隱約有些印象,貌似是剛進村子時就對此感到疑惑的那個男人。
村長聞言面色微凝,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在又看了眼沒什麼反應的銀月後才打著哈哈說了句這是村子裡的傳統,只有女人可以參與到大祭司主持的祭祀儀式中去。
聽者有心,在場不少玩家已經將這一點記下。
宋知棠則是捕捉到了重點,只有女人能參與祭祀。
那是不是意味著,銀月並沒有騙她,他真的是女孩子?
宋知棠思緒萬千,卻又看到銀月將手攤開遞到自己跟前。
晚飯已經到了尾聲,天色漸漸昏暗,她遲疑了瞬還是將手放了上去任由銀月拉著自己又回到了那棟小樓。
回到小樓後,一樓的大堂已經排列站著不少穿著黑色裙裝的女人,她們戴著黑色的面紗,手裡都端著一樣的黑色陶罐。
宋知棠冷不丁看到這麼多人有些沒反應過來,銀月似乎對此情景很是淡定,只看了眼就平靜地拉著宋知棠朝樓上走。
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麼,朝著為首的那個女人打了個手勢,女人見狀頷首,將手裡的陶罐遞給了身旁的人後就轉身出去了。
到了樓上,銀月徑直從櫃子裡取出了一套銀色發冠,發冠很是精美,冠頂呈彎月形,兩側延伸垂落的流蘇也是銀質,稍微碰撞就叮叮噹噹地響。
宋知棠看著銀月將面具取下來,然後將發冠固定到了頭頂。
腰間流蘇碰撞,混合著肩膀、發冠的流蘇碰撞聲,叮叮咚咚在房間裡極其明顯。
這就是大祭司的服飾嘛?
宋知棠眼底閃過驚豔和震撼。
銀月面板很白很細膩,銀飾晃眼,配合上那張清冷的臉,極其抓人眼球。
戴完發冠後,他又從櫃子裡取出了一張黑色的流光紗質披風,固定在了肩膀的暗釦處,紗衣輕柔,微風拂過掀起一角,黑色與銀色交織,彷彿一場視覺盛宴。
銀月捕捉到宋知棠的目光,垂下眼皮微微一笑。
銀月這樣看著…確實就像是一個身量比較高挑的漂亮女人。
宋知棠反應過來自己似乎盯著對方的時間過於長了,忙移開了目光,有些無措地捏了捏裙襬。
銀月將少女的反應盡收眼底,適才在飯桌上莫名的低沉情緒也已經煙消雲散。
他將面具戴好,不知道從櫃子裡又拿了些什麼就牽起宋知棠的手,帶著她去往樓下。
方才一行女人已經不在了,大堂也恢復了之前的空空蕩蕩,宋知棠眼尖地看到堂屋桌子上擺放著一盆清水。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到這裡的,剛才進屋的時候宋知棠記得這桌子上還是空空蕩蕩的。
銀月從袖中抽出紙筆,在紙上寫道淨手潔面的字樣。
宋知棠瞭然,猜測可能是村子裡的規矩。
既然要參與祭祀,還是要具備儀式感的,她聽話地洗了手又洗了臉。
等她洗完,銀月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張帕子,仔仔細細替她將臉上和手上的水珠擦了個乾淨。
感覺自己好像被銀月當成了什麼需要照顧的小孩子,宋知棠紅著臉結結巴巴表示,以後自己可以做這些事情的。
【兄弟們,這大祭司以前有這麼愛照顧人嗎?】
【不造啊,以往都沒玩家這麼近距離和他接觸過吧】
【靠,狗男的想用溫柔的假面釣我老婆是吧,你們看到這小子戴發冠的時候看老婆的眼神沒,活脫脫一狐狸】
【情敵每天都在增多,其實我覺得飯桌上那個傻里傻氣的男的也不是不行的,老婆和大祭司這種高段位的玩兒,只怕裡外都會被騙光吧】
【你管呢,就我覺得大祭司幫老婆擦臉的樣子有點好磕嘛,媽媽粉表示這小子可以的啊】
【是不是女的都分不出男綠茶啊,我感覺這大祭司就億股茶味兒】
沒注意到彈幕上的討論,等銀月和她收拾完,外面的天已經變得烏沉沉一片。
走出門後,宋知棠才看到小廣場四周已經點好了火把,小廣場霎時亮堂堂的一片。
先前端著陶罐的女人都站在了圓臺下的兩側,黑紗蒙面,都看不清面貌。
反而是事先擺放在空地上的蒲團上,都跪滿了穿著尋常黑色衣裙的女人,神態肅穆,有老有少,和村長說的一樣,能夠參與祭祀的,都只有女人。
玩家也早早就站在了空地邊緣,和村長以及同村的一些男人一起,作為局外人看著空地中央,等待祭祀活動的開始。
四周極其安靜,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宋知棠被銀月牽著走到圓臺前,在他的示意下站到了圓臺上的左側。
莫名有點忐忑,宋知棠回頭看了眼。
只看到兩排站著的黑紗蒙面的女人和朝石碑跪著面無表情地一群村民,天色已經接近深黑,只有幽幽的火光照耀在一群人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宋知棠原本就無措的心瞬間提起,她僵硬在圓臺上一動也不敢動。
咚——
咚——
咚——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悠長的鐵器碰撞聲突然響起,帶著回聲,宋知棠被嚇得一顫。
眾人此時抬頭一望,就看到石碑正上方的空中,不知何時已經掛上一輪圓圓的月亮,只是顏色暗淡,彷彿夾雜著些許血色。
銀月察覺到宋知棠的緊張和害怕,只登上圓臺暗暗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表示安慰。
宋知棠感受到手腕間傳來的冰涼觸感,扭頭看向站到自己身旁的銀月,對方面向石碑,並沒有給自己過多的眼神。
知道對方應該是在安撫自己有些害怕的情緒,宋知棠默默深呼吸了一口氣,自我安慰只是幫忙遞東西,不要怕。
那幾道突然傳來的響動消失後,眾人就看到適才齊齊排列的女人將手中的黑色陶罐高舉到頭頂,而跪在蒲團上的女人們都虔誠地俯下身子叩首,口中還低聲喃喃著什麼。
離得遠的一群人聽的並不真切,站在圓臺上的宋知棠倒是聽了個清楚。
圓臺下傳來的,是此起彼伏的“樹神保佑,聖窟永存”。
聖窟永存…宋知棠在心底默唸著這幾個字。
她沒記錯的話,進副本時0001曾播報過,這個副本的名字就叫做聖窟。
聖窟,是指的這個村子嗎?
這是一場並不浩大的祭祀,就連女人們口中的喃喃聲都顯得格外小,原臺下為首的女人將手中的黑色陶罐恭敬地遞給宋知棠。
宋知棠在銀月的示意下接過陶罐。
罐身很冰,宋知棠手抖了瞬,好在罐子並不重,她安安穩穩地將罐子又遞給銀月,銀月卻沒有接。
正當宋知棠疑惑時,她看到銀月從袖子裡拿出了一把泛著寒光的銀色彎刀,緊接著就毫不手軟地朝自己的手心劃去。
鮮紅黏稠的血液順著手心下落,被他穩穩滴進宋知棠手中捧著的陶罐中。
宋知棠聽見了滴答聲,似乎手中的陶罐裡,也裝著液體。
等血滴了有幾秒,銀月才拿出帕子將彎刀不緊不慢擦乾淨,又將手中的血跡擦乾,才伸出手接過了宋知棠手中的罐子。
宋知棠瞪著茫然又驚詫的大眼睛,似乎沒預料到祭祀居然需要大祭司放血,銀月出手並不輕柔,狠狠劃下的那一刀肉眼可見傷口有多深,更何況放完血只是草草擦了兩下。
她愣愣地看著銀月將罐子裡的東西分三次倒進了石碑前桌上的三個黑色陶罐裡,視線凝固在銀月受傷的那隻手上。
只是被陶罐和帕子擋住了,不清楚還有沒有在淌血。
銀月卻毫不在意,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祭祀流程,從頭到尾連眉頭都不曾皺過。
黑色陶罐裡的東西被盡數倒出,等銀月將手中的罐子遞給圓臺下靜靜等待的女人,只聽到轟隆一聲響,面前的石碑竟然豁然向下沉落,伴隨著木桌一起,圓臺被開啟了一個偌大的小口。
宋知棠驚訝地看向眼前突然冒出的大洞,裡面黑漆漆的一片,似乎還有水流的聲音,只是冒出一股說不出的腐朽的味道,夾雜著隱隱約約的腥味兒。
她不敢多看,只覺得脊背莫名冒出一股寒意。
圓臺下跪著的女人們聲線驟然加大,在空地裡像是什麼咒語縈繞進每個人的耳畔,兩側排排站著的女人們也沒有閒著,依次將手裡的黑色陶罐遞給作為副手的宋知棠。
宋知棠呆呆接過,只看到陶罐裡似乎是什麼粉末狀的東西,也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忙不迭遞給了一旁的銀月。
銀月伸出沒被劃傷的那隻大掌接過,然後將陶罐裡的東西倒進了黑洞洞的坑裡。
就這樣重複著動作,宋知棠看到從陶罐裡倒出來的除了有那些顏色暗淡的粉末狀東西外還有一些黑漆漆的一坨一坨的東西,都不清楚是什麼。
等到最後一個陶罐裡的東西被倒進去,宋知棠看到銀月取下了圓臺一側的一隻火把,揚手將火把丟進了洞口。
只聽見刺啦一聲響,原本漆黑一片的洞裡冒出熊熊烈焰,伴隨著清脆的不明聲音,宋知棠在火焰裡隱約看到了洞內的景象。
約莫兩米深,裡面很是寬敞,明黃色的火焰裡,她看到了堆積成山的粉末,還有一些白色的散落四處的像骨頭一樣的東西。